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明经及第(1) 第四折 明经及第 由于连年战乱,回纥、吐蕃等游牧民族相继侵扰,蚕食大唐边境地域,吐蕃 甚至数次掳掠京师长安,到元稹随同母亲郑氏倚靠舅族客居他乡之际,往日繁华 昌盛的凤翔城,早已从中原腹地沦落为大唐疆域名副其实的边鄙荒凉之地,正如 白居易在元和四年所作《新乐府五十首》中的《西凉伎》中所描述的: 自从天宝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 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 平归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 在贫苦的环境中,年幼的元稹早早便尝遍了人情冷暖的滋味,所以在母亲和 姐夫的倦倦教导下,他发奋读书,十四岁便已学富五车,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和众 多表兄弟忙里偷闲,四处结伴出游。那段日子虽然过得非常清苦,但元稹心里却 是快乐的。母亲郑氏一边严厉督促他读书,一边却又觉得他年幼丧父,很是可怜, 于是和其舅父、姨母等人都达成默识,有意识地放松对其管束,随其放荡嬉闹。 母亲既放松管束,又处身于汉胡杂居的边鄙之地,这对幼时的元稹来说,直接的 结果就是,那种旧式官宦家族的礼教规范的约束要松得多,加上他本来就具有出 自西北蛮荒之地的少数民族血统,一旦复归其祖先居住的地域,那种沉埋于汉化 教育之中的野性文化因子无疑会被激发出来,逐渐使其形成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性, 而较长时期的放荡生活,更对他一生的行为方式产生了重要的模铸作用。 那是一段令他终身都念念不忘的好时光。姨表兄胡灵之和从姨表兄吴士矩、 吴士则都是他最好的玩伴,每当看到这个小表弟日夜守在窗下苦读,表兄们的心 便仿佛被一块坚硬的石头硌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为了让这个懂事的小表弟过得 快乐一些,他们经常带着小元稹外出野游,带他去看社戏,带他去听说书……这 些快乐的日子,都被日后的元稹在寄给表兄们的诗赋中一一记录了下来,其《答 姨兄胡灵之见寄五十韵》诗序中说: 九岁解赋诗,饮酒至斗余乃醉。时依倚舅族,舅怜,不以礼数检,故得与姨 兄胡灵之之辈十数人为昼夜游。日月跳掷,于今余二十年矣,其间悲欢合甚,可 胜道哉! 其于元和十年由贬地通州前往兴元府治病途经渠州之际,写给时任渠州刺史 的从姨兄吴士则的诗中也提及了这段往事: 忆昔分襟童子郎,白头抛掷又他乡。 三千里外巴南恨,二十年前城里狂。 宁氏舅甥俱寂寞,荀家兄弟半沦亡。 泪因生别兼怀旧,回首江山欲万行。 ——元稹《赠吴渠州从姨兄士则》 从这些诗篇中,可以看出元稹与表兄们感情深笃,数十年后忆及当年的情境, 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仍能描述得历历在目。但与表兄们建立起的深厚感情相比,这 段生活本身给元稹留下的回忆显然更为多姿多彩,以至于多年以后,当他忆及当 时的情形,总是津津乐道,作长篇铺叙,尽情回味。其在《答姨兄胡灵之见寄五 十韵》诗中写道: 忆昔凤翔城,龆年是事荣。理家烦伯舅,相宅尽吾兄。 诗律蒙亲授,朋游忝自迎。题头筠管缦,教射角弓骍。 …… 米碗诸贤让,蠡杯大户倾。一船席外语,三榼拍心精。 传盏加分数,横波掷目成。华奴歌淅淅,媚子舞卿卿。 斗设狂为好,谁忧饮败名。屠过隐朱亥,楼梦古秦嬴。 环坐唯便草,投盘暂废觥。春郊才烂熳,夕鼓已砰轰。 荏苒移灰琯,喧阗倦塞兵。糟浆闻渐足,书剑讶无成。 由此可见,元稹和胡灵之等十几个同辈表兄弟在一起不仅读书习诗,而且还 一起骑马射猎,狂歌豪饮,玩得忘乎所以时,甚至昼夜不归,听歌观舞。在这首 诗的诗注中有云:" 军大夫张生好属词,多妓乐,歌者华奴,善歌《淅淅盐》, 又有舞者媚子,每觥令禁言,张生常令相挠。" 歌姬华奴、舞姬媚子当年的风流 冶艳,在数十年后的元稹眼里仍显得清晰如昨,足见当时玩赏陶醉之深。而这一 切欢娱,在其赠给吴士矩的《寄吴士矩端公五十韵》诗中也有提及: 昔在凤翔日,十岁即相识。未有好文章,逢人赏颜色。 可怜何郎面,二十才冠饰。短发予近梳,罗衫紫蝉翼。 伯舅各骄纵,仁兄未摧抑。事业若杯盘,诗书甚徽纆。 西州戎马地,贤豪事雄特。百万时可赢,十千良易借。 寒食桐阴下,春风柳林侧。藉草送远游,列筵酬博塞。 萎蕤云幕翠,灿烂红茵赩。脍缕轻似丝,香醅腻如职。 将军频下城,佳人尽倾国。媚语娇不闻,纤腰软无力。 歌辞妙宛转,舞态能剜刻。筝弦玉指调,粉汗红绡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