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燎原星火 第六节 17.三进永新 永新某地的山村,午饭是一大锅野菜煮稀饭。 伍中豪吹响开饭的哨子,战士以排为单位,排着队走过来。 一百多人的队伍站好,伍中豪走到队伍前面:“同志们,我们目前遇到了困难。 由于井冈山地区人烟稀少,群众又不富裕,加上我们队伍的人数猛增,吃饭成了大 问题。不过这是暂时的。干革命就得勒紧裤腰带!大家说对不对?” “对!” 战士齐声回答。 伍中豪十分满意地扫视队伍:“好。开饭!” 战士排着队去打饭…… 刘满崽打了一碗饭,用筷子搅搅,稠糊糊的,自言自语地说:“这不错嘛。我 在家还吃不上这呢?” 井冈山山多地少,人口稀少。初创时期的工农革命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粮荒。这里本来就不富裕,加上眼下又是青黄不接之际。在这困难时期,全军上 下都在勒紧裤腰带。 在茅坪的八角楼,到了晚饭时间,警卫员端来一碗大米饭和一碗野菜,外加一 个咸菜头,放到了桌子的一边。正写东西的毛泽东停笔,望着那碗米饭足足看了有 半天。问道: “战士吃的也是这饭?” “都一样。”警卫员小声地回答他。 毛泽东见他不是理直气壮的样子:“那好,我们去看看。” 他说着起身就走。 警卫员迟疑一下说:“首长,吃了再去嘛。” 毛泽东头也不回地出了屋,警卫员也只好跟出去。一直跟在毛泽东身后,来到 几排茅草房前。这是部队医院。几个伤病员正斜坐在床上吃饭。碗中是稠稀饭和野 菜汤。毛泽东和警卫员无声地立在门口,没有惊动他们。毛泽东看着看着,脸色变 得十分严肃。 一个伤员无意间看见立在门口的毛泽东,惊喜地叫一声: “毛委员。” 伤员都停下吃饭,惊讶地叫道:“毛委员。” 毛泽东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检查他们的伤势,最后内疚地说:“为了革命,你 们在战场上负了伤,本应生活好一些,可是我们目前遇到了困难,让你们……”他 说不下去了。 “我们躺在这,既不能上战场,又不能干活,有这样的伙食就满足。” “我们能活着回来,比起牺牲了的同志,就是莫大的幸福。” “队伍上的同志,天天行军打仗都能坚持,我们也能坚持。” 毛泽东听着战士的话,眼睛都湿润了:“你们能理解目前的困难,体谅领导的 难处,我很感谢你们。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好起来。” 几个伤员竟感动地鼓起了掌。 毛泽东离开这里,到了另一间。 张子清正躺在床上。他见毛泽东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 毛泽东忙紧走几步,扶他躺下。 张子清悔恨地说:“我这伤总不见好,不能替您分忧解难。 我……” 毛泽东知道,由于缺医少药,条件简陋,他的病情在不断地恶化,带着内疚的 心情说:“子清呀,我看还是送你到外地去治疗吧。” “不!” 张子清握住毛泽东的手,言恳意切地说:“我还是留在这里养伤,坚持战斗, 最多落个残废。残废又算得了什么,照样能革命。”面对这样好的同志,他还能说 什么。 夜,天上闪烁着星星。毛泽东在警卫员的跟随下,他心事沉重,一步、一步地 走着。回到八角楼,毛泽东轻轻推开了房门。警卫员划着火柴,点上油灯。 毛泽东注视着那碗没动的米饭。 “我去热热。”警卫员端起就走。 “等等。”毛泽东对他说:“这一碗分成两份,一份留作明天吃。一份加上水, 煮煮就行。” 警卫员两眼含着泪珠,端着饭碗走了。 毛泽东重新坐下,拿起笔在黄毛边纸上写起来…… 八角楼外,星星在夜空中眨眼。天空刮起一阵风,山上响起阵阵林涛声。 毛泽东仍在伏案工作,警卫员趴在一边凳子上瞌睡。突然间不知被什么惊醒, 揉揉朦胧的眼睛,看见毛泽东还在伏案奋笔疾书。他走过去,看见煮好的稀饭早凉 了,一点没动。 他呆呆地望着…… 毛泽东写着写着,听到抽泣声不由回头,见是警卫员立在他身后哭泣。他放下 笔,起身扶住他的肩头:“小鬼,哭啥子。天不早啰,快去歇息。”他把他送到另 一房间,退出来后把门关好。 这时,屋外传来了鸡叫声。 毛泽东毫无倦意,又重新坐下接着写下去。 天已亮了,贺子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走来。她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进去。 她见毛泽东还在聚精会神地书写,就慢慢移动到他身后,看见那碗没有动的饭,眉 头不由动了动。 毛泽东听到身后有人,停笔回头,见是贺子珍,笑呵呵地问:“子珍,你怎么 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贺子珍调皮地一笑,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毛 泽东望着那包东西不语。贺子珍神秘地一笑,伸手打开。原来是四个热乎乎的鸡蛋。 毛泽东问她: “那来的?” “不告诉你。”贺子珍把头一低。毛泽东半开玩笑地说: “咱们可是有纪律哟。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你可不要忘了。” 贺子珍脸上挂着红晕:“这是我用铜板买的。我知道你常常夜间工作,专门为 你煮的。吃吧。” 他们在实际的工作中早已埋下了爱情的种子。毛泽东见她坚决的样子,忙说: “我吃一个,你吃一个。剩下的这两个,你给张师长送去。他营养不良,伤口又恶 化了。”他说着自己拿一个,递给贺子珍一个,然后把那两个包上,递到她手上。 贺子珍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一句:“你可要吃了。” 毛泽东笑笑,示意她快去。贺子珍走了,他一直望着门口 5月中旬,吉安二十七师师部的桌子上的留声机,正放着西洋曲调。 杨如轩、太太、刘胡子团长和另外一个团长边听音乐边打麻将。他们欢声笑语, 好不自在。正在兴头上,少校参谋慌慌张张地进来。 “师座,南昌总指挥部来电。” 杨如轩一听总指挥部来电,接过来快速浏览,看着看着脸色突变。两个团长和 他太太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杨如轩看完霍然起身,快步到了军事挂图前,仔细观察 井冈山那一块地方。 刘胡子俩人也不由到了地图前。 “我要首先夺回永新!” 杨如轩用指头狠命往地图上一戳。 杨如轩这次出动五个团的兵力,进攻永新。当他率军来到永新东门外时,见东 门静悄悄。杨如轩和刘胡子在马上观望城门,不见有人员进出。他的身后排着长长 的队伍。 杨如轩心中直扑腾。心中暗想:“怪事。每次攻城掠地都要经过一场生死较量, 这次怎么不见动静。是他们‘请君入瓮’呢,还是唱的‘空城计’?看来我那个军 事教官,是在有意考我。”他想到此,对刘团长说:“派一个连,进城侦察,其余 作好战斗准备。” 刘团长回首命令道:“八连进城侦察。其他作好战斗准备!” 杨如轩先下了马,刘胡子也跟着下马。 八连在连长带领下跑步进城,其余的利用地形趴下,架上机枪。 杨如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城门。时间一长,还不见动静,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来回走动不止。 不多时,进城的连长跑出来,到了他的面前报告,城中没有土匪。 杨如轩略一迟疑,大声说:“进城!” 刘胡子大声嚷道:“进城了!进城了!” 杨如轩跨上战马,在马背上狠狠猛抽一鞭,马撒开四蹄就跑起来。 大批队伍涌进城去。 杨如轩进永新城后,一直按兵不动。朱德和王尔琢来到城外的山上,站在高处 翘首观望永新方向。朱德一直在琢磨杨如轩进永新县城,已经三天啰,怎么一点动 静也没有?难道是上一次被打痛啰。不敢出击? 宛希先手中拿着一封信,高兴地走过来:“军长,毛委员捎来了信。” 朱德接过来看后, 兴奋地说: “毛委员要我们,如果敌人坚守不出,就采用 ‘引蛇出洞’的办法,在运动中采取打伏击的战术,消灭他们。同我们不谋而合呀。” 朱德望着思索的宛希先、王尔琢,不觉一笑。“来来来。” 他蹲在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摆起龙门阵:“你们看,这是永新;这是两省边 界的高陇镇,这里驻扎着湘军的一个团;这中间是龙源口。龙源口是进攻井冈山的 必经之地。我们奔袭高陇镇,他认为我们后方空虚,必出兵从龙源口进攻井冈山。 我们呢,当他一出洞,就杀他个回马枪!” 宛希先和王尔琢看着朱德在地上摆放的简易地图,连声说:“好,好!” 王尔琢带着请示的口气说:“我带领二十八团和三十一团的一营,去攻打高陇 镇。”“我同意。”朱德又重新蹲下,捡起两块石子,放在永新的西南和西北方向: “同时让胡少海带领二十九团,在永新西南骚扰出动的敌人,朱云卿带领三十一团 的二、三营在永新的西北监视敌人。你们看,摆出这样一个阵势,让杨如轩他自己 往里钻。” 此时,朱德猜测杨如轩龟缩在永新县城不出的原因,是被上一次打怕了。根据 毛泽东的意见制定出了“引蛇出洞”的作战计划。而杨如轩也揣摩、分析朱德、毛 泽东为什么不主动进攻。杨如轩立在军事挂图前,紧锁双眉。心中在想,进驻永新, 今天是第四天了,除有少数地方游击队外,根本不见大部队的踪影。是他们害怕还 是在给我捉迷藏?朱德呀朱德,我记得你在当军事教官时,曾讲过‘瞒天过海’和 ‘声东击西’的战术。你偃旗息鼓就是为了引我上钩。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他打定 注意,心里暗暗表示,你不来打我,我就给你来个坚守不出,看你怎么办。 “报告!” “进来。”杨如轩转过身,见是少校参谋。“有情况吗?” “报告师座,根据侦察,朱德已带领主力向西南运动。” 杨如轩根据参谋报告的情报,转过身用手指划着地图向西移动。他看着地图既 像自问,又像问少校参谋:“他们向西南干什么?” “报告师座,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杨如轩又回过身吩咐他道:“继续侦察。” “是!” 少校参谋退了下去。 杨如轩在原地自己琢磨了一会,走到桌子前,打开留声机。留声机立时放出了 京剧《定军山》。这是谭派的代表戏,每到一地演出,第一场戏必定是《定军山》。 故事是《三国演义》中曹操攻葭萌关,诸葛亮用激将法命老将黄忠出战,杀退张颌, 攻占黄天荡,杀死夏侯德,又用拖刀计杀死夏侯渊。 意思是首战必胜。杨如轩津津有味地听《定军山》,其心境不讲自明。 天黑了,杨如轩还坐在太师椅上边听边品味。 少校参谋进来:“师座,几个团长来电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杨如轩睁 开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看他。少校参谋进一步解释说:“团长们都说这几天闲着不 动,部下都手痒痒了,想到外面弄点东西,改善改善。” “胡说!” 杨如轩突然变色,霍然起身道:“在没有弄清军情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你告诉他们,谁违背了将令,军法从事!” “是!” 少校参谋没趣地退下去。 杨如轩的兴趣全跑了,气恼地关掉留声机。 翌日,杨如轩在师部院里散步。少校参谋兴冲冲地到了他的面前,向他报告已 经侦察清楚,朱德的主力正在攻打高陇镇,后方空虚。 杨如轩听后一怔, 马上奔进屋里, 趴到地图前,看了一阵,马上醒悟过来。 “哦。 他们看中的是湘军吴尚的手下, 而不是我杨如轩。好你个朱德。你给我来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我就给你来个‘趁火打劫’。”杨如轩以为自己很胜 算,他“呵呵”一笑,马上对少校参谋吩咐道:“命令八十、八十一两个团,明天 联合行动,出永新经龙源口桥,直扑宁冈!” 杨如轩得意地笑了。 高陇镇得手后,又得悉杨如轩被引出了洞,朱德立即召集宛希先、王尔琢等商 讨下一步的行动。朱德指着地图介绍情况说:“杨如轩的两个团,出永新经龙源口 桥,想抄我们的后路。我们就置这两个团于不顾,再给他一个犯错误的机会,从这 里直插永新西南的草市坳,从后偷袭他的大本营。” 作战计划制定好后,朱德率军绕道莲花,直插永新。 杨如轩自以为得计,在永新师部的院内里迈着方步,完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 子。刘胡子一手掂一只大公鸡,大大咧咧地进来:“师座,你看。我来慰劳您。” 杨如轩一见喜笑颜开,立即吩咐他:“拿到后面,让他们给炖炖,等会咱俩喝两盅。” 刘胡子嘿嘿地笑着去了后面。 傍晚,他俩人的晚餐除其它饭菜外,就是这两只鸡。工夫不大,桌上的两只鸡, 早被他俩人打扫干净,瓶中的酒也所剩无几。刘胡子早有了七分醉意。他含糊不清 地问:“师座,八十、八十一两团出去一整天了,还没消息。”杨如轩还比较清醒: “一路上遇到一些小股游击队,没遇到大的麻烦。” “那我们团怎么办?” 杨如轩看看他,狡黠笑笑:“为防万一,你明天一早,率领七十九团到里田一 线布防。” 第二天,朱德把兵力埋伏好,就带领着宛希先、王尔琢、朱云卿、林彪等来到 草市坳西北的黑栋山,察看地形。朱云卿指着对面说:“敌人已经到了制高点大寥 山脚下。”朱德一直在观察前方,王尔琢提出:“请朱军长下命令吧。” 朱德回过头却笑着说:“你是军参谋长,又是二十八团团长,命令该由你下嘛。” 王尔琢望着他那鼓励的微笑,下达了作战命令:“我带领二十八团的二三两个 营,从正面发起攻击,林彪带领一营和朱云卿团长带领三十一团的三营,从侧面迂 回过去,插到敌人背后,截断敌人的退路。军长还有何指示?” 朱德说:“那就行动吧。” 大寥山下,刘胡子骑一匹白马,正在马上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随军行进。一 个军官跑到他面前:“报告团长,前面发现大批土匪。”刘胡子以为平安无事,听 后心中一惊。继而又一想,朱德远在高陇镇,他们扎翅也飞不了这么快。刘胡子想 到此,把眼睛一瞪,训斥道:“胡说!朱德他们离这里少说也有一百多里。”那人 又补充了一句:“团长不信,你往前看看。”刘胡子带着疑惑用望远镜观察,确实 发现了山上有大批部队在运动。这一下他慌了,语无伦次地指着大寥山高声喊道: “马……上抢占……制高点!” 敌人向着大寥山快速运动,刘胡子也弃马随着队伍向大寥山跑去。 就在这时,王尔琢从正面发起了攻击,敌人在慌乱中就地阻击,有的则继续向 山上跑。双方激战中,刘胡子的白马被吓惊,狂奔起来。 动作迅速的敌人爬上了山头,选好位子,快速架上机枪,向山下扫射。正面攻 击的二十八团一时受阻,形成僵持状。 在大寥山背后,进行迂回穿插的朱云卿和林彪率军快速向山上攀登,强占制高 点。 已经到了山上的刘胡子,气喘吁吁地坐下喘息,一眼看见背后上来了很多人, 也不顾他的队伍,只顾自己逃命,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 朱云卿和林彪带领队伍到了山顶,一个齐射,敌人躺下一大片。林彪抢过一挺 机枪,抱起来就向敌人扫射…… 刘胡子好容易到了山下,枪也跑丢了,武装带也开了,衣服也挂破了,狼狈不 堪。他见四面都是红军战士,简直要绝望了。突然看见他的白马就在不远,他轻轻 一唤,白马竟走了过来。白马到了他身边,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马背。他用手拍打 马背,马驮着他愈走愈快。 刘胡子伏在马背上打马狂奔。当他上了禾水桥时,被大寥山上的战士看见,几 个战士同时瞄准,随着几声枪响,刘胡子中弹摔下马来。 此时的杨如轩还在永新的师部,醉意浓浓的欣赏留声机中的音乐。 少校参谋慌慌张张跑进来:“师座,师座。里田七十九团被打散了。” 杨如轩怎能相信他,勃然大怒道:“胡说!朱德的主力部队还在一百多里之外。 再说刘团长刚走不久,怎么会中埋伏?” 少校参谋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只好忍气吞声地退下。 杨如轩照样听他的音乐,一阵阵耐人寻味的音乐,绕梁飞转。 敌人往往过高地估计自己,这正是兵家大忌。禾水桥上,朱云卿指挥战士在桥 头集中俘虏,林彪带着缴获不少枪支的队伍也赶到桥头集中。 朱德和王尔琢、宛希先匆匆赶到桥头,朱云卿看见,向着他三人走去。朱德对 他们说:“三十一团打扫战场。二十八团乘县城空虚,立即进攻县城!” 王尔琢站在高处,大声命令道:“二十八团的同志们,立即随我跑步向永新县 城出击!” 将令一出,战士随着王尔琢跑步向永新前进…… 此时,在永新县城的师部中,留声机里的《定军山》异常响亮。杨如轩翘着二 郎腿,在轻轻地晃悠。 突然,一阵急促的枪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神经般地一跳站起身,正要喊人, 只听得“叭叭”几枪,房屋上面的瓦响起了破碎声。这异常的声音,惊得他灵魂出 壳。他也顾不得什么,一头冲到屋外,同进来的少校参谋撞了个满怀,头上的帽子 也撞掉在地上。少校参谋弯腰捡起递到他手上。这时,他的警卫人员也跑进来。 他们谁也不说话,只顾往前走。大门口又进来几个惊慌失措的士兵。其中一个 说:“他们快要冲到师部了。”杨如轩一听,二话也不说,调头就往后走。这十几 个人也紧跟在他的后面。这时,外面的喊杀声已隐隐若若地传进来。 后门早已用东西堵上,出不去。杨如轩焦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 少校参谋急中生智:“师座,翻墙出去。”杨如轩不说话,也顾不得师长的尊 严,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墙下。几个人在下往上举,好不容易上到墙头上。杨如轩 在墙上往下一看太高,不敢往下跳。一阵枪响传来,他也不知是怎么就掉下去了。 杨如轩跌倒在胡同的地上,摔伤了脚腿。刚好有他的士兵从他身边跑过,也没 有人帮他一把。少校参谋和警卫员相继跳下,见他负伤,两个人架住就走。 杨如轩刚跳墙逃走,林彪就带人冲进了师部,桌子上的留声机还在唱着。这简 直是莫大的讽刺。林彪命人拿走,并取下挂着的地图,卷在一起出了屋。 林彪到了院子,有几个战士从后院背着几箱弹药和一面袋大洋走过来。王尔琢 进来,林彪告诉他:“参谋长,杨如轩跑了。” 杨如轩在几个警卫员的帮助下,一拐一瘸地逃遁到吉安,住进了医院。 一个女护士为他包扎好伤口,端着医疗器械出了病房。杨如轩躺在病床上,一 只腿上打着绷带。大概他羞于见人,用一块白毛巾盖着脸。 张疤子和另外一个团长,悄悄地进来,无声无息地立在他的病床前。时间在一 秒一秒地过去。两个团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杨如轩大概知道谁来了,不均匀地喘着粗气。突然间,他猛然揭下脸上的盖布, 大声吼道:“滚!你们还有脸来见我?那一阵子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去了?” 两个团长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垂头丧气地退下,走出病房不多远,只听 得身后又传来“嘭”的一声,不知摔碎了什么东西,接着又传来一声怒吼:“全是 没用的东西!” 与此同时,朱德带领部队占领了永新,来到原二十七师师部。朱云卿想着一片 狼藉的师部,戏谑地说:“学生打老师,总是不行嘛。有人看见杨如轩摔伤了腿, 这才叫瘸腿羊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好啰。”朱德对他们下达了指示:“这是我们第三次打下永新。号召大家广 泛地开展群众工作,帮助群众尽快恢复生产。同时告诉部队,一定要遵守毛委员为 我们制定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你们回去安排好队伍上的工作,毛委员已经 来了通知,要召开党的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 18.龙源口大捷 1928年5月20日至23日,中国共产党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在茅坪 慎公祠召开。祠堂内布置一新,墙上正中贴着马克思和列宁的画像,两边分别斜挂 着党旗,显得既简朴又庄重。毛泽东面对连以上党代表、团以上领导和永新、宁冈、 随川等地方领导,发表长篇讲话,分析了大革命失败后国内的政治、军事形势和井 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发展问题,回答了有人怀疑‘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的问题。” 毛泽东面对几十双明亮的眼睛,讲道,“……一国之内,在周围白色政权的包 围中,有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红色政权的区域长期地存在,这是世界各国从来没有的 事。这种奇事的发生,有其独特的原因。那就是中国是贫穷落后和半封建半殖民地 的中国,是白色政权之间的军阀割据的战争。我们的革命根据地是一块刚刚发展起 来的根据地,我们的队伍是一支正在成长壮大的队伍。目前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 有一些同志就怀疑‘红旗到底能打多久’?有些同志在困难和危机的时候,往往怀 疑这样的红色政权的存在,而产生悲观的情绪。 这是没有找出这种红色政权所产生和所存在的正确解释的缘故。” 毛泽东的讲话得到了代表的拥护。这次大会还讨论了发展组织、开展土地革命、 扩大红军和巩固以井冈山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的问题。大会选举了以毛泽东为书记 的湘赣边界第一届特委。最后,朱德告诉大家,这次会议后,大家将要分赴到各个 地方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开展扩大革命根据地的建设。在这里他向 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中国工农革命军将依照中央的指示,改称为中国工农红军。 井冈山的部队也就成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 会议开得很紧凑。会议刚刚结束,在部队内部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八角楼内,毛泽东心情复杂地抽着烟,一声不响地望着朱德、陈毅、王尔琢、 何挺颖、宛希先等人。他们也是一个个紧闭嘴唇。王尔琢先看看抽烟不止的毛泽东, 又看看只顾思索的朱德,再看看其他人,他沉不住气了:“眼下根据地遇到了人多 粮少的困难,三十团、三十三团提出了分兵回湖南的要求,究竟怎么办,你们说个 意见呀?” “目前,我们是遇到了吃粮的困难。井冈山地区地盘很大,可供耕地不多,人 口也只有五万多人。我们就有一万多人。我们吃粮困难,可当地的老百姓也不富裕 嘛。”朱德讲完停顿有几秒钟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同意分兵。” 陈毅也表示说:“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刚刚打退敌人的进攻,他们还会卷 土重来。就目前而言,湖南有敌人八个军,江西有三个军。回湖南就有可能被消灭 的危险。” 毛泽东丢掉了手中的烟蒂。大凡遇到他这样的举动,就是一个成熟的意见在他 脑海里酝酿成:“对啰。我们存在于两股强大的军事势力之间,要生存,要发展, 还必须有一个要紧的条件,就是共产党组织有力量和它政策的不错误。俗话说‘没 有江西人不成生意,没有湖南人不成军队’。说明江西人聪明,湖南人善战。然而, 聪明和善战又成了一种骄傲的资本,聪明的人瞧不起善战的人,而善战的人又瞧不 起聪明的人。当然,这不是回湖南的理由。吃粮困难表面上是一个理由,其实不然。 实际上是一种流寇思想,不愿意安心做建立政权的艰苦工作,喜欢流动,变换环境, 加上缺乏纪律、极端民主化和组织上的涣散。还有军阀主义的残余,个别指挥员甚 至体罚打骂战士,凭个人好恶,对人歧视或偏爱。有必要强调‘三大纪律,六项注 意’。” 王尔琢插话:“做工作,不让他们走。” “不!” 毛泽东的话出人意料。 大家都把不解地目光投向他。 毛泽东进一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一次要求回湖南不是一两个人,是两个 团,是五六千人。现在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只有他们碰了钉子,才能明白 过来。我同意他们回湖南,而且明天就欢送他们走。” 第二天,在茅坪慎公祠外,两路长长的队伍,在人们的欢送下,向着茅坪外走 去。毛泽东和朱德、陈毅等领导同志向他们挥手致意,看得出,他们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一直目送队伍走远、消失…… 队伍走远了,他们几个领导还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他们的心也被带走 了,俗话说有欢聚的欢乐,就有离别的痛苦。 南京总司令部豪华的客厅里,国民党军队的总司令蒋介石,正在召见方本仁和 何成浚、吴铁成三人。方本仁是作为他的私人代表和何成浚、吴铁成,准备到沈阳 会见张学良。临行前,蒋介石在面授机宜。 “此次北伐,我军一路北上,占领北平,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东北又出现前 所未有的动乱。据可靠情报,日本派了‘中国通’林权助为特使,已秘密到了沈阳。 一定要阻止张学良‘东北独立’,阻止日本成立‘满蒙新国’的计划。我给你们三 个任务:一是代表国民革命军前去吊唁张作霖之丧,借此机会向张学良表示,没有 进军东北之意;二是谋求和平统一。即使受到日本的制肘,暂不易旗,也不要使双 方军队发生误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并想法恢复京奉铁路的交通;三是希望他能 让出汤玉麟的热河地盘,改由方振武去任该省主席。” 原来,在杨如轩进攻井冈山时,蒋介石发动了第二次北伐,占领济南后,又将 河北的石家庄、保定、张家口和山西的大同攻占,对北平形成了包围之势。孙传芳 迫不得已宣布下野,奉系军阀张作霖看到大势已去,放弃北平。于6月3日乘火车 出京退往东北的沈阳。由于张作霖没有满足日本在华的要求,日军就采取了谋杀措 施。4日凌晨,张作霖的专车到了京奉路(现在的京沈路)和南满路(现在的长大 路)交叉处的皇姑屯车站时,被日本预先埋设的炸弹炸死。 张作霖死后,沈阳一直封锁消息。19日,张学良从同阎锡山交战的邯郸前线, 匆匆赶回沈阳后,才向外界宣布这一不幸消息,与此同时也宣布了张学良就任东北 三省保安司令的消息。日本方面立即派人前去活动。南京的蒋介石也不甘失掉这一 大好时机。因此,也派出自己的代表,争取张学良。 正在这时,少将高参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蒋介石看了一眼后,对三位代表说: “就谈到这里,你们要尽快动身。” 三人起身告辞,蒋介石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又重新看电报。 蒋介石思索一下后,起身到了一边的大地图前。他按着电报上所说,认真地查 找。他找到了,用手指轻轻地敲击那个地方。对少将高参说:“朱、毛共匪所占据 的是湘赣边界,那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我军不易展开大兵团作战。第一次他们 就出师不利,这一次要江西的朱培德和湖南的鲁涤平,马上调集军队进剿朱、毛共 匪。以朱培德为主,鲁涤平协助。” 朱培德接到蒋介石的电令,马上部署对井冈山的军事进攻。在吉安二十七师师 部,杨如轩接待了前线总指挥杨池生。 看得出,杨如轩的腿伤已好。 “如轩兄,这次总指挥奉蒋总司令之命,令你我二人联合行动。老兄有何高见?” 杨如轩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那种趾高气扬的气质。他连连摆手:“池生兄过谦了。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此次进剿,全仰仗老兄。” 杨池生却踌躇满志、跃跃欲试地说:“老兄过谦,我就当仁不让了。我俩人率 部齐头并进,一同进驻永新。而后一起沿永宁公路,直插古城。你我形成左右前后 策应之势,一举歼灭朱、毛的主力!” 俩人密谋好这次军事行动,首先占领永新。 大战在即,毛泽东此时来到了池塘村搞农村调查。 这一天,贺子珍在村头的大树下,正和几个贫民骨干研究打土豪分田地的事。 看见有一个连排队经过这里,贺子珍和几个贫民站起身,鼓掌欢迎。 队伍走进了村,毛泽东和前委秘书谭政、警卫员从后面走来。 贺子珍看见了毛泽东,毛泽东也看见了贺子珍。贺子珍脸色一红,正要打招呼, 毛泽东倒先开了口:“子珍,你也在这里?” 贺子珍红着脸说:“我在这里领导打土豪、分田运动。” “好嘛。我是来搞调查的。来来,认识一下。”毛泽东把谭政介绍给贺子珍: “这是前委秘书谭政同志。” 谭政大方地和贺子珍握手。 毛泽东解释说:“谭政同志刚调前委不久。这是贺子珍同志。” 贺子珍嫣然一笑。 毛泽东还告诉她:“我已经在永新走了几个地方,作了一些调查。这次到池塘 来,也是为了调查。随来的还有县委的刘真和胡波二同志。你住在哪里呀?” 贺子珍往前一指:“就在前面。” “好,我们走吧。”毛泽东说着先头里走去。 夜幕降临,村中各家的窗户里透出一缕缕灯光。在一处农家的屋里,不时传出 阵阵笑声。原来,毛泽东正在召开调查会。贺子珍在一边认真地作记录。 调查会正开到高潮,谭政从外进来对毛泽东悄声伏耳。 毛泽东随谭政走出屋子,来到屋外。谭政告诉他:“刚才送来情报,说是杨如 轩和杨池生两个师五个团的兵力,已经快逼近县城。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是想偷袭 我们。” 毛泽东关切地问:“住在县城的部队和群众得到通知没有?” 谭政说:“部队和地方党组织都作了部署和安排。” 毛泽东听后松了一口气。又问:“湖南的敌人有什么动静?” “据来人讲,湖南的敌人还是沿茶陵到酃县一线设防。” 毛泽东听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到了屋里。他当即宣布: “调查会就开到这里。江西的两只羊已全部出动,大家回去立即布置群众转移。” 来开调查会的人同毛泽东辞别后,陆续离屋而去,屋中就剩毛泽东和贺子珍。 毛泽东对望着他的贺子珍说:“子珍,我也要连夜出发,你也快转移吧。” 贺子珍无声地点点头,真有点难舍难分。 毛泽东和部队连夜出发了,第二天清晨,来到了新城。紧接着召开了红四军连 以上领导和军直人员大会,有一百多人到会。会场上的气氛比较热烈,大家在相互 讨论。 毛泽东见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就适时把握时机,大声告诉大家:“同志们, 大家在讨论中发表了很好的意见,集中到一起,不外乎两点:一是打弱不打强,二 是打歼灭战。因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究竟谁强谁弱?大家也谈到了。湘军吴 尚的五个团,摆在茶陵到酃县一线,以往虽然同我们有过一些接触,那都是一些小 的战斗。目前,从心理上和装备上,都处在一个良好的状态。赣军呢?情况就大不 一样啰。杨如轩同我们打过几仗;都吃过我们的亏。尤其是上一次,差一点当了俘 虏。上下都有一种恐惧心理。杨池生呢?虽然没有同我们打过大仗,他想给南昌的 朱培德和南京的那位蒋先生露一次脸。尽管这样,他的部下也有一种‘打马骡子惊’ 的恐惧。这样一分析,我们该先打谁?” “打江西的二羊(杨)!” 下面不少人大声说。 毛泽东高兴地表示:“对!打掉江西的‘两只羊’,好过端午节。” 下面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毛泽东鼓着掌转向也在鼓掌的朱德, 对大家说: “同志们,现在请朱军长下达作战命令。” 下面又响起一阵掌声。 朱德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命令道:“同志们,这次的作战部署是这样 的:我和陈毅同志随胡少海的二十九团及朱云卿带领的三十一团一营,在新七溪岭 负责解决杨池生从龙源口方向进攻的李文彬团。参谋长王尔琢带领二十八团,负责 解决老七溪岭杨如轩的两个团。没有参加这次战斗的部队,负责监视和骚扰西面的 敌人,保证主力打好这一仗。” 新、老七溪岭高耸巍峨,永宁公路从中穿过,龙源口桥是这里的交通要道。山 中静悄悄,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腾。 会议结束后,为了打好这一仗,朱德和陈毅带领胡少海、朱云卿等人连夜上了 新七溪岭最高点,勘察地形。山林中模模糊糊,视线不良。他们来到了制高点望月 亭,环视左右,仍是黑茫茫一片。 弯弯的新月,已经落下了山。朱德望望山下,一片朦朦胧胧,只看见对面老七 溪岭的轮廓。 翌日,太阳升到半空中。杨池生部的李文彬率部到了龙源口桥,命令部队停止 前进。他用望远镜观察前方的新七溪岭。突然发现山上有人影晃动。他放下望远镜, 对身边的一个营长命令道:“把炮调来,对准新七溪岭,给我狠狠地轰!” 营长转身到了后面,不一会调来了几门迫击炮,很快作好了射击准备。 李文彬下达口令:“放!” 随着几声炮响,远处的山坡上升腾起硝烟。 在老七溪岭,杨如轩部的张疤子团长正率军前进,突然听到新七溪岭方向传来 了炮声,立即命令道:“快,抢占老七溪岭!” 老七溪岭背面,林彪带领一营刚到山下,也听到了炮声,他手一挥,大声喊道: “同志们,快上山抢占制高点。”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往山上冲。 两军在老七溪岭,发起了争夺制高点的抢夺战。 新七溪岭的李文彬部,正向山上发起全线进攻。当他们到了半山腰,仍不见有 什么动静,就大着胆子向前冲。 望月亭,是这里的制高点,战士们趴在阵地上,严阵以待。朱德和陈毅在临时 指挥所密切注视着敌人的动静。这时,伍若兰带领军宣传队到了望月亭。 陈毅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上来了?” 伍若兰大方地说:“我们来为你们助阵。” 朱德此时还能说什么,他告诉她:“让队员们靠后一点。” 伍若兰对队员吩咐道:“大家注意安全。” 十几名女队员应着退到了后面,伍若兰却留在朱德的身边。 朱德看见敌人临近了,命令道:“打!” 步枪、机枪、鸟铳一起开火,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一大片。 敌人倚仗着好装备,不顾一切地往上冲。 胡少海不停地在阵地上来回检查、督战。二十九团虽然顽强抵抗,由于火力太 弱,压制不住敌人。十连的战士仅剩十几个人了,眼看敌人就到了下面的风车口, 情况十分危机。 朱德见此有点急了。他赶到一边的机枪阵地,抱起机枪,跃出战壕,向敌人一 阵猛射。 敌人在李文彬团长的督促下,仍冒死向上冲。 伍若兰看见朱德完全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她不顾一切地跑来,向敌人投出一枚 手榴弹,随即从腰间拔出双枪,左右开弓,接连打死几个敌人。不利的局面扭转了。 胡少海指挥战士一阵排枪射击,敌人又丢下十几具尸体,匆忙撤退。 朱德来到二连阵地,看到阵地上战士的尸体躺了一大片,心中一阵隐隐作疼。 胡少海向他表示“我们牺牲的就是剩下一个人,也决不让敌人从我们这里跨前一步!” 朱德告诉他:“杨池生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攻的,我们都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让阵地上的战士到后面休息,把预备队三十一团的一营拉上来。” 胡少海还要说什么。 朱德严肃地命令他:“快去执行吧!” 朱云卿带领一营到了前沿阵地来接防,胡少海带战士撤出阵地。 李文彬躲在半山腰中的一块石头旁,用望远镜向山上观察。他在望远镜中看到: 几个军官用枪逼迫士兵向上爬,到了风车口,仍不见山上动静。士兵离阵地前沿愈 来愈近。他边观察着边连声说:“好!上去了。” 前沿阵地上,朱云卿望了望上来的敌人,小声对曾士峨交代道:“把敌人放近 一些打。” 曾士峨重复一句:“放近一些打。” 敌人不见动静,好像胆子又大了一些,弯着的腰直了起来。 朱云卿看到时机已到,大吼一声:“打!” 战士们一个齐射,把敌人撂倒几十个。 这时,敌人的一挺机枪占据了有利位置,向我三连阵地疯狂扫射。阵地上的战 士一下死伤多人,损失惨重,连长也牺牲了。朱云卿看到这一情景,不顾一切地跑 到机枪前,一下推开机枪手,亲自操纵机枪,把仇恨都集中到枪口,愤怒地射向敌 人。三连阵地来了人,向他报告阵地上连长和二十多个同志都牺牲了。 朱云卿放下机枪,两眼冒着怒火,向敌人投去一瞥,而后大声命令道:“曾士 峨,你去代理连长。一定要守住阵地!” 曾士峨向他表示:“请团长放心。人在阵地在!” 曾士峨来到三连阵地,对幸存的同志说:“同志们,我是曾士峨,是你们的代 理连长。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指挥。” “连长,敌人又上来了。”有人喊道。 曾士峨盯住前方,看到敌人临近了,发出一声怒吼:“打!” 敌人退却下去走了一截,又被军官堵截回来。曾士峨审时度势,命令道:“大 家作好冲锋准备。”战士整理枪支,准备冲锋。 敌人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又渐渐靠近阵地。 “同志们,冲啊!” 曾士峨首先跃出战壕,冒着弹雨第一个冲下去。全连的战士都跃出战壕随他扑 向敌人。敌人猝不及防,丢下十几具尸体掉头就往后退。突然间,扑向敌人的战士 遭到了暗算。大石后面隐蔽着敌人一挺机枪,突然疯狂射击。枪口喷射出一道道火 焰。 曾士峨大吼一声:“卧倒!” 冲锋的战士全都卧倒。他看清了机枪的位子,大声命令道:“机枪掩护!” 战士瞄准敌人的机枪一起开火。敌人机枪的火力被吸引过来。 曾士峨只身向敌人的机枪匍匐过去,近了、又近了,敌人毫无察觉。只见他从 一侧霍然跃出,一把抓住滚烫的枪管,猛的一甩,连人带枪都甩了出来。他抱起机 枪向敌人扫射。 敌人的冲锋被打退了。朱德、陈毅、朱云卿、胡少海一起检查阵地。看得出, 他们心情都很难过。但阵地前沿,敌人丢下的尸体更多。 正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战士们在修整战壕,老七溪岭方向还在响着激烈 的枪炮声。 朱德关切地望着枪声阵阵的老七溪岭方向。 老七溪岭阵地上,杨如轩的两个团已爬上了制高点百步墩。敌人居高临下,向 夺取山头的二十八团猛烈扫射。冲锋在前的战士倒下一片。 王尔琢把一营长林彪和二营长袁崇全唤到身边:“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占百步 墩!” 林彪提议:“团长,敌人占据有利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 强攻也难奏效,不如往下撤。” 王尔琢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一撤,二十九团、三十一团和军部首长不是腹 背受敌?” 林彪仍坚持道:“我们是主力,保住二十八团,损失还可以补回来。” 王尔琢怒不可遏:“决不能在关键时刻临阵逃脱,百步墩再危险,也要夺回来! 马上组织冲锋!” 何长工来到这里:“团长,我看挑选骨干组成敢死队,分成几个小组,成梯队 形攻击。把火力调到一个方向,吸引敌人火力,掩护攻击。” 王尔琢表示赞成:“好!你们马上去组织。组织好后,带到这里来。” 林彪和袁崇全唯唯喏喏地离去。 敌人的火力被吸引过去,林彪带领二十几个人的敢死队,人人腰挂四枚手榴弹, 身背一把大刀,提着枪乘机利用树木的掩护,慢慢靠近百步墩。战士根据林彪的手 势,取下手榴弹打开了盖,一起投向百步墩。 百步墩上一片爆炸声,掀起了层层土浪,敌人死伤过半。 林彪他们冲了上去,几十支枪一个齐射,打得敌人抱头鼠窜。这时,后续部队 冲了上来。敌人连滚带爬潮水般地朝山下跑,二十八团的战士从山上往山下追赶。 敌人招架不住,全线撤退到龙源口桥附近。二杨的溃军汇到一起,如惊弓之鸟, 乱糟糟地夺路而逃。红军战士高喊着从两面追杀上来。 李文彬等人退到了龙源口桥,利用河流作掩护,命令他的手下阻击。有一部分 人利用自然地形,匆忙架枪,安装迫击炮,对准追击的红军队伍射击。追击的红军 战士有不少人中弹倒地,和战士一起追击敌人的朱云卿命令部队卧倒,用火力压制 敌人的火力。 二杨的前线指挥部,设在离此不远的白口村。他们是自信的,因为他们投入了 一万多人兵力,进攻仅有几千人的红军。俩人耳闻激烈的枪炮声,也摆开了“楚河 汉界”的拼杀。 俩人正厮杀到兴头上,手下来报,溃逃的士兵已经进了村子。 杨池生、杨如轩俩人听后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地一起冲出指挥部。 白口街上,确实涌进了不少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溃兵,后面还有不少人正在往里 涌。 如此不堪一击。俩人面面相觑。 这时的白口村外,林彪正带领一营从侧面快速逼进他的指挥部。 彬彪的一营冲进村,扫射着往村中前进,来不及躲避的敌兵举枪投降。战士们 看见前方有两个骑马的向村外逃去,知道是敌人的师长,在后面一阵猛追猛打。无 奈马匹跑得太快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跑掉。 龙源口的战斗已经结束,俘虏被战士押送走。三个团的战士涌上龙源口桥,举 着枪、摇着旗,在欢呼,在跳跃。朱德、陈毅、王尔琢、朱云卿、胡少海、伍若兰 等向龙源口桥走过来。 桥上的战士欢呼跳跃得更加厉害。 朱德他们到了桥头,战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欢迎几位首长通过。 七溪岭大捷后,红军第三次占领永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已拥有永新、宁冈、 莲花全部和随川、吉安、安福、酃县一部。至此,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展到了鼎盛 时期。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