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大宋灵异记(8) 此等事情,岂能说给庆奴。 庆奴以为父母都好,心下安定许多,转而对周三说:“如今你也没个去处, 就跟我去客栈见过虞侯,在隔壁赁间房,暂且住下。”周三随庆奴去往客栈,心 里却很别扭。 带着昔日的旧情人去见今朝的新姘头,庆奴心中也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两人之中,迟早要离开一个。自己与周三久别重逢,要他离开,实是不舍;若 离张虞侯而去,他又重病在身,没个人照料,必死无疑。 张虞侯躺在客栈房间木床上,时而咳嗽,时而喘息,心烦意乱,清晨醒来, 左眼直跳,疑似厄运当头。此刻闻听楼下脚步声噔噔逼近,恐是衙门公差来捉, 身体紧张抽搐,忽见门帘儿一挑,进了两个人——庆奴和周三。 庆奴有些矜持、有些艰难地向张虞侯介绍:“这就是跟你讲过的周三。” 张虞侯一语不发,只是猛烈咳嗽。周三冷冰冰瞅张虞侯,也不言声。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儿,气氛凝重尴尬。僵持许久,庆奴下楼给 周三赁了间房,然后陪周三进房歇息。 夜深,隔壁床铺嘎叽嘎叽,人声,秽语、喘息、呻吟,犹如小弯刀,颇有节 奏地钻进张虞侯耳中,一下一下剜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响动终于平息。又过了一会儿,庆奴一手梳理着头发进 来,脸上红晕未消。 张虞侯含恨翻身假寐,庆奴脱鞋上床,抱住张虞侯,脸贴后背,万分歉疚地 低语:“别怨我。” 张虞侯不言声,悲哀地思前想后:“重病缠身,能说什么?若苦苦相逼,惹 恼庆奴,与那周三私奔,谁来照料自己?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当王八当乌龟, 也是不得已,待病养好,重振雄风!” 第一夜如此,第二夜如此,第三夜依然如此。周三一折腾就是两个时辰,别 说王八,忍者神龟也受不了这气。第四夜,庆奴从周三房里回来,张虞侯话里有 话威胁道:“若你明晚还去他房中胡混,我爬也要爬到衙门去,为你,我什么都 豁得出去。” 庆奴自然知道张虞侯的意思,若自己跟了周三,他即去衙门自首,大家一起 死。 庆奴认错、妥协、蜜语宽慰,殷勤服侍,安抚张虞侯睡去。 黑暗中,庆奴瞪着眼想:“得找周三拿个主意。” 6 周三已身负两条人命,岂怕张虞侯要挟。与庆奴相处四夜,美中不足,还有 些可恨,刚一完事儿,庆奴拔腿就走,去和另一个男人相拥而眠。 “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周三郑重其事问庆奴,“你留谁?” “这由不得我。”庆奴一副没主意的样子。 “你可以在他喝的药里,多加一味药。”周三阴沉地说。 “什么?” “砒霜。” 庆奴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病,左右也是好不了的。”周三抚摸庆奴后背,“你守着病秧子过一 辈子?” 庆奴只觉后背泛冷,像有一条冰凉的蛇在游弋。良久,木然问周三:“非要 这样么?” “你若不肯,我走便是。”周三手缓缓垂下,表情无限沉重痛苦。 庆奴下意识拽紧周三的手,周三一把抱紧庆奴,俯耳轻言:“很快就会过去 的。” 第五夜,庆奴没去周三房中。很规矩很温情地喂张虞侯喝了稀粥,洗了碗就 去熬药,掺上水,将药搁炉子上,取出白天从药铺里买回的砒霜,小心翼翼拆开 纸包,将药粉抖进咕嘟沸腾的药汤里,抖了一半儿,庆奴似乎于心不忍,默然住 手,将剩余的一半包好,揣入怀中,然后拿支筷子,搅拌药汤,均匀了,甩甩筷 子,掏条手绢包住药罐耳朵把,端离火炉,将药汤倒进一只土坯碗中。 冒着袅袅热气深酱色苦药,送到张虞侯唇边,有些烫。庆奴用嘴呼呼地吹, 温度渐渐冷却,张虞侯接过,捧在手上,咽了口唾沫,接着一仰脖儿,咕咚咕咚 喝下,把空碗递给庆奴,温和地说:“待我痊愈,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庆奴不敢看张虞侯的眼睛,头一低转身走掉,出了房门,人倚门框,心怦怦 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