第26节:姐夫的书房(3) 小元稹常常在黄昏时分,坐在姐夫的书房里,享受夕照穿窗而入带来的异样 的神奇和光照过后的安静。他喜欢那样的氛围,只有在那样的情境下,读书的兴 致才会被激发到最大程度。在他眼里,暮时的阳光,已经失去了白日里的咄咄逼 人,它变得柔和、妩媚,仿佛橘色的灯光,不管什么东西给它一照,全都显得分 外艳丽。首先是窗台上那盆开得如火如荼的菊花,在夕照下像镀了金一般,更显 妖娆多姿;跟着便是书案上的青铜灯罩,亮闪闪的,仿佛已经点了烛;然后,这 一大片橙色的夕照带着窗棂和窗外的辛夷树树影,斑斑驳驳地投射在西墙那边一 排大书架上。那一瞬间,书房陡地暗了下来。一切喧嚣都归于平静,整齐的书码 放在书架上,书案上堆放的文房四宝以及镇纸重重叠叠地隐没在阴影里,消隐了 夕阳透窗前的热闹。有阴影的地方书皆晦暗,光照的地方连书脊上的文字也看得 异常分明。《楚辞》的书名是烫金的,金灿灿地放着光芒,好像在骄傲地说:" 我可以永存。" 姐夫的藏书怎么会有这么多?当夕阳移到姐夫的书案上,每件案头物品都变 得妙不可言。放在《诗经》上的玉狮子镇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后,一束细细的光 芒从一丛笔筒笔杆的缝隙中穿过,仿佛是见到了孔子,停在他的嘴唇之间,似乎 想撬开他的嘴巴,听一听这位哲人对如今这个混浊而纷乱的世界的醒世之言,但 他却口含夕阳,紧闭着嘴巴,始终一声不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这句《诗经》里的名言经母亲郑氏解读,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可他却想不明白,文圣人孔子在搜集这些民歌之际,是否也曾遇到过在 河之洲的窈窕淑女呢? 虽然年纪尚幼,但在郑氏持之以恒的教导下,小元稹早就把《诗经》背得滚 瓜烂熟,并已经粗略地理解了每一篇章的意思。姐夫案头的《诗经》丝毫激不起 小元稹的任何兴致,他把目光定定落在了放置在书架最上层的《楚辞》上。可是, 它被放在那么高的地方,他怎么才能把它取下来呢?小元稹默默站在书架前,咬 着嘴唇,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可还是没法将它够着。对了,有主意了!他立马 搬来一张凳子爬上去,可还是不能如愿以偿。小元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 在试了一次又一次后,最终不得不放弃,耷拉着脑袋跳下了凳子。 " 你在做什么?" 姐夫陆翰从府衙回来,盯着被他翻得一片狼藉的书架," 案上的书还不够你读吗?" " 姐夫!" 小元稹盯了陆翰一眼,低着嗓门说," 我想要,想要那本……" " 什么?" 陆翰走上前,伸出手抚着他的脑袋,和蔼地说," 不是嘱咐过你, 要读什么书就让姐姐给你挑嘛,怎么自己就搬上凳了?要是摔下来,母亲大人那 边教姐夫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