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古决绝词(1) 第四折 古决绝词 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槿枝。 七月七日一相见,相见故心终不移。 那能朝开暮飞去,一任东西南北吹! 分不两相守,恨不两相思。 对面且如此,背面当何如? 春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 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 君情既决绝,妾意亦参差。 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 噫春冰之将泮,何予怀之独结? 有美一人,于焉旷绝。 一日不见,比一日于三年,况三年之旷别! 水得风兮小而已波,笋在苞兮高不见节。 矧桃李之当春,竞众人而攀折! 我自顾悠悠而若云,又安能保君白皑皑之如雪! 感破镜之分明,睹泪痕之馀血。 幸他人之既不我先,又安能使他人之终不我夺! 已焉哉,织女别黄姑,一年一度暂相见,彼此隔河何事无? 夜夜相抱眠,幽怀尚沉结。 那堪一年事,长遣一宵说。 但感久相思,何暇暂相悦! 虹桥薄夜成,龙驾侵晨列。 生憎野鹤性迟回,死恨天鸡识时节。 曙色渐曈曈,华星欲明灭。 一去又一年,一年何可彻? 有此迢递期,不如死生别。 天公可是妒相怜,何不便教相决绝? ——元稹《古决绝词三首》 铺开墨砚,很想在浅浅淡淡的诗笺上再次写下她的莺歌燕语,可是轻轻一个 转身,花红柳绿已悄然遁去,剩下无言的惆怅,在月色深处掀开中秋的序言。他 斜倚案下,沿着盛夏遗下的荷香,握笔慢删旧词,把空灵飘逸的文字梳理成柳色 青青的模样,只余泪眼潸然。 相思的字句忍不住从亘古的云端飘来,泊在心的渡口,然满目芳草萋萋,并 无渡他相会的兰舟,只能伸手攥紧一缕七月的微风,坐在纸墨笔砚上,任缠绵的 思绪追溯远游。波涛翻作熟稔的名字,昭示隔岸相望的离殇,一艘愁肠百结的文 字舟舸,划过古道黄沙,穿越古乐府旖旎的歌声,于晨钟暮鼓中,却追逐不来雾 霭中一袭白衣白裳的背影。她终是渐行渐远,衣袂飘飘,风过却不留痕,至此后, 窗外的夕照里只铺染起一抹伤心的色彩,在垂柳的岸边起起落落,不再烟消云散。 一直想叩问她的消息。于冷月寂然之时,抱着四溢的墨香,以一笺忧郁的心 思四处打听,让长长短短的孤寂化作轻风,走出一阕又一阕破绽百出的字句,如 履薄冰地穿过六月嫣然盛开的荷花,偏执而虔诚地投入一场无可救药的长相思, 在其中作茧自缚。遥看季节更迭,到最后的最后,才知道原来她给他的,终不过 只是一场花开的季节。如今,于他,于她,终究还是隔了天之涯、海之角,那只 被她放飞的风筝早已忘了天有多高,飞得出重重云霭,却飞不出一句无心的地老 天荒。莫再问,到底谁会成为谁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