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925年7 月6 日,继国民政府改组后,以黄埔军校第一、二教导团为基础的国 民革命第一军在广州东较场正式成立。但在这热烈的革命氛围中,广州也潜伏着一 股暗流 “文华堂”是惠爱路东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乌烟瘴气的厅堂里,桌上到 处是未及收拾的纸牌、酒杯,高翘着二郎腿过烟瘾的,搂着妖艳女人打情骂俏的, 不时有各种神秘人物进进出出。在外表看,这里只是一个聚众赌博及吃喝玩乐的消 遣场所。 发起和组织这个“文华堂”的,是胡汉民的堂弟胡毅生。上半年,胡毅生在胡 汉民的支持下,参加广州市市长竞选时舞弊,受到国民政府的查办。丑闻败露后, 胡毅生失意之余转而包揽捐务、沙田,大肆敛财,寻欢作乐。国民政府财政统一后, 又被执掌财政部的廖仲恺取消了特权,使胡毅生及另几名国民党右派政客朱卓文、 林直勉等暴跳如雷,种下不共戴天之仇。气急败坏的这一部分人认为谢持、张继、 邓泽如这些国民党元老们对于共产党人的弹劾过于愚腐,黄埔军校王伯龄、贺衷寒 等人的‘孙文主义学会’与青军会的对抗过于书生,于是依仗在国民政府内原有的 势力,四下活动,进行秘密策划,成立了这一俱乐部性质,专门从事联络反共产势 力,直至对革命党人进行绑架、暗杀的黑社会组织。胡毅生曾不止一次地宣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要直接以手枪和匕首发言。他们共产势力既然不 让我们好活,我胡某人也绝不让他们好死。”作为“文华堂”骨干的,还有被取消 了防地税收的反动军阀魏邦平、梁鸣楷等人。胡毅生为给自己的反革命阴谋营造舆 论环境,还公开创办了一份日报《国民新闻》,专门刊登反对国民政府和共产党的 各类文章。 这天,是“文华堂”又一次秘密聚会,除了上述骨干分子外,受邀而来的还有 在国民党中颇具声望的孙科、邹鲁、伍朝枢、吴铁城等。 所有的人都到了,胡毅生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惟有胡汉民还没来,请柬是胡 毅生两天前亲自送去的。胡汉民曾满口答应。难道临时又有什么要紧的事?胡毅生 匆匆跑上楼给胡汉民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胡汉民。此时,他正一个人在家中听留声机,以排遣心中无尽的 烦恼。孙中山逝世后,在世所瞩目的由谁来接替这一位置问题上,他不仅是国民党 内的“元老”,又是大元帅大本营代帅兼广东省省长,按常规,由他这样一位国民 党与国民政府中现第一号人物来继承,似是顺理成章的。但7 月1 日的选举,却由 汪精卫出任主席,他只捡了个外交部长闲职。其时,广州国民政府只与苏联有外交, 全由鲍罗廷勾通,胡汉民几乎沾不上手。在这一轮围绕国民政府领袖的竞争中,实 际上数他失败得最惨。他心中恨得近乎发疯,却又无力回天,最后把这一切都归于 共产党“赤化”的结果,是“猛人”得道。当胡毅生等人磨刀霍霍,甚至一次次直 接在他家中密谋打“猛人”时,他不仅丝毫未加阻止,而且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快 感,若能把天下搅得大乱,他或许还有重掌国民政府大权的机会。当然,他又十分 清楚,这样的事情只能由胡毅生、朱卓文他们出头去干,他本人目标太大,身份过 于显赫,只能悄悄地坐在台后。 胡毅生在电话里再三要胡汉民去捧个场,为弟兄们的行动壮壮色:“堂兄如果 忙,哪怕来露个脸足够。”胡汉民含糊其词,只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往。胡毅生 只好作罢。 “文华堂”内,在一片大骂共产党和国民党中左派分子的闹哄哄的叫嚷声中, 聚会持续到深夜。 也就在这天,广州市的许多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张格外令人注目的《 国民新闻》创刊号,其头版醒目位置赫然刊登着8 个黑体大字“你反共产吗,请加 入来”,公然为胡毅生的反革命组织摇旗呐喊,集合势力,引起广州各界和广大市 民的震惊。 当夜,由黄埔军校二期生谢卫汉率领的省港罢工委工人纠察队,于长堤附近, 现场抓获正在张贴《国民新闻》创刊号的“文华堂”人员2 名。经当场审讯,这两 人均为“文华堂”重金聘来的杀手,除承认当天系受胡毅生指派张贴反动报纸外, 在其中一人身上,还搜出了一份由“文华堂”拟定的暗杀名单,其中包括谭平山、 汪精卫、廖仲恺、周恩来、毛泽东、蒋介石、肖楚女…… 胡毅生铤而走险,一个个暗杀指令从“文华堂”秘密发出。 这一天,蒋介石在广州参加完一支新成立部队的阅兵式,吃过晚饭,卫士连长 宓熙带两台车准时赶到北较场大门口,接他回黄埔。 蒋介石与鲍罗廷、许崇智等握别后,满面春风跨进其中的一辆车,那是他的专 车:黑色的车体宽大舒适,车头上插有一面十分鲜目的青天白日小旗子,这是根据 蒋介石的授意专门制作的,显得与众不同,使人一望而知车主人的身份。 蒋介石和侍从秘书贺衷寒已经在车的后排坐好,两侧车门处各有一名卫士。卫 士排长黄友文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这是蒋介石乘车外出时习惯的座位排列,宓熙 则率其他卫士上了另一辆护卫车。 驾驶员发动车,连踩油门却点不着火,跳下车揭开前盖,从发动机到油路反复 捣鼓了好半天,急得满头汗水,车仍然趴在地上纹丝不动,把蒋介石刚才还存下的 一点好心情都搅坏了。 “宓连长,你在这里等着!”蒋介石挥挥手,与贺衷寒上了护卫车,正好与宓 熙所率的几名卫士作了个对调。护卫车载着蒋介石风驰电掣般出发了,不料,专车 也就在这时修好了,透过车侧的反光镜,蒋介石看到,宓熙带着专车,快速从后面 跟了上来。 蒋介石头靠到座背上,微闭上眼睛,全身渐渐松驰下来。他本是不喜烟酒之人, 方才在席上与鲍罗廷、许崇智一起,又多喝了两杯,此时,脑子里就有一种朦朦胧 胧的感觉。下午的阅兵式上,走在那一大群将领前面,他第一次体验了多少年来梦 寐以求的作为国民政府军事领袖的感觉,那般威风,那一队队向他行注目礼的整齐 的官兵,如一幅幅经过剪辑,又错乱不堪的画面,飘忽着、重叠着从他的眼前晃过。 车过东坡楼,刚拐过一个急弯,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子弹“嗖、 嗖”地从车顶上飞过。 “有情况!” 驾驶员猛地一踩油门,护卫车箭一般地向前窜去,排长黄友兴和几名卫士早已 拔出了枪,紧紧地把蒋介石和贺衷寒保护在车的后座中间。做好了战斗准备。十余 分钟后,护卫车疾驶到鱼珠码头停下,大家这才发现,宓熙所带的专车在后面却没 跟上来。 蒋介石来到码头附近的一座炮台里,命黄友文沿原路返回察看,不出所料,在 东坡楼门前的大街上,那辆插有青天白日小旗的蒋介石专车,挡风玻璃被打碎,整 个车四轮朝上,已被熊熊的大火包围起来,车上六名卫士,两名牺牲,三名负伤, 宓熙肩部和手臂连中三弹,刚刚从车里抢救出来。 显然,这是一起以蒋介石为目标的暗杀事件。 待在鱼珠炮台里的蒋介石得到报告,怒不可遏地吼道:“他们是要害我,他们 是要置我于死地!” “黄排长,那里是粤军第四军独立师的防地,要梁鸿楷立即到这里见我!” 蒋介石在鱼珠炮台里急速地来回踱步。当梁鸿楷连夜被从床上叫来时,蒋介石 那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脸足有两分钟,然后,劈头就问:“这起卑鄙的暗杀事件 发生在你们师管辖范围内,你要如实告诉我是谁指使。” 梁鸿楷那张老奸巨滑的脸,此刻在蒋介石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早已大汗淋漓。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虽不是自己所为,但蒋介石绝不会善罢甘休。 “兄弟实在不知此事是谁干的,我回去立即派人调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 情搞清楚向你报告。” 第二天上午,蒋介石通过特别渠道已得知,指挥进行这次暗杀的是独立师旅长、 “文华堂”成员之一的杨锦龙,他根据头晚蒋介石返黄埔途中必经东坡楼这一情报, 抽调了一个排的枪手预先埋伏在指定位置,命令一发现插有青天白日小旗子的汽车 即突然射击,若把里面的人全部打死重赏。 蒋介石立即拿起电话,要梁鸿楷将杨锦龙逮捕,该部所属驻东坡楼附近三营七 连长也一并查办;四小时内,将杨锦龙所部逐出广州,原防地由陈复带黄埔军校一 个入伍生队接管。 梁鸿楷不敢抗辩,为敷衍蒋介石,在当天晚饭前报告,杨锦龙和那名连长已逮 捕,该旅也从市区撤出去了。可事实上,梁鸿楷只是让杨锦龙旅在广州城里移了个 地方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