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清都夜境(1) 第二折 清都夜境 元稹的刻苦,二哥元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个同父异母的幼弟打小就聪 慧异常,可惜生不逢时,要是早生几百年,最孬也是个皇亲国戚,又岂会像现在 这般,跟着自己过着一穷二白的清贫生活?元矩实在心疼元稹,便提出要带他到 开元观去看牡丹。 看牡丹?元氏老宅后院就栽着一丛牡丹,每到春天就会开得格外娇艳,不过 他还是更喜欢那两株有了百年历史的辛夷树,对看牡丹的兴致也就淡了许多。 " 开元观的牡丹可是当今圣上下令从西河县移栽过来的,别的牡丹都比不上 它们的。" 元稹知道,西河是唐朝女皇帝武则天的故乡,那里不仅因为出了个女皇帝而 知名,更因为盛产牡丹而闻名天下。由于武则天以及其他君主对牡丹的偏爱,这 种原本出自西河的花卉迅速在全国上下推广开来,并成为大唐帝国的国花。刘禹 锡在《赏牡丹》诗中吟道: 庭中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尽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由上所引,足见时人对牡丹钟爱之情久矣甚矣,以致到了" 人人迷不悟" 的 程度。听说开元观的牡丹是当今皇帝从西河县移栽过来的,元稹倒生出了几分兴 致。虽然身居长安城中,看惯了姿态万千的各种牡丹,但来自西河县的原种牡丹 他至今无缘一见,于是立马丢开书本,跟着二哥去开元观看牡丹去了。 人间四月,草长莺飞,开元观百花烂漫,却唯有西河牡丹最为妩媚动人。当 元稹站到它们跟前时,才真正领会到什么是沁人心脾,什么是色彩的诱惑。静静 地,在绿叶的映衬下,一朵朵花儿竞相绽放,花瓣层层叠叠,白的、粉的、红的、 紫的、黑的……几十种颜色,就像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的图画,无时无刻不吸引着 香客的眼球,更有那些含苞待放的,偷窥着路边的游人,内敛含蓄却不乏优雅, 似小家碧玉,又似待嫁的新娘,把妩媚隐藏在内心深处。 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西河牡丹,元稹仿佛又看见眉眼含笑的二姐牵着他的手 穿梭于牡丹丛下戏蝶的景象,心顿时揪成一团一团。二姐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情 结。在所有兄弟姐妹中,他和二姐最亲,有什么好吃的二姐总是让给他,二姐还 给他演皮影戏,给他唱古乐府,可他居然连二姐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甚至连她的 死讯都不知道,这叫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二姐呢?元稹的眼睛湿润了。在他和三 哥跟随母亲一起到凤翔投亲后,二姐的病变得愈发严重起来,二哥给她找遍城中 名医也没能让她停止咳血,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家人的负担,瘦得皮包骨头的二姐 在一个清晨不辞而别,悄然来到城外的一座尼姑庵中,请求主持师太为她剃度。 二姐出家为尼的时候,元稹正在凤翔跟着表哥们疯玩嬉戏,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 道二姐已经有了一个" 真一" 的法号,等他得知二姐出家为尼的消息,已是他回 到长安准备参加明经试的时候。但那时,母亲和二哥为了不让他分心,愣是硬着 心肠把二姐的死讯继续隐瞒了下去,直到他明两经及第,二哥才在他一再追问下, 吞吞吐吐地说出二姐早已不在的事实。二姐已经走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 去啊!二哥望着浑身僵了的元稹哽咽着说,二姐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心 爱的九儿能够好好活着,快快活活、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是他不明白,二姐那么 年轻,又那么美貌,老天爷怎么忍心把如花似玉的她给强行带走了呢? 为二姐的死,元稹着实消沉了好一阵子。牡丹是二姐生前最爱的花,她总喜 欢穿梭在牡丹丛中扑蝶,一边扑,一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出落得似出水芙 蓉的二姐,虽素面不加妆饰,却依然楚楚动人,站在牡丹丛中,宛若仙子下落凡 尘,比牡丹还要靓丽。可是,现在,以后,以后的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二姐嘴角 浅浅淡淡的微笑,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了。想到这,他失落的心陡地 往下沉去,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朝供奉着弥勒佛的大殿走去。都说弥勒佛有求必应, 只要跪拜他的善男信女心诚,便会沐浴弥勒佛的恩赐,所以这里的香火极为繁盛。 虽然这时的元稹并不崇信佛教,但他还是想在菩萨面前替二姐的亡灵祈祷,祈祷 她来世不再受苦,祈祷她下辈子还做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