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明代冤狱案(2) “这么说吧,对李家小儿,心里越烦,面上越要加倍关爱。”梅榕说,“使 李雄不存戒心,再寻一时机,想个法子灭掉两个,家业方可归你所有。” 梅氏茅塞顿开。 “你依我言而行,定无差错,此为其一;其二,对府中奴婢们也要时而施以 小惠。”梅榕洋洋自得。 “这又是为何?” “结为心腹。”梅榕老谋深算地说,“奴婢仆佣皆图小利,笼络尔等必有大 用。” “全明白了。”梅氏觉得,哥哥未做当朝宰相是朝廷的损失。 梅氏回府,旧貌换新颜。对儿女亲亲热热,嘘寒问暖;对下人施以小惠。不 出梅榕所料,那些下人屡得赏赐,皆说梅氏好话。 李雄初有疑惑,人心性子岂如戏法,说变就变。而梅氏横竖两张嘴,白日蜜 语甜言,夜间被窝讨好,怎叫人不珍爱。 日子仿佛糖罐里打转,梅氏极想生个儿子,任李雄播种两年不见收成。梅氏 心中焦急,常往寺庙庵堂烧香许愿,果真灵验,不久怀上身孕,十月过后产下一 子。梅氏恐其难养,自己做主取个贱名,叫亚奴,意为比奴才还次一等。李雄心 中喜悦,依了梅氏,眯眼凝视远方虚空处,似已看到老迈之时儿孙满堂环绕膝下 乐融融的景象。 眨眼间亚奴年满周岁。玉英也已十四岁,与承祖一同念书,倒比弟弟聪慧, 天赋极高,读书过目不忘,吟诗作赋,描花刺绣,无所不会。 李雄提到长女玉英,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常与梅氏道:“玉英女儿生得美貌, 且有才学,将来访个饱学秀士入赘家门,方才匹配。” 梅氏面上带笑,心中滴血,一窝冤孽,除掉都嫌手慢,再入赘一个,家业财 产岂不流于外人之手? 2 正德十四年,陕西杨九儿盘踞皋兰山起义作乱,地方官军屡战屡败。朝廷急 躁,派遣大将赵忠统领兵马前去征讨。 赵忠赏识李雄,荐其为前部先锋,择日起程。 李雄收拾器械,打点行装,带上家丁,临行之时嘱咐梅氏善待儿女。梅氏满 口承诺。玉英、承祖、月英围着父亲,拽住衣袖,洒泪不舍。 “赵爷特令,校场相会。”府外,一官兵高声传令。 李雄一甩袖子,大步出门,不忍回头,只怕小儿女哭泣令自己伤心。出得门 来,急急上马,前往教场演武厅,与诸将参军会合。 大敌当前,朝廷惯用手法——差遣兵部犒劳三军,提气鼓劲。三军照例跪地 谢恩,三呼万岁。 艳阳笼罩,面面军旗炽热耀目。 李雄身着银铠甲挂剑上马。赵忠铿锵发令:前部人马,兵发皋兰山! 军令一发,鼓炮齐鸣,旌旗挥舞,铁蹄铮铮,声声厚重,震击胸膛,巨大共 鸣唤醒无限荣光,令人热血翻滚,汗毛沸腾。出征队伍宛如人的海洋,铺天盖地 席卷而过。校场尘土飞扬,军士呐喊开道,声响穿透皇城院墙,传到宫殿深处, 仅存隐约一点。 李雄带领队伍,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到达陕西地面安营扎寨。 隔天,杨九军前来,双方鏖战数日,互有胜负。 七月十四日,后部军队到达,与李雄前部会合,准备围剿叛贼。杨九儿获悉, 派遣大将一员,单率精兵五千前来挑衅。赵统领命李雄领部下迎战。李雄率部出 击,将士神勇,猛烈厮杀,顷刻间贼兵溃不成军,后队改前队,大败逃走;李雄 恋战,追逐数里,贼兵钻进山路,李雄兵将锲而不舍,紧随而入;忽而,贼兵消 遁,四周异常静谧,抬眼上望,几片树叶飘落,一种可怕预感升腾,李雄的神经 犹如琴弦铮然断裂。与此同时,喊杀声音响彻山谷,伏兵四起,将李雄队伍团团 围住。 李雄率兵士左冲右突,漫山遍野,刀剑搅拌肉泥,无数血肉头颅,似暴雨倾 盆,刷出道道猩红屏障,胀痛眼球;不断有人被死尸绊倒,未及爬起,又遭砍杀, 汩汩血水满地横流,嘶哑的叫喊,吟成一曲惨烈哀歌。 李雄部终于寡不敌众,兵士愈杀愈少。杀至最后独剩李雄一人,下腹已被刀 剑捅穿,肠子迸射而出,坠于裤胯之间。李雄右手持刀,左手抓肠,往腹腔里塞。 肠子滑腻,握捏不住,肚子剧烈起伏,呕吐猛然来袭,痛楚到极致,人已麻木, 李雄眼睛塌陷,皮肤枯萎,英武威猛的面容刹那化作焦土颜色,与血液浸泡的银 色铠甲,恰成鲜明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