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狠不能成大事 见朝堂上乱哄哄的,太宗又说道: “量定封邑可能不那么恰当,众卿有意见可以尽量提。”话意刚落,淮安王李 神第一个上来奏道: “义旗初动,臣潜入鄠县南山,费尽千辛万苦,联系上京师大侠史万宝,举兵 响应,这可以说明我是干的最早的,是首义功臣;后来我数次随陛下出征,先后杀 败宇文化及,激战窦建德,虽然未立什么大功,但多少次出生入死,身上的刀疤箭 伤也有好几处。按理说,今次封邑,我不推个一千三百户,也得摊个一千二百户, 没想到只给我五百户。那房玄龄、杜如晦一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功劳根本比不过我, 却位居第一,这……这臣怎么能服气?” 淮安王说完,摊了摊手,无奈地看了看大家,一些和淮安王一样憋着气的人都 点头称是,将军丘师利也跟着说道: “淮安王确实名声挺响,又是宗室,按理封爵应该在房、杜二人之上。” 唐太宗李世民(599~649年),唐代皇帝。李渊次子。公元626~6 49年在位。哪?” 太宗一番话说完,淮安王已憋得满脸通红,这不是当众揭俺的伤疤吗?罢了, 罢了,早知不出这个头,不献这个丑。淮安王定完勋臣爵邑,群臣各就各位,下一 步就可以有所作为了。后宫里、炉火熊熊,温暖如春,太宗斜躺在御榻上,拿着一 个奏表看着,想着下一步的施政措施。杨氏妃在一旁低眉顺眼地侍候着,轻轻地给 太宗捏着脚,半天,才抬起头来柔声问:“到后宫还想着国家大事啊?” 太宗拍拍手中的奏章答道: “朕终日孜孜,非但忧怜百姓,亦欲使你等长守富贵啊!”杨氏妃莞尔一笑, 过来偎在太宗的怀里,幽幽地说:“臣妾昨晚又做恶梦了。” “又怎么啦?”太宗摸摸杨氏妃发黑的眼圈说。“臣妾又……梦见那死鬼了。” “李元吉?他又来干什么?” “他脸跟白纸似的,拿着一支带血的箭,望着臣妾惨笑……”杨氏妃说着,美 丽的大眼睛已然是泪光点点,楚楚动人,太宗心中一软,忙用衣袖给她拭了拭,安 慰道: “朕转战南北,杀人无数,死人这样的事不值一提,你不想他就不缠你了。” 杨氏妃点点头,停了一会,又说:“听说皇上要礼葬故太子李建成?” “是啊,还包括李元吉。”太宗说着,欠了一下身子,有些奇怪地问,“怎么? 你也关心这个?” 杨氏妃跪下身子,头埋在太宗的怀里,幽幽说道: “臣妾侍候皇上,从无二心。皇上若能礼葬李元吉,至少臣妾的心里会安稳一 些,望皇上能理解臣妾这颗女人的心。” 太宗摸了摸杨氏妃“朝霞映雪”的脸蛋,叹了一口气,说:“你曾是他的妃子, 朕也曾是他的兄长,所谓‘孝惟德本,周于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要不是 为了他们三番五次地加害于朕,朕也不会平白无故杀自己的亲兄弟;你要不是为了 ……”太宗的话说了半截不说了,他觉得这话说得太白了,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妃 妾。杨氏妃低着头,默默地在心里把太宗的话叙完:你要不是贪生怕死,贪图富贵, 怎么也不会安心侍奉杀夫的仇人。 第二天早朝,太宗的脸笑盈盈的,经过昨晚和杨氏妃的一番谈话,太宗终于下 定决心要礼葬李建成、李元吉。他至少想出了两个礼葬他们的好处,一是可以求得 自己的心安,二可以消除他在老百姓心中的“杀兄害弟,古今大恶”的不良形象。 “魏爱卿,”太宗坐在龙椅上探身问道,“朕要下诏礼葬李建成、元吉,你以 为如何?” “此臣之所愿。”魏征拱手道。 “房爱卿,你的意见呢?” 房玄龄脑子好使,接着答道: “此举足显陛下仁爱,也为玄武门事变划个句号。死者已矣,也可彻底消除原 东宫僚属心中的疙瘩,大家以后同心同德,忠君为国。”“说的是,说的是,”太 宗很高兴,经房玄龄这一说,这礼葬的事意义更大了。既然是礼葬,得给死者些称 号、名誉,太宗就问群臣:“众爱卿看看,追封他们什么谥号为好?”杜如晦出班 奏道:“按照《谥法》,‘隐指不成曰隐。不思忘爱曰刺;暴戾无亲曰刺。可追封 李建成为息王,谥曰‘隐’,元吉为海陵王,谥曰‘剌。’” “嗯,嗯。”太宗不住地点头,此追封甚好,即高待了他们,又指出他俩的 “不思忘爱,”申明屠杀他俩的正义性,一举两得,甚好,甚好!太宗当即指示杜 如晦,“就这样定了,你具体操办此事,改葬期、坟址等等,到了那天朕还要亲自 致祭。” “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不约而同拱手道。一个君主的聪明才智毕竟有 限,胸怀宽广,善于倾听别人的正确意见,才能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明君。 明天是个好日子。在礼葬李建成、李元吉的前一天晚上,太宗特意摆了一桌, 与爱妃杨氏饮酒作乐。融融的烛光下,看着杨氏妃娇滴滴的样子,太宗拍拍她的手 说: “明天这事办完,你也安心了,朕也安心了。” “是啊,”杨氏妃眼瞅着地上幽幽地说,“和他们有关联的人都可以安心了。” 太宗伸手把杨氏妃揽过来,撩撩她的头发说: 供给人们的甜食己经够了,他们的胃因此而得了病;这就需要一起,他感到一 种深深的满足,当中还夹杂着一些折磨人的快乐…… “皇上。”一个内侍走过来,轻轻地叫一句,太宗从陶醉中醒过来。“皇上, 皇后求见。” 皇后?她从不在我和别的女人取乐时打扰我,今天她一定有事。太宗坐直了身 子,整整衣服,对那内侍说:“快快有请!” 一阵环珮响,衣着得体的长孙皇后脚步轻轻地走了过来。太宗不待她施礼,忙 起身相迎。 “皇上。”长孙皇后叫一声,拿出一个奏本来。 “朕这正喝酒呢。”太宗以为皇后有什么谏言,这要说的可不是时候啊。 “恕臣妾打扰,”长孙皇后双手呈上那个奏本说,“黄门侍郎王珪、尚书右丞 兼谏议大夫魏征等原东宫僚属联名上表。因天色已晚,又属敏感之事,故托臣妾转 呈皇上。” “这些人想干什么?”太宗嘴里说着,接过表细细看起来。但见上面写着:臣 等昔受命太上,委质东宫,出入龙楼,垂将一纪。前宫结衅宗社,得罪人神,臣等 不能死亡,甘从夷戮,负其罪戾,联录周行,徒竭生涯,将何上报?陛下德光四海, 道冠前王,陟冈有感,追怀棠棣,明社稷之大义,申骨肉之深恩,卜葬二王,远期 有日。臣等永惟畴昔,忝曰旧臣,丧君有君,虽展事君之礼;宿草将列,未申送往 之哀。瞻望九原,义深凡百,望于葬日,送至墓所。 太宗看了半天没说话,半天才神色黯然地说: “卜葬之日,送至墓所,这些人对李建成还真有感情啊。” “此陛下之福。”长孙皇后施礼道,“魏征、王珪等人侍奉陛下,忠心不二; 不忘旧主,情理之中。朝上有这样的明理之事,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杨氏妃也在一旁帮腔道,“李建成、元吉‘结衅宗社,得罪人神’, 伏诛理所当然,如今礼葬送葬也是‘明社稷之大义,申骨肉之深恩’。” 太宗很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他见一后一妃说得句句在理,心里马上觉得开朗 多了,他拍拍那个奏章说:“朕还要明天在宜秋门致祭呢,何况他们?” “那,皇上准奏了?”长孙皇后笑着问。 “准!”太宗伸了胳膊,大度地说,“诏令原东宫旧臣,齐府僚佐,统统前去 送葬!”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施一个礼,告辞走了。杨氏妃重新给杯子斟上酒,敬了太 宗一杯,又小声问:“臣妾明日能设案致祭吗?” “你?”太宗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你就免了吧,让人看见不好。明日朕致 祭,悄悄地代你说几句就行啦。” 武功乡下的别墅里,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小弟兄仨一字排开,各掂一支大 毛笔,歪着头在书案上用心练字。母亲窦氏手拿一支小竹竿,不停地指指点点,时 而敲一下调皮偷懒的三胡。“好好写,娘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犒劳你们。”窦 氏说着,放下竹竿出去了。 三胡一见娘出去了,放了竿子,把竹竿抢在手中,装着娘的样子,指点着两个 哥哥: “好好写,写不好宰了你俩!” “连我也宰?”老大李建成说着,从袖筒里摸出糖块,递给三胡。“那……” 三胡嘴噙着糖块,竹竿指着李世民说,“那就只宰这小子。” 李世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手捧着写好的大字,装作欣赏的样子,凑到李建成、 李元吉跟前,却突然从大字纸底抽出一把裁纸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一个, 刺中了李建成、李元吉的心窝。俩人眼里泌出血来,捂着咕咕冒血的心窝,手指着 李世民艰难地说: “说着……玩的,你还……真来啊!” “不狠不能成大事!”李世民阴笑着,看着两人抽搐着,慢慢倒下……“孩子 们,字写好了吗?”随着脚步声,母亲窦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李世民慌张起来, 他望着地上的两具尸首,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他扑上去,把李建成、李元吉 的首级割了下来,藏在怀里。 “哗啦”一下,窦氏手中的茶碟和糕点全撒在地上,她望着地上两具年轻的无 头尸,惊恐地问:“这是谁?谁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