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垓下 霸王的悲吟早已经令她泪流满面了,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亲随们也都一同围拢 了进来。 然而她最终还是振作起了精神,当着大家的面于是唱和道:“汉兵已略地,四 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接着两个人便抱头痛哭起来,左右的人都 跟着一同哭泣起来,没有人再忍心去仰视自己的大王。 她分明唱出的是绝响,可他却竟以为她是在勉励士气,因为她的口吻很是特别。 不一会左右的人又都出去了,她虽然一向不精于舞蹈,她过去主要是怕他沉溺其中 荒废了大事。而这一次,她又舒开了自己的长袖,缓缓地移步在帐中,像一个醉倒 的天仙那样看似无心地舞开了……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的一行行清泪就伴着她的汗水那样恣情挥洒着。 他退到了帐外,禁不住仰视起那寒夜的星空,他觉得自己死后应该会去同它们 相伴的。正当他沉浸于莫名的悲壮情怀之时,突然的,他听到了传来自帐内的一阵 铁器的惊心的落地声,接着又是一阵好象人的倒地声……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大呼一声“糟了”,然后几个箭步就窜入了帐中,啊!原 来竟是他的爱人已经先行一步升上天空了。 他一下子就癫狂了,大喊大叫起来,士兵们闻声都闯了进来,可是竟没有一个 人敢靠近他。他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中,热泪滚滚而下。他尽量镇定地听着她那痛 苦已极的残喘,任她的鲜血浸透了自己的衣襟,她还是吐出了最后一句清晰可辨的 话:“籍哥,你千万要,保重……” 她还想去抓握他的手,可是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虞——妹,虞——妹……”他的叫喊声分明衣襟撕破了冷寂的长空。 就这样,她为了不拖他的后腿,毅然决然地去了。他又和她安静地呆了一个时 辰后,于是就让人挖了个深坑把她埋葬了,最后是他亲自添的土。 他还赌着最后一口气,他要为她报仇。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眼前不久天就 要亮了,那时候想要再突围就很难了。于是,他再次跨上了自己的心爱的骓马,召 集军队下了突围令。 可是,楚军的士气早已丧尽,仅还有八百人能够完全听从霸王的号令。但不管 如何,大家还是怀有一颗强烈的求生之心的,于是项羽分派钟离昧带一部分人向东 突围,而他自己率领余部向南突围。 也只好如此了,不能再作拖延。 汉军真的没想到项羽会选择那个时刻突围,不过韩信早已调派重兵在东线和南 线做了适当的防备,结果楚军突围部队轻而易举就被汉军完全打散了。可是一往无 前的项羽还是逃脱了。 刘邦下令要狠狠追歼残军,以防敌死灰复燃。尤其他命令骑将灌婴率领五千精 锐骑兵对项羽奋起直追,不斩其首颅绝不罢休。等到项羽向南突围渡过淮水时,还 能跟上他队伍的就只有百余人了。项羽率领残部到达了阴陵,可是却不幸在那里迷 失了道路。这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个种庄稼的老汉,项羽于是让人向他问路,可是那 老庄稼汉望着这支狼狈的队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结果竟然把项羽一伙人错向西指 进了一大片沼泽地中。尤其,人心向背,这是对于项羽信心的一次重大打击。 汉军自然就很快追了上来,项羽只好带人再向东突围,结果突围出来到达东城 时竟还只有二十八位骑士跟在自己身边,这其中很多都是项羽所陌生的面孔。而汉 骑兵几千人紧紧咬住了这支队伍,项羽知道自己这次又不容易脱身了,于是停下来 对大家说道:“诸位兄弟请听我说,我项羽自起兵以来已经八年多了,身经过七十 余场战役,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有过一败,所以最终才霸有天下。然到达今 天这个地步,这是老天爷在存心亡我啊,又岂是我战败的罪过!今日我再同敌人决 一死战,我项羽愿为诸位兄弟打头阵,速战速决,一定会三败敌人,为诸位兄弟解 围!斩杀敌将,夺敌旗帜,就是要让诸位兄弟知道这是老天爷要亡我,非我战之罪 也……” 他还没忘了赌气,他也还在继续迷恋他那匹夫之勇。他本应该知道他的真正失 败处,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失败在什么地方,真是可怜可悲复可笑。然而不管怎么 说,他的天资的确是惊人的出众。 结果他轻而易举地就带人杀出了汉军的重围,而且还斩杀了汉军一名骑将。汉 军的另一骑将正想继续追击楚军,可是项羽回头对他瞋目而叱之,结果就吓得此人 人马俱惊,当即就避开了数里去同大部队会合。汉军还在继续追赶,结果项羽又斩 杀了汉军的一名都尉,等到大家又重新会聚到一起时,二十八位骑士仅仅少了两个 人。项羽问大家:“怎么样?”众人皆下马跪着向项羽表示叹服:“如大王言”。 仅仅项羽一人就斩杀了汉军不下百人,所以恐惧至极的汉军放慢了追击的步伐, 只是跟踪监视,想乘其疲惫再一举攻之。 不知不觉间,众人就来到了乌江岸边(非今日的乌江,乃指长江的一段),准 备东渡过江。 附近的乌江亭长似乎已经听到了风声,早已经准备好了船只在那里等待着项羽 一行人,他当即就请项羽上船:“大王赶紧上船吧!”这项羽自然还是有些人缘的, 谁让他是一位意气之士呢。 可是项羽面对滔滔的江水,突然竟有些犹豫起来,他似乎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而且他更知道刘邦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又将是一场因他而起的生灵涂炭。于 是他不由叹道:“江东太小了……” 而那乌江亭长却接口道:“大王,江东虽小,可地方千里,有众数十万,足以 令大王满意的。愿大王急渡,而今只有在下有船,汉军来了,也会一筹莫展的。” 这个时候的项羽突然就想起了那些曾经追随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江东众兄弟们, 尤其更有她。他不仅苦笑道:“天之亡我,我何渡为!想当初我项羽与江东子弟八 千人渡江而西诛暴秦,而今却只有我一人独还,纵使江东父兄可怜我项羽而仍愿意 尊我为王,可是,我项羽又有何面目见他们呢?就算是他们嘴上不言语,难道我心 里就没有愧意吗?” 乌江亭长还想劝解他,可是最后他又说道:“我知道您是一位长者,我跨下的 这匹马已经追随了我五年了,所当无敌,曾一日行千里,我不忍心让它死,就送给 您吧。” 项羽又吩咐众人过江,可是竟没有一个愿意苟活的,就像那不久以后的“田横 五百士”一样,场面是那样的悲壮:“好!兄弟们,咱们生生死死就在一起吧。” 乌江亭长很识趣地就用船载着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众人一齐目送着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