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燎原星火 第三节 7.艰难时刻 毛泽东独自一人,坐在一块裸露的石头上,望着烟雾缭绕的茫茫群山,一边抽 着烟,一边欣赏着井冈山独特的风景。 此时,他的胸怀就像这翻腾的云海。 此时,他想到的是如何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如何使它成为中国革命的摇篮, 如何实现用枪杆子夺取政权。他清楚地知道,武装割据的道路是漫长的,也是曲折 的,同时也是激烈的,只有通过生死搏斗,才能用鲜血换来。他还想到两件事情, 一是何长工到湖南省委汇报工作后,路途安全否?他时时担心牵挂着何长工。二是 何长工找到湖南省委汇报工作后,又要去寻找南昌起义的部队,不知有无结果?在 他看来,何长工就是他派出的特使,而且是肩负重大使命的特使。 何长工的顺利与否,对他来说,关系重大,确切地说是对这支刚在井冈山站住 脚的队伍关系重大。毛泽东在风云突变的中国大地上,时时处处洞察变化着的中国 时局,抓住为我所用的有利时机,发展、巩固、壮大这支新兴的军队。这支新兴的 军队就是中国革命的本钱,就是中国胜利夺取政权的星星之火。此时此刻,他多么 希望队伍迅速扩大……他多么希望朱德、陈毅领导的南昌起义的部队突然出现在他 的面前。他汹涌澎湃的胸怀、激荡的心间无时无刻不在呼唤朱德、陈毅,你们在哪 里? 朱德、陈毅他们在哪里?他们就在闽赣边界的大山中艰难地跋涉。此时,他们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山高沟深,道路崎岖。军需匮乏,粮秣羞涩。士气不振,狼狈不堪。 幽深崎岖的山谷中,行进着这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队伍,就是朱德、陈毅 保存下来的南昌起义的队伍。 他们头上高山,脚下碎石,行走的十分艰难。队已不成队,伍已不成伍,稀稀 拉拉,松松垮垮,毫无兵家之生气。 几百人的队伍,前后拉了几里地远,三五成群,七八个人一伙。这时,有几个 人走的很慢,他们边走边在一起商量,看来是要脚底下抹油,开小差。果不其然, 他们毫无顾忌地突然离开山路,钻进了山林。像这种情况,早已是屡见不鲜。 队伍沿着狭窄的山道开始上山。走在前面的朱德停住,回身看看溃不成军的队 伍。本来黝黑的面孔,此时更加显得难看。他紧锁眉头,心事沉重地立在一边。 朱德今年刚好40岁。他是1886年12月1日,出生在嘉陵江东位于大巴 山南麓的仪陇县。他们家是客家人,在明清之交时期,由广东的韶关迁移到四川。 他姊妹13人,成活了姊妹8人。祖祖辈辈当佃农,耕租20亩薄田,维持不了一 家人的生计。在这种生活清苦的年代里,家里还是想办法让他上学读书。到了他9 岁那一年,四川出现了旱灾,因无力偿还地租,薄田被收回。全家只好分两处迁移, 朱德随爷爷、奶奶和叔叔迁移到大湾居住。在这样艰辛的生活情况下,家里还是省 吃俭用供他上学。 1905年,19岁的朱德第一次来到仪陇县,参加清朝的最后一次乡试。时 间不长,他又到顺庆府(今南充市)参加府试,考取了前二十名。翌年,清朝发布 诏令,取消科举考试,朱德说服家里,只好念新学。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受了 张澜和刘寿川的建议,拿上伯伯历尽千难万险借来的二百多块钱,到成都考上了武 备学堂,可家里不同意上这样的学堂,朱德只好改学体育学堂。毕业后回到仪陇, 应聘于县高等小学任体育教师, 由于当时广大民众对体育认识上的不同, 说这是 “有伤风化”。 这时的朱德在人生观的认识上发生了变化,决心弃文从武,投身军界。 1909年,23岁的朱德,离家长途跋涉了三个多月,辗转几千里来到了云 南的昆明。经过一番曲折,终于考上了云南讲武堂。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一大批同 盟会的进步人士。学堂也特别重视对学生的爱国、救国教育,每天的早操时间,若 大的操场上空回荡着讲武堂堂歌: 风云滚滚,感觉它黄狮一梦醒。 同胞四万万,互相奋起作长城。 神州大陆奇男子,携手从军去。 但凭那团结力,旋转新乾坤。 哪怕它欧风美雨,来势颇凶狠。 练成铁臂担重任,壮哉中国民!壮哉中国民!勘叹那世人,不上高山安知陆地 平。 二十世纪风潮紧,欧美人要瓜分。 枕戈待旦,奔赴疆场。 保家卫国,壮烈牺牲。 要知从军事,是男儿本分。 鼓起勇气向前进,壮哉中国民!壮哉中国民! 朱德就是在这样军营激荡的氛围中、热血男儿的大志中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在这里还结识了同学朱培德、范石生、杨如轩、杨池生等。 朱德在讲武堂毕业后,分配到蔡锷统领的新军担任二营左队的司务长,授于少 尉军衔。在此期间他接受同盟会的任务,秘密在下级军官中宣传进步思想。处在大 革命时期的前夜,云南乃至于全中国,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10月间,武昌起义 成功。于是,蔡锷也在10月30日,在云南举行起义成功,成立了云南军政府。 为了援助四川革命,蔡锷派出了两个梯队团,朱德在梯队团先锋连。 1912年春,朱德和援川军回到昆明,晋升为少校军衔,被调到讲武堂任区 队长兼当军事教官。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可胜利果实却被袁世凯窃取。蔡锷为 了保卫胜利果实,又把朱德调回原部队,驻扎在临安、个旧,他也由营长、副团长 升任到团长。 1916年1月,蔡锷再次组织入川,朱德被任命为第一军第三梯队团六支队 (相当于团)支队长。刚入川就在朱坪山、朝阳观地区同敌人激战45昼夜,以少 胜多,成为出奇制胜的名将。他曾写下了一幅对联,记载这次战斗的战况: 滇南壮士集云溪,听铁马声中,三渠洪水开天地; 翼北胸襟环纳带,看朱坪阵上,万里烽烟动古今。 袁世凯在全国人民的一片唾骂声中归西天。朱德率部在四川驻扎了5年。当时, 军阀混战,天下黑暗,赶跑一个军阀,又起来一个军阀;打死一个军阀,又重新站 出来一个军阀。真是国无宁日。朱德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不得不在痛苦中挣扎。 这时,他结识了大学生孙炳文,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天下事,读了一些进步书籍, 听说了苏联的十月革命。他的思想开始再次发生变化。这个期间他升任为少将旅长, 有了丰厚的薪水和宽裕的生活,娶了年轻的陈玉珍为妻,也把老家的父母、弟弟接 到了泸州。当时,军阀间的相互战斗,就像吃饭那样经常,两个弟弟也战死在了战 场上,父亲也病死在了归途中。他痛恨战争,他痛恨无休止的征战。因为战争牺牲 的是好男儿,受苦的是老百姓,从中渔利的是大大小小的军阀。为了抒发自己内心 的憎恨、愤怒,他书写了一幅对联: 问沙场战骨,几人归是奇男,英雄两字空流血; 叹中国版图,诸君各怀异志,政客多门枉用心。 在一次大战中,朱德的部队损失惨重,只好退回云南。他和孙炳文决计离开旧 军队去外国寻找救国良方。孙炳文先到北京,他料理好军务后到北京相见。当朱德 到了昆明,向滇军总司令顾品珍提出辞呈出国留学时,被一再挽留了下来,先后担 任云南宪兵司令官云南省警务处长兼警察厅厅长。时间不长,被赶跑的唐继尧重新 打回云南,总司令顾品珍败北而逃,朱德和金汉鼎也一起逃离昆明。辗转两个多月, 到了重庆,受到了川军总司令刘湘和第二军军长杨森的热情款待。杨森以师长相许 挽留朱德。朱德出国心切,谢绝了他的美意,乘船离开了四川。 当朱德到达北京见到孙炳文时,俩人已经分别一年多。在此听说中国共产党已 经成立一年,俩人达成共识,一起到上海寻找党组织。在上海见到了孙中山。孙中 山挽留他组织新军讨伐广东军阀陈炯明。朱德又一次地谢绝了孙中山的好意。 这一年的8月间,朱德见到了共产党的领导人陈独秀,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 陈独秀让他失望了,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是旧军队出来的人,对他有怀疑。9月, 他只好乘船出国。经过40多天的航行,到了法国的马赛港,又换乘火车到了巴黎。 在柏林他见到了周恩来,于1922年11月,经周恩来和张申府介绍,终于 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6年7月,朱德回到了上海,不久组织上考虑到他同杨森是中学时期的 同学,出国前又挽留他,因此,就派他回四川做杨森的工作。在这里又结识了李大 钊派来的陈毅。这年10月,北伐军占领了武汉,杨森迫于形势,就任国民革命军 二十军军长一职。朱德成为二十军党代表。12月底,朱德带领军官考查团来到了 武汉。事有凑巧,蒋介石挑起了“迁都之争”,南昌是蒋介石的总司令部,组织上 又派他到南昌。 到南昌后,被朱培德任命为第五方面军总参议、第三军军官教导团团长,不久 又兼任南昌市公安局局长。在这里,朱德在军官教导团秘密建立了党组织,成为培 养共产党人的军事基地。可是好景不长,蒋介石叛变了革命,朱德被礼送出境,回 到武汉。 1927年7月,朱德再次返回南昌,悄悄准备武装起义,27日和周恩来秘 密会见,商议起义具体计划…… 南昌起义失败了,起义部队撤出南昌,一路南下。经赣南到闽西,转战粤东, 在三河坝实行了分兵。主力进攻广东的潮(州)汕(头)地区,朱德率领一部坚守 三河坝。国民党钱大钧部围攻三河坝,起义部队激战三昼夜,在受到重大伤亡的情 况下,主动撤出三河坝,南下接应潮、汕起义部队。 当朱德、陈毅带领着这支部队到达广东的饶平县时,遇到了退下来的少数起义 部队,才知进攻潮、汕的起义部队失败。面 对突变的险恶局势,朱德没有被困难所吓倒,而是提出了‘穿山西进,直奔湘 南’的口号。一路上征战,一路上饥寒交迫,队伍也一路上锐减。当这支队伍到了 江西的安远县时,仅剩下了千余人。 现在这支失败的队伍,正在朱德的带领下,行进在向赣南转移的途中…… 朱德看到一个个战士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地从他身边摇摇晃晃地走过,心中 有一股说不出的隐痛。 陈毅从后面赶来。俩人见面后,谁也不说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林彪连长无精打采地从他俩身边走过。 参谋长王尔琢也从后面赶来了。三人对视一下,无声的随着队伍上山。 队伍来到安远县天心圩。这也是一个山中小村。 朱德和陈毅立在村口,清点着陆续进村的人员。 当队伍已排成队席地坐在河滩上时,朱德走到队伍的前面告诉大家:“我们这 支队伍和起义时相比,剩下的人员是不多了。现在我宣布,这支队伍由我和陈毅同 志共同领导,愿意继续革命的就跟我们走,不愿意继续奋斗的可以走出。这支队伍 就是剩下十条八条枪,我朱德还是要革命的!现在的失败是暂时的,黑暗过去就是 光明。1905年的俄国,革命就失败了,可到了1917年,革命成功了。我们 也是一样,革命也是要成功的!” 朱德讲完,陈毅也站起来讲道:“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仅能经得起胜利的考 验,而且还要经得起失败的考验。胜利的英雄好当,失败的英雄就不那么好当。革 命总是有曲折的,总是有流血牺牲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会议开得很简短,可两位领导的讲话,句句打动了大家的心,尤其是在这困难 的时刻,领导的决心就是大家的信心。 大多数人好像是在茫茫的黑夜中,看到了远方的一线光亮。这一线光亮,就是 战士心中燃烧的火。 朱德看到队伍中的情绪,有了一些变化。他最后告诉大家说:“大家回去好好 讨论一下,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天,拂晓。 队伍又开拔了。朱德、陈毅随着队伍上了路。路也愈来愈难走。 当到达信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信丰县城,是赣南的一座小县城,依山 傍水。 部队进驻在一所停课的学校里。战士忙着打扫卫生,安排住处。 朱德和陈毅安排在紧邻的两个单间。俩人进到屋中,马上又走了出来,一起去 看望部队。当俩人来到一个房间时,看到劳累的战士已经抱枪而眠,甚至还打出轻 微的鼾声。他们经过长途跋涉都很累了。俩人很是心疼,悄悄退出来。到了另一个 房间,也是同样。俩人又悄悄退出,走向别处。 夜已经很深,朱德和陈毅、王尔琢还在为部队的出路伤脑筋。 鉴于目前的状况,朱德提出部队在此休整两天。同时召集地方有关人氏,开几 个座谈会,了解赣南的情况,以便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我同意。”陈毅首先表示赞同。他建议,趁休整之机,部队要进行一次组织、 纪律整顿。党员要重新登记。 朱德也有同感。几个月来的连续转战,部队减了员,原先的建制也不适应了。 需要缩编整顿。究竟还有多少党员,心中没底。他表示:“要登记。只要有了一支 坚强的党员队伍,我们这支部队就拖不垮,打不烂。就有希望。” 翌日,天气晴朗。 邀请来的有关人氏,由朱德、陈毅、王尔琢等热情地让进一间校舍。 里面摆满了凳子,大家有说有笑地找地方落座。 朱德首先讲话。“各位: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这次路过贵地,多有打扰, 还请各位海涵。今天请大家来,一是商议我军布防问题;二是想听听各位的高见。” 朱德话音一落,商会会长客气地说:“贵军太客气了。国民党的军队来了可不 是商量,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毅说:“大家也不要客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在领导开座谈会的时 候,出现了一段插曲。 信丰县城,虽说不上繁华,倒也有几分生气。街面的店铺、饭馆、货栈照常开 业。 这段插曲不协调的音符,出现得有些突然。 一家饭馆前,有三四个战士吃了饭,不付款被店主拉住。 店主质问他们:“你们是什么队伍?怎能白吃不给钱呢?走,见你们长官去。” “老子现在没有钱。”一个战士打横。 “等革命胜利了,再来加倍还你。”又一个战士油嘴滑舌地说。 店主不依不饶:“我是小本生意,亏欠不起。” 这时来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个个敢怒不敢言。 “我给你们作揖了。”店主是个老者,一付哀求之像。他说着两手抱拳作揖。 “身上没带,等会给你送来。”他们说着扬长而去。 店主望着他们的背影说不清是气还是怒,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街的另一边,有一家当铺。十几个战士相互簇拥着进了当铺。 一个战士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榴弹,往柜台上一放,大模大样地叫道: “老板,这个能当多少钱?” 老板是个瘦小精明之人,戴一副老花镜。他凑到上面一看,吓傻了眼,战战兢 兢地说:“老总,本店从不当军中之物。” 又一个战士说:“老子没钱花了,当两块大洋花花。” 店主仍坚持道:“老总,本店不当军中之物。” 那个战士对外叫了一声:“班长,他们不当。” 站在门外的班长,是个老兵。他丢掉手中的烟屁股,挤进来冲店主说:“当一 块大洋也行。” 店主口气很坚决地回答:“一块也不行。” “不行?”那个班长脸上带着愠色,口气凝重的重复了一句。 店主见状,慌忙改口道:“老总,请到别处当吧。” “老子就在你这当!” 班长勃然大怒,把手一挥吼道:“弟兄们,上!” 十几个人一齐涌进,砸柜台的砸柜台,抢东西的抢东西。 店主大声高喊:“住手、住手。” 有个战士把店主拉到一边。 转眼间,当铺给弄得一片狼藉。 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报到了学校开座谈会的朱德,陈毅领导那里。 一个战士跑进来,把陈毅拉到外面,小声告诉他:“街上的一家当铺被几个战 士抢了。” 陈毅一听,知道事关重大,怒容一下冲到脸面上。他进去把朱德叫出来,小声 告诉了他。朱德听后也是大吃一惊。对陈毅说:“你先把部队带到城外,我随后就 到。” 王尔琢也出来,知道事情后,匆忙去集合部队。 很快司号员吹起了集合号,战士从四面八方跑来集合。 座谈会现场上,来参加座谈的人听到集合号声,一阵骚动,个个惊恐不安。 朱德忙解释说:“各位不必惊慌,这是部队到城外进行演习。” 听说是演习,个个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朱德和蔼地说:“请大家接着谈。” 陈毅、王尔琢带领部队跑步出了学校大门。 队伍一气跑出二十多里,来到一个山坳,列队站好。 大多数战士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在小声相互询问。 有些人可能猜出个大概来。那就是在街上违纪的人。抢当铺的战士和吃饭不给 钱的战士,一个个胆战心惊。 学校里的座谈会按计划结束,一个个被朱德客气地送出学校大门。 朱德送走最后一个人,反身进到校园,只见他的警卫员小王不知从那里借来了 一匹马。 朱德惊奇地问:“那来的马?” 小王告诉他:“刚借来的。” 朱德二话不说,跃上马背,两腿一夹,冲出了校门。 朱德纵马疾驰,一会来到了山坳。 陈毅等见朱德骑一匹快马奔来,队伍中又出现一阵骚动。 “立正!” 陈毅立即下达口令。 队伍整齐地立正。 陈毅和王尔琢迎着朱德走过去。 朱德跳下马,撒开马缰和他俩人走到一起。三人小声商谈一下,他们一起走到 队伍前面站定。 陈毅首先讲话:“同志们:为什么把大家紧急集合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人违犯 纪律,到饭馆吃饭不给钱。更严重的是有人聚众哄抢当铺。这在群众中会造成多么 严重的影响!我们立足未稳,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群众会怎么看我们?我们这个队 伍中就有叶挺的铁军团。为什么叫铁军团,那就是有铁的纪律。北伐中从广州打到 武汉,打大仗,打胜仗,靠的是什么?是铁的纪律!唐朝有个皇帝叫李世民,他说 老百姓是水,他是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连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我们离开了 老百姓就会寸步难行,成为聋子瞎子。再看看我们的朱军长。朱军长不贪荣华,不 恋富贵,不为高官厚禄。早年就寻求革命的真理。南昌起义失败后,很多师长、团 长,在革命困难的时候,离开了大家。我们朱军长为什么不走?想的是大家,是我 们的革命!” 队伍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队伍中有人带头高喊:“向朱军长看齐!” “拥护朱军长的领导!” “跟随朱军长干革命!” 陈毅接着说:“道理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战士们齐声回答。 陈毅扫视队伍后,威严地说:“哄抢当铺的人请出列!” 十几个战士在那个班长的带动下,忐忑不安地出列,站在了队伍前面。 陈毅审视后,问:“谁是主谋?” 他们一个个犹豫不安。那个班长带头站出来,又有两个战士站出来。 陈毅转身大声对部队说:“为了严肃军纪,决定对他三人执行枪决!” 他三人一下子吓瘫在地上。 王尔琢带人把他三人带走。 一会传来三声枪响。 朱德带着气愤的口气宣布:“纪律是铁的,谁违犯了就应受到纪律的惩处。我 朱德违犯了也不例外,照样可以拿我治罪!” 部队严肃军纪的事,像风一样刮进了信丰县城的每一个居民心里。商会会长带 领一班人抬着猪肉、担着粮食、端着用红布盖着的大洋,敲锣打鼓地进了校门。 朱德、陈毅、王尔琢等迎出来。 商会会长一见面就说:“贵军纪律严明,不仅惩治了肇事者,还赔礼道歉,加 倍赔偿。百姓交口称赞。不成敬意,特备薄礼,请笑纳。” 来人把粮食和猪肉放下。 商会会长接过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转交给朱德。 朱德接过转交给王尔琢,而后两手抱拳施礼,口中说道: “多谢贵县的厚爱。” 通过这件事,既教育了部队,又赢得了群众的拥护。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坏事 变好事”。 革命处于低潮时,对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一天晚上,林彪同三四个 连长来到陈毅住处的门前,停在院中。 他们透过窗户中的灯光见陈毅正在缝补旧军衣。黑暗中他们几个相互看了看。 林彪上前轻轻敲门。屋中的陈毅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衣服。问:“谁?” “我,林彪。”门外的林彪回答。 陈毅打开房门,林彪他们进来。 陈毅招呼他们:“随便坐啰。” 林彪带头找地方坐下。 陈毅一声不响地盯住他们,心中却在揣摩他们深夜来访的目的。 他们看看陈毅,又互相看看。都在犹豫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陈毅打破沉默,说:“你们心中有事,就直说啰。” 林彪看看其他几个,鼓起勇气说:“我们几个认为,现在部队失去了战斗力, 别说打大仗,眼下一碰就垮。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当俘虏倒不如另寻出路。”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其他几个人也随声附和。 陈毅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不动声色地又问:“你们想怎么办?” 林彪说:“到上海或到什么地方做生意。大势所趋,我们也想请指导员跟我们 一道走。” 陈毅思索着没有言语。 林彪以为陈毅心动,便继续说:“这支队伍开始有三万多人,如今就剩下了这 几百人。敌人又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 我们的处境你很清楚。” 陈毅反问他:“朱德同志不是表示,就是剩下十条八条枪,也是要革命的吗? 我陈毅不走!我也不想让你们走。走是没有出路的。俗话说‘独木不成林,单丝不 成线’。我们有枪,土豪劣绅就怕我们。一旦没有了枪,敌人就可以任意宰割我们。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陈毅是要革命的!宁做战死鬼,不当逃兵活!” 林彪他们几个碰了一鼻子灰,没趣地退出来。 林彪他们几个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林彪问他们:“怎么办?” “陈指导员讲的也对。我不想走了。” “我想看看再说。” 林彪见他们泄了气,好不气恼。但他强忍住,问另外两个:“你们两个呢?” “跟着大家干吧。” “我也不想走了。” 林彪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就一个人转身走了。 他们四个望着林彪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林彪在建国后的1955年,被授于元帅军衔,担任过国防部长,党的副主席。 曾一度被毛泽东选为接班人,可谓是红得发紫,殊不知他还有不光彩的一页。 林彪1907年12月5日,出生在湖北黄冈龙山区林家大湾。他原名叫林育 容,姊妹六人,他排行老三。父亲叫林明清,先是在一个杂货铺当店员,后来在一 个小火轮上当帐房先生,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老家,经营起了手工织布业。家境也 有所好转。 1922年,林彪到武汉中学读书,后来因交不起学费,只好辍学到武昌草冠 小学当小学教师,后又复学,在此间加入了共青团。 1925年报考黄埔军校,编入学生团,一年后毕业,又转入黄埔军校第四期 步兵科学习。毕业后随军北上到了武汉,被分配到叶挺独立团任见习排长。 1927年1月,林彪接到父亲重病的消息,请假回到了林家大湾。被迫同一 个姓汪的姑娘圆了房,在家仅仅住了三天,就返回武汉。4月,林彪随军到了河南 驻马店,在上蔡打了一仗;5月,又回到武汉;6月移驻鄂城;7月部队调往九江; 8月1日参加了南昌起义。林彪的这一段历史,显得平淡无奇,甚至不为人所知。 林彪走后,陈毅思绪万千。 陈毅却有着不平凡的经历。他1901年8月26日,出生在四川乐至县。父 亲叫陈昌礼,他从小就跟父亲认字。在他7岁那一年,外祖父黄福钦用200两银 子捐了个九品小官,湖北利川县建南司巡检,父亲给外祖父当书办(文书),陈毅 一同前往随外祖父到了湖北利川。一年后,因外祖父不给当翁婿的父亲薪水,闹了 别扭,父亲辞职回家,陈毅一人留在外祖父身边。外祖父对陈毅也由喜爱到厌弃, 他的父亲不得不把他接回家。陈毅9岁那年,父亲把家中的50亩田地抵押了20 00两银子,举家迁到成都。不久他又回老家上学。后来家境贫寒,陈毅想当兵, 母亲不许,使他陷入了苦闷之中。 18岁的陈毅,考上了中国留法勤工俭学会成都分会留法预备学校,同胞兄孟 熙一起被录取。经过一年的学习,考取了公费留学的资倍。陈毅告别了亲人,踏上 了东去的轮船。到达上海后,他看到了“五四”运动影响上海的革命风暴,使他的 热血沸腾。临上船时,他得了脚气病,加上海上风浪的颠簸,很快就病倒了。 到达法国的马赛时,已无力行走,由人背下船,住进了医院。到了年底才病愈 赶到巴黎,在此结识了蔡和森、周恩来等人。 陈毅在法国又是几经磨难,后因宣传共产主义,同其他人一起被遣送回国。回 国后又是处处不顺心,生命的磨难总是给他开玩笑。他到了重庆求助于杨森,等来 的是一场空,又辗转到成都,事事不尽人意,只好回到乐至老家。不久他又回到重 庆,当了《新蜀报》主笔,因发表过激言论的文章,惹怒了重庆当局,被礼送出境。 陈毅怀着希望上了北京,由共青团转入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后来担任了中法 大学党支部书记。根据需要,他调到北京地委工作,并以个人的名义加入国民党, 成为国民党北京市特别党部执行委员、国民革命运动负责人。在此期间,还担任了 《革命周报》的编委。 当时的中国是黑暗的中国,革命党人在黑暗中苦苦地奋斗。陈毅在不懈地努力 …… 1926年5月,北伐革命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杨森看到大军阀吴佩孚、 孙传芳一个个被打得落花流水,为了自己的出路,他派人到北京找到李大钊,要求 派人去改造他的部队。陈毅受领了这项艰难的任务。 陈毅到了杨森部,见到了朱德,还认识了刘伯承…… “八一”南昌起义时,陈毅在武汉,因身份暴露,就和肖劲光连夜去南昌追赶 起义部队。到达南昌时,起义部队早已撤离南昌,他俩人紧紧追赶。在抚州追上了 起义军,见到了周恩来和刘伯承。刚到就接受了任务,去同一个愿意接受改编的队 伍联系,结果在中途被抓,险些丢掉性命。后来在宜黄赶上大队,被派到二十五师 七十三团当指导员。周恩来歉意地说:“派你干的工作太小了,你不会嫌小吧?” 陈毅心底无私地说:“什么小不小的,你让我当指导员我干,只要让我拿枪我就干!” 从此,他就和朱德战斗在了一起。 朱德推门进来。 陈毅起身,关切地问:“还没歇息?” “睡不着。”朱德思虑着说。 第二天,朱德和陈毅从外进来,迎面碰到老炊事班长。 “军长,市面上没有卖菜的,午饭……”朱德告诉他:“那就盐水泡米饭。” 果然,午饭就是盐水泡米饭。朱德、陈毅、王尔琢三人吃得十分香甜。朱德不 知想起了什么,放下碗筷想着事情。陈毅见状不解地问:“想哈子?” 朱德缓缓地说:“天气快凉啰,战士们还是单衣,这样下去过不了冬。县长吴 巨光跑了。他和朱培德都是云南人,和我有过交往,我们应该在这里筹款,解决部 队的过冬问题。湘粤赣地区驻军成分复杂,我们去掉军、师一级的架子,合编成纵 队,打出国民党军队的旗号,在这个夹缝中寻找出一条生路。” 陈毅立即响应:”我们双管齐下,一面筹款,一面整顿组织。部队在安远的天 心坪搞了思想教育,信丰整顿了纪律,在大余整编组织,使我们的队伍精干了。目 前国民党正忙于对军阀的作战,正可以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找个地方开展军事练兵。 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变得强大起来。” 朱德脸上放射着兴奋的光彩,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一拍桌子兴奋地说:“我 们打出国民党第五纵队的旗子。” 8.将计就计 崇义西的古亭,高山耸立,层林叠嶂,是一个藏兵习武的理想所在。这一日, 层层密林的上空中到处回荡着练兵的口号声。一向沉寂的深山老林,焕发出了勃勃 生机。 训练一天的战士,都回到了借住的老百姓家里。随着休息的军号声,战士们一 个个都安睡了。 陈毅还没有休息,正在灯下夜读。突然,他听到一声轻微地开门声,警觉地回 头一望,见进来一人,是前几天离队的林彪。 陈毅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到上海去做生意了吗?” 林彪难为情地说:“沿途民团到处抓人,抓到搜腰包不说,还打人,甚至随便 杀人。看来一个人出去闯荡,是没有出路的。”原来,林彪那一天离队后,不敢走 大道,专走大山中的羊肠小道。一路上加倍小心,生怕遇到麻烦。人是愈怕鬼愈见 鬼。第二天,他在山中被当地的民团追得到处乱钻,恰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山民。山 民告诉他,湘赣交界处的梅岭所有山口关隘,都有民团把守,遇到外地口音的人, 统统抓去,搜身不说,轻者毒打一顿,重者还要拉出去杀头。怕死的林彪,逃出去 就是为了活命,没想到逃出去还是活命难。权衡再三,还是回去好。因此,他谢别 了那个好心的山民,昼伏夜出,悄悄回到了部队驻地。 陈毅一直看着他,没有再言语。 林彪面带愧色地低着头,难以向面前的陈毅启齿。双方都沉默了一下,最后还 是林彪抬起头,恳求地说:“指导员,你看我……” “你回来,我们欢迎。”陈毅站起身,在屋中思考着走了几个来回,停在林彪 面前。“你还回原来的连队,任连长。” 林彪没想到不仅不处分他,还让他官复原职,令他喜出望外。他坚决地表示说: “我一定好好干。” 陈毅送走了林彪,心中产生出一种欣慰。在当时那残酷的战争中,随时都有牺 牲的可能,加上条件艰苦,私自离队开小差的人,比比皆是。朱德和陈毅都没有为 难他们,凡是光明正大走的,都发了路费。有的在半途中又返了回来,一律热情欢 迎。能经受得住战争残酷考验的,是好样的!开小差又返回来的,也算半合格的。 因此,林彪又返回来,陈毅没有为难他,还让他官复原职。 此时的朱德,也没有休息。他忙了一天,又到部队居住的地方,逐一查看了一 遍。他刚进来,身后的警卫员小王点上灯。朱德看着一天天瘦下去的警卫员,心中 产生出一股怜悯,关切地对他说:“小鬼,忙乎了一天,你也早些休息啰。” 小王心疼地说:“军长,你才应该好好的休息。以前是叫敌人刘士毅的部队撵 着跑,没法休息,眼下好了一些,你总是忙个没完。再这样下去,你非把身体累垮 不可。” 朱德微笑着说:“接受你的批评。今晚咱俩都早些休息,如何啊?” 小王高兴了,对着朱德扮个鬼脸,临走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夜沉沉,林涛声声。 朱德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灯下夜读。他手中拿着一本翻破了的小册子,仔细的 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突然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读书。 朱德一惊,放下手中的书,对着门口处,声音洪亮地说: “进来。” 陈毅和王尔琢推门而入。陈毅一进门就吃惊地说:“据哨兵报告,山下来了一 支不明身份的队伍。” 朱德以为敌人来偷袭他们,马上果断地说:“命令部队立即作好战斗准备。” 王尔琢参谋长告诉他:“部队已经进入阵地。” “走!” 朱德扎上腰带就走。 王尔琢是湖南石门县人,1903年出生在官桥村,字蕴璞。 少年在家乡读完小学后,17岁进入省会长沙,就读于甲种工业学院。21岁 那年的1月,他通过当时著名的共产党人何叔衡,考入广州的黄埔军校第一期,同 年的秋天,在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留校任 分队长,不久带领学员参加了平定商团的叛乱和讨伐军阀陈炯明、杨希悯和刘震寰 的战斗。1926年北伐战争开始,他在国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三师二十六团任党代 表,时间不长,他又升任东路先遣军政治部主任。在他任政治部主任期间,由于他 同先遣军司令李明扬关系较好,秘密培养吸收了一批进步军官入党。出征途中,司 令李明扬因病住院,他独挡一面,带领先遣军挺进江西,势如破竹地逼近南昌,配 合第二军和第六军,经过激战,一举拿下南昌。随后在一次攻打桐庐时,不幸左手 负伤。他轻伤不下火线,仍然坚持前线指挥,直到战斗胜利结束。 1927年4月初,王尔琢率军打到了上海外围。有一天,蒋介石的两个亲信 携带蒋的亲笔信来到先遣军司令部,找到王尔琢。说如果他听命于蒋先生,就正式 委任他为军长。王尔琢看了信,放声地笑了,而且笑得是那样的响亮。来人一时有 点莫名其妙。王尔琢平淡地说:“一个军长太小了,应该给我一个军阀,一个大军 阀。” 来人听后,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蒋介石拉拢不成,就密令李明扬放弃养病,立即赶到上海,秘密逮捕以王尔琢 为首的共产党员,并一再强调,逮捕的共产党员就地处决。李明扬是一个进步军人, 他把蒋介石的密令告诉了王尔琢,要他立即带领先遣军里的共产党员,马上离开。 王尔琢带领这些共产党员悄悄出走,秘密进入上海,找到了上海地下党负责人。 开始他从事工人运动,到了5月,他奉命来到了当时革命的中心武汉。他到武汉听 到好友说他的妻子带着女儿曾来武汉找过他,因得不到他的消息,只好失望地返回 老家。 蒋介石叛变了革命,武汉的汪精卫也叛变了革命。王尔琢随周恩来到了南昌, 就任张发奎第二方面军的第十一军二十五师七十四团参谋长。 在南昌起义中,他率领部队冲锋陷陈,迅速缴了张发奎警卫营的枪。起义部队 撤出南昌后,一直南下广东。这时,王尔琢的部队归朱德指挥,一同留守三河坝。 王尔琢发誓革命不成功,他就不理发、不剃胡子。因此,他的胡子长得很长, 还落了个“美须公”的美名。 起义部队在三河坝一战失利,在朱德的率领下,转移到福建,而后再进入赣南。 一路上饥寒交迫,人员锐减,队伍只剩下了千把人。他积极协助朱德和陈毅做好战 士们的工作。 朱德、陈毅和王尔琢一起来到山头,林彪的连队早已赶到了这里。林彪向他报 告说:“不明身份的队伍就驻扎在山下。 因天黑弄不清对方的真正数量。” 朱德一边听一边注视山下。山下黑糊糊一片,没有大的响动。 林彪试探性地问:“军长,要不要冲他一家伙?” 朱德还在注视山下,便头也不回地说:“在没有弄清真实情况前,命令部队不 要轻举妄动。” 朱德收回远望的目光,凝眉沉思。 林彪欲言,被身边的王尔琢拉拉他的衣襟,无声地阻止了他。 忽然,朱德问他们:“你们看,山下的部队究竟是哪一部分的?” 林彪抢先说:“会不会是国民党十六军范石生的部队?” “我了解他,不会是十六军的人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到万不得已 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夜间活动的。”朱德否定了他的意见。 王尔琢建议道:“军长,我看派两个人悄悄下去,到对方侦察一下。” 朱德考虑一下,同意他的意见,并嘱咐道:“一定不要暴露目标。” 选调了两名战士,悄悄下山。 战士下山去了,朱德他们悬吊着一颗复杂的心,耐心而焦躁地等候消息。 时间不长,两个战士安全返回。其中一个报告说:“他们警戒得很严,没敢离 得太近。看到军旗、穿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黑的。” 朱德说:“那就等到天亮再说。” 他们一直在山上守着,直到朦胧的群山变得清晰起来。朱德由于来时匆忙,忘 记了带望远镜,恰在这时警卫员小王上山送来了望远镜,如雪中送炭。朱德接过望 远镜,开始仔细地向山下搜寻。 他在望远镜看到,树林中依稀可见的那支部队,所有人员全都穿戴国民党的服 装。他缓缓移动望远镜,突然看到了一面红旗。他高兴地调整一下焦距。望远镜中 的红旗更清晰了,上面有“工农革命军”的字样。 朱德心头一喜,放下望远镜,对他们说:“不是国民党的军队,看来是我们的 友军。参谋长下去联系一下。” 王尔琢什么也没说,立即带两个战士下山。不一会,王尔琢带一个人上来。 那人就是张子清。他到了朱德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张子清,是毛委员领 导的湖南暴动队伍。” 朱德一听,高兴地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 费工夫”。 王尔琢告诉他:“这就是朱德军长。” 张子清一听,既高兴又激动,使劲摇着朱德的手。“听说过。” 陈毅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毅。”张子清又握住陈毅伸过来的手。 两军会合,就像分别相见的亲人,双方既高兴,又热情。 张子清他们一起来到了朱德住处。朱德的住处房间不大,张子清、何挺颖、伍 中豪已在座位上落坐,陈毅、王尔琢也在场。朱德亲自给他们端上水。 张子清简单地向朱德他们汇报说:“秋收暴动失败后,毛委员带领我们上井冈 山,在茅坪收编了袁文才的队伍。为了扩大影响,发展根据地,兵分两路。一路由 团长陈浩带领向茶陵方向发展,一路由毛委员带领向南发展。我们到了随川西的大 汾镇,在突围中和毛委员打散了。按着前委做出的决定,我们继续向桂东方向发展。 转战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毛委员已经派出了何长工同志到湖南 省委汇报后,去寻找你们。” 朱德深情地望着他们,关切地说:“辛苦啰。你们也在这里休整几天,住下来 后,详细地谈谈你们的情况。润芝同志是很有名气的。他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写过《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查报告》,影响可大着哩。” 这时,警卫员小王进来,告诉他:“军长,有一个人要见你。” 正说话的朱德一怔,随口问了一句:“哪里来的?” “他说他是国民党十六军军长范石生派来的,有范军长的亲笔信。” 朱德带着回忆往事的口气说:“范石生同我一起就学云南讲武堂,在滇军共事 多年。义气相投,插金兰拜过把子。” 陈毅分析地说:“他派代表来,说不定对我们摆脱目前的困境有帮助。” 朱德歉意地对张子清他们说:“对不起啰。我们改日再谈。” 张子清等告辞。 朱德简单整理一下房间,小王带范石生的代表进来。 此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虽是一身商人打扮,却不乏军人的气质。他客气地 取下礼帽,深深一躬。“鄙人对朱军长,仰慕已久。此番受范军长委托,能仰望朱 军长的风采,实为三生有幸。”他说着递上信件。 朱德接过信件,热情地让座。“请坐,请坐。” 来人坐下,小王送上茶水。 朱德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看视。 来人乘朱德看信之机,仔细打量朱德的住室,不由说道: “朱军长在我们滇军,享有极高的盛名,没想到您这样的俭朴。” 朱德看着信,谦逊地说:“那里,那里。请喝茶。” 来人饮了一口茶,见朱德很认真的样子,不敢再打扰,就不言不语地注目着看 信的朱德。 朱德看完,把信拿在手上,像是在回忆往事似地说。“范军长还没有忘记我这 个老朋友。” 来人见朱德如此说,也投其所好地告诉他:“范军长时常念叨您。” “我们是结过盟的好兄弟。” “范军长常常提起您们在讲武堂、滇军共事的情况。时常称赞您的军事胆略和 指挥才能,尤其是您的人品,更是令人佩服。范军长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的一些情 况。这次派我来,就是想和您面谈一下。” 朱德反问他:“你们范军长目前怎样?” “应该说不错。也是一言难尽。蒋介石下台后,李宗仁、白崇禧组成了国民党 特别委员会,孤立了汪精卫,消灭了孙传芳,赶跑了唐生智。据说蒋介石从日本回 到了上海,有重新复职之动向。在这种情况下,有枪就有地盘。范军长也是在夹缝 中,不容易呀。” 朱德又问:“你们的部队都驻扎在什么地方?” “汝城就有一个师。就是曾曰唯的四十七师。曾师长就是范军长的全权代表。” 来人倒也坦率。朱德从他口中得知一个大概。朱德思索有许,告诉他:“这不 是个小问题,我们商量后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来人被警卫员小王带下去。 朱德的心情是复杂的,同时又是矛盾的。他在屋中走动了几个来回。心中一直 在想,范石生是想收编我们这支部队,还是别有企图?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陈 毅、王尔琢进来了。 “你们来得好,我们要认真地商量商量。” 经过紧急磋商,决定由朱德到汝城同范石生的代表谈判。 翌日,朱德容光焕发,陈毅、王尔琢等人来为朱德送行。 朱德此次去汝城,仅带警卫员小王一人。 汝城是范石生属下的四十七师驻防,师部就设在汝城县城内。 在一间较为讲究的客厅里,摆放着清一色的大漆楠木家具,黑红铮亮。 朱德同曾曰唯师长各坐一方,在轻松地交谈。俩人一见如故。 随来的警卫员小王则同曾曰唯的卫兵,分别立在客厅门外廊下的两边。这是一 所带有南国独特风貌的建筑,正房是座北朝南的拐角房屋,青砖青瓦,宽宽的走廊 朱红色的立柱,柱与柱之间是雕花的栏杆;下三步台阶便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池; 南面、东面是一边带墙的拐角长廊,廊下仍是朱红色的立柱和雕花的栏杆。这一切 都是那样的古朴典雅。 屋内的俩人早已进入主题。朱德诚恳而坦率地告诉他: “请曾师长转告范军长,我朱德率领的是一支共产党的队伍,要听从党的调遣, 部队内部的物资和部队的训练有自主权。这一点还请曾师长谅解。”曾曰唯客气地 说:“请朱军长放心,我一定向范军长转达。” 朱德还告诉他:“我们眼下急需的是冬装、枪支弹药。” 曾曰唯也告诉他,这一点,范军长早已考虑好,就是具体数量有待进一步协商。 他最后提议:“我们何不出去走走。” 朱德随着他走出客厅,交谈着在小院中漫步,同时还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这里的 风景。俩人交谈着从房东头走向后院。 后院,同前院是一样的建筑风格,所不同的是院子大一些。 俩人正交谈间,走过来一个副官:“报告师座,范军长打来电话,请师长接。” “请朱军长稍候。”曾曰唯去接电话。 朱德由副官陪同在院中走动…… 朱德走后,陈毅怕有意外,派人到汝城侦察。他自己也带领一支人马到了离汝 城不远的湘赣交界处的山口,为防万一,准备在此接应。正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 陈毅抬头看见前方的路上,有一人疾步向这里走来。 来人一身当地农民打扮。此人正是陈毅派出的侦察员。他告诉陈毅,朱军长没 有危险,范石生是诚心的。 陈毅听后,紧悬的心放松了下来。 曾曰唯从屋中走出,面带春风地来到朱德的面前:“范军长原打算到汝城和朱 军长会晤,因临时有事,就不来了。要我代他向您道歉。” 朱德也客气地说:“有曾师长做全权代表,是一样的嘛。” 曾曰唯还高兴地告诉他:“您提出的几个问题,范军长都痛快地一一答应了。 他理解您,并说您可以来去自由。他还让我转告您,任命您为十六军总参议,四十 七师副师长,并给您两个团的建制,全部人马一个也不打散。先解决十万发子弹、 一万块大洋和部分急需的药品。为了联络方便,可以派人到军部当副官。” 朱德和曾曰唯顺利谈妥,于第二日一早,就兴冲冲地赶回驻地古亭。陈毅和王 尔琢听后自然十分高兴。为了及时掌握军情动态和时局的变化,决定派遣毛泽覃到 十六军军部当副官。 年轻的毛泽覃受命来到朱德面前。 “给你一个任务,派你到十六军军部当副官。” 毛泽覃两腿一并,大声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朱德详细地介绍了范石生和十六军的情况,并强调了一些应注意的问题,最后 掏出一封信交给他:“这是写给范军长的信,里面有你的介绍信。你准备一下就可 以去上任啰。” “是!” 毛泽覃向朱德行过军礼退出。 这时,警卫员小王带着张子清、何挺颖、伍中豪进来。 朱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鉴于目前的情况,我已同国民党十六军军长范石 生的代表谈好,暂时利用他的建制,在此休整。也给你们一个团的建制,番号为一 四一团。他们拨给了一些军需物资,你们也需要装备一下,决定拨给你们一些。” 张子清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带人来到临时仓库,取走了枪枝弹药、药品和 其它军需物资。 有了军需,补充了装备,这支濒临困境的部队,如虎添翼,战士和各级干部, 个个喜笑颜开,练兵的劲头更足。在他们积极寻找出路的时候,同北江特委接上了 关系,很快也同广东省委接上关系。11月下旬,突然接到北江特委转来的广东省 委的信。 朱德在住处召开了紧急会议。 朱德扬扬手中的信,对参加会议的陈毅、王尔琢、张子清、何挺颖、伍中豪等 说:“广东省委指示我们,赶往广州参加起义。”朱德说出来信的意思,转向张子 清问道:“我们南下广州,你们怎么办?” 张子清也直截了当地说:“在没有接到广东省委来信之前,我们已经有了个意 见,准备回井冈山向毛委员报到。” 朱德想了想:“好!同意你们的决定。回去后,见到润芝同志,请转达我朱德、 还有陈毅、王尔琢同志的问候。也请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向润芝同志报告。我们要加 强联系。在适当的时机,我们会派人去的。” 翌日,两支相会不久的队伍向背而行。 朱德、陈毅、王尔琢和张子清、何挺颖、伍中豪恋恋不舍地握手告别。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