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事 等待的这几日中,竟然让英乔那颗本来欲罢不能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去。 一时间她看到了那么多死亡,又亲身感受到了那么多剧烈的痛苦。说来她也是 见惯了这生离死别的,可是等到她实在因为闲得慌就跑去给那些受伤的楚兵帮着疗 伤时,她的内心却又受到了那么强烈的触动。那些哀号,那些破残,那些生不如死, 那些轻易就消逝的生命…… 难道不都是一样的人吗?很多女人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了,她可 比她们强多了,至少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再见到自己的韩郎的。是啊,他该 是多么军务繁忙啊,为什么自己又要跑去给他添乱呢?或者,又要他为自己在路上 担着太多的心…… 安心地等着吧,等到这一切都结束。她突然又想老爹和孩子了,而且她也真的 担心这一路上再像上次那样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是太划不来了。 又过了几日,她也没跟钟离昧再提去汉营的事。不过但见钟离昧进进出出一副 愁容满面的样子,于是她就好奇地问他道:“怎么了,钟离大哥?何事这样忧心?” “嗨,这不我家虞夫人病上了嘛,也不知她为着什么,找了好些医士她都不肯 让人家调治,谁劝都没用……我家项王急啊,所以我这里也就跟着急呗……” “哦?是这样啊!那可能是你家夫人不待见那些男医士,要不你带我去给她看 看吧,这病可是耽搁不得……” “哎呀!你看我这等粗心!我怎么把妹子你这岔给忘了,还是你比我上心!那 好,我现在就领你去!” 于是钟离昧就让人赶紧备了一辆马车,他自己骑着马在前面引路,没半个时辰 他们就来到了项王那富丽堂皇的行宫。 为此,她还在出门时专门换上了一身女装,又到其他医士那里借来了全套的物 什。项羽也正在急得没办法,听闻这钟离昧一说,也就只好索性试一下了。 英乔把男人们都请了出去,这项羽起初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只听屋子里面已经 醒转过来的虞姬示意自己的侍女过来传话,就让英乔自个儿进去,这一下虽还有些 不明就里的项羽不但放下心来,而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原来她得的多半也是心病。安安静静地躺在病榻上的虞姬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 下英乔,于是又吃力地开始问道:“你真的是医士吗?我这病好不了了吧?” 英乔小心地上前,虽然她是在病中,可是她的美艳连同样作为女人的英乔都看 着有些动心,更别说她身体好着的时候,突然英乔的心头就掠过了一阵阴云。 “回夫人,这好不好得了,得先看过了再说!您说这世上有多少是未卜先知的 事儿……” “是啊!本来想着好的,到头来未必就好;本来想着不好的,到头来也未必不 好。一个人兴许有一个命吧……你就过来帮我瞧吧。” 她就仔细地帮她瞧了好一会,果然也是有些沉疴的迹象,不过还不算严重。英 乔又一番察言观色,才一针见血地说道:“恕小的直言,夫人得的可是心病啊,项 王这要是知道该多难过啊!” “哼,他难过他的,关我什么事!我倒是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多干净,省得以 后再看那些女人的脸色……你明白我说的吗?” 英乔心下的确是有些疑惑,听不少人说这项王是最钟情虞夫人的了,何故是又 令她如此伤心呢?一定是别有缘故吧。 “嗯,明白一些吧。不过,又何必想得那么多呢,女人家该是懂得知足才对!” “呵呵……你有男人吧?” “有!”她回答得很干脆。 “有孩子吗?” “有!” “可是我没有,你懂吗?” 这样英乔就更了然了,于是她就又仔细地为她检查了一番,最后微笑着对她说 :“回夫人,这都是因为您平日里太劳心,致使血气不通;不过待您心情好转时, 一切自然就会好起来的。无须多虑……” “真的吗?我可以吗?你不是在哄我吗?”她激动得当即身子直了起来,她去 看英乔那充满善意和微笑的眼神,应该是真的。 结果一来二去,两个女人成了很是要好的朋友一般。慢慢的,她的病就好得多 了。 虞姬还告诉英乔,其实她并不相信男人有所谓的真情,而今只是因为她红颜未 衰,所以项王对她才如此看重。她在项王眼中的确算不了什么,除了一些绵绵的情 话,他爱听她说的话实在聊聊。但不管怎么样,她都真的希望他能好,一切都能好 :她不希望他滥杀无辜,可是他听了吗?她也希望他多听取那些臣下的劝谏,可是 他听了吗?他希望他善待义帝,可是他听了吗?都没有! 她希望的事情太多太多,而失望也一样更多…… 英乔可不敢把自己的夫君就是汉军的大将韩信的事实再多告诉任何人,不过她 似乎朦朦胧胧中就从今天的虞姬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她的心底好不怅然。而虞姬还 以为只是她同情自己呢,所以更把她看得贴心了。 不多日子,虞姬的病就痊愈了。而英乔这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家,她反而 有些害怕见到自己的韩郎了;她不禁想到:这三年来,她操劳和辛苦了多少啊,她 的容颜又是憔悴了多少啊,难道自己还是他曾经爱慕过的那个英乔吗?她只是苦笑。 她突然想到,一个男人一旦坐上权势的宝座,一旦可以支配很多人的命运,一旦有 着很多人要向他献媚,那他还可能是曾经的那个他吗?散了,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 她只是想回家让自己的心静一静,她或许也明白自己的韩郎到底是与别个人不 同的,尤其和他项王。因此,她就应该好好地等到他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她的韩郎 甘愿抛弃一切功名利禄,而同她相扶至终老。她也只得以此安慰自己了,这就是女 人。 虞姬真有些舍不得她走,最后她们竟私底下结成了姐妹,她答应她以后会常来 看她的。项羽自然少不了要重赏英乔,她不好拒绝,但也没敢多取,生怕路上再不 安全。 以后,她倒真的没少去看望她,即使虞姬常常追随着项王以至一个女人孤身在 军阵之中。英乔几番不避艰险,更想看到的其实倒不如说是她未来的那个自己,所 以当她听说虞姬最后在垓下为项羽殉情时,英乔不只是替她悲伤,更替她感到由衷 的欣慰。其实,这也最终成了她的宿命。 不过还虚一说的是,这英乔常去楚营,竟被后来的韩信怀疑为她去私会钟离昧, 以至闹出了那场悲剧。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太微妙了,这都是后话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