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婚娶(2) " 蕙丛,你真想好了?" 李绅瞪大眼睛,不无关切地盯着她,紧张地问。 她含羞颔首,梦中与元稹过往的一切都绕在她指间的丝线上,绷架上的绣品 絮絮地诉说着心底的相思,一片丹心,都随风附露般追逐着元稹足下的清尘,没 有怨恨,唯有轻轻的叹息。 " 你连见都没见过他……" " 可我相信,只有他才能成为我的丈夫。" 韦丛蓦地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盯 着坐在对面的李绅。她知道,李绅一直在偷偷爱慕自己,可她只把他当作自己的 兄长,虽然她感激他这些年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可爱情毕竟与感激不同,她要 的是一个能与之举案齐眉、共度一生的好丈夫,而不是一个可以与她分享心思的 好哥哥。 " 他根本忘不了莺莺。" 李绅嗫嚅着嘴唇说。 " 可莺莺就快嫁人了。" 韦丛语气沉着地说," 不管怎样,他终归是要娶亲 的。" " 你就不怕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情于莺莺?" 她轻轻笑了。她摇摇头,又微微点点头:" 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才是我韦 丛毕生追求的好配偶,若不是他对莺莺的那份真情感动了我,我也不会下定决心, 今生非他莫嫁。" 李绅无奈地撇撇嘴:" 我可以帮你去暗示郑老夫人,让她派人到韦府来提亲, 可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微之他……韦大人可是朝廷重臣,他……" " 你是怕丢了我爹和韦府的脸面?" 韦丛淡然一笑," 不会的。他一定会答 应这门亲事的。" " 你就这么肯定?" 李绅怔怔望着她,他不知道她究竟为何如此肯定,难道 身陷情爱中的女子总是这样热爱一厢情愿的吗? 她没有再说话,只任手中的丝线在指间,从缱绻到泛黄,从纠结到飘摇,从 繁杂到疏散。她心里明白,年华已旧,天涯太远,她不能静守空闺痴等一份无望 的单恋,更不能任殚精竭虑的翘首期盼,换来弱水三千迢迢不断。所以,她要让 他明白,让他知晓,除了莺莺,这世间还有个痴心女子,正闲坐灯下痴痴恋着他 俊美的容颜和风雅的神采。 公元803 年夏秋之交,在李绅的撮合下,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妻子。 那时的他,刚刚考中" 书判拔萃" 科,被朝廷任命为校书郎。洞房花烛夜,灯影 摇曳下,他满心想念的仍是一袭白衣裳的莺莺。露往霜来,他双手合十,斜倚窗 下默默祈祷,祈祷与她有缘千里来相会。远处,天边,混沌如她若即若离的眼神, 院里的池水在他徘徊的身影下诉说着无数个春夏秋冬的往事,却不能与她再共。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顶着红盖头端坐锦绣床边的她正依傍在自己编织的江南春 色里,任温和的笑靥在浪尖处闪耀,翻涌起如花似月的前尘后事,却挽起一抹忧 郁的蓝色,静静守候在他温暖的气息之外。 第一夜,他便让她独守空房,把刻骨铭心的忧伤留给了一往情深的她。从此, 他的忧郁镌刻在她多情的眉间,单一、纯粹、永远,留低了相思的咸味,于日月 交辉里黯然品尝。那千里而来的杭绣,没能绣住他的心,却徒自缠绕了她不解的 忧思。爱的疑问究竟要等太久?她默然无语,也许要等到问题都被遗忘,也不会 得到答案。她轻咬银牙,既然这门婚事是自己选下的,无论好坏,她都要在元氏 老宅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绣出她和他的幸福美满,即使只能在梦里的江南水乡盈一 片春意,她也要在他一如荒漠的心中驰骋出一片快乐的绿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