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伶黄狗替主鸣冤 智英雄捉拿凶犯 话说李七侯在窗户外面,听里面那妇人说话的声音,正是李氏。他先用舌尖湿 破窗户纸一瞧,那屋内炕上放着一张炕桌儿,桌上摆几碟菜,姚广智在东首坐着。 李氏在西首坐着,笑嘻嘻地说:“你多喝两杯吧,无故的今天挨了一回板子,打得 我心里怪痛的。”姚广智说:“明日把炕箱内那个东西扔了,就去我心中一块大病。 你真下得手,会把他一刀就杀了,我的心病也去了。”那妇人说:“你我这可作长 久的夫妻了,你害一个,我害一个,幸亏我们把人头藏起来了,要不然,那还了得 吗?” 说着笑着,手托一杯酒,送在那姚广智嘴上,说:“老四,你喝这杯酒吧!” 李七侯看罢,知道是奸夫淫妇,便大嚷一声,进屋内把他二人捆步。至次日天明, 叫地方刘升、李福,用车拉他二人到了县衙,正值老爷升堂。 原来彭公已传到赵廷俊,正在问他:“你为何卖了六十亩地与何村刘祥呢?” 赵廷俊说:“我因急用,卖与刘祥六十亩地,应在昨天下定银一百两是实。”彭公 说,“与你无干,下去吧。”李七侯带上奸夫淫妇。彭公问七侯说:“如何拿的他 二人?”李七侯把偷听之话细回了一番。彭公点头,问姚广智说:“你还不实招吗?” 姚广智被神鬼缠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听彭公问他,不由己地说:“老爷,小人罪该万死。只因小人不知事务,与 黄永之妻通奸。李氏与我说:”是作长久夫妻,是作短头夫妻?‘我问她:“作长 久夫妻是怎么样,作短头夫妻是怎么样?’她说:”要作长久夫妻,你把妻子害了, 我把我男人害了,可不是作长久夫妻。你如不依我这话,从此你不必往我家来了。 ‘小人因胆小不敢应承。昨日她男人回家,她叫我请她男人喝酒,我也不知事务, 请她男人在她家吃酒。我二人吃到初更之时,黄永醉了。李氏叫我拿刀杀他,小的 下不去手,是李氏手执钢刀,把黄永杀死,把人头扔在炕箱之内。 她叫我把我妻子勒死。小人一时糊涂,把我妻蒋氏勒死,把两个死尸扔在井中 是实。“李氏也画供招认。彭公又派人到她家中,把那个人头取来。彭公提笔判断 :姚广智因奸谋害二命,接律斩立决;李氏因奸谋害本夫,按律凌迟;姚广礼与张 兴二人,因耍笑斗讼,例应杖四十,念其愚民无知,免责释放回家。 当堂又把蒋得清传来说:“本县念你年迈无倚靠,把姚广智的家业给姚广礼承 管,作为你的义子,扶养于你,如不孝顺,禀官治罪。黄永并无亲族,家业田产断 归蒋得清养老。”当堂具结完案。 方要退堂,忽见一只黄狗跑上堂来,连蹿带跳,嘴内咬着一只靴子。三班人役 方要往外打,那狗两只眼都红了,象要咬人的样子。彭公一看,说:“来人,不准 打它。”彭公又说,“黄狗,你要有冤枉之事,只管大叫三声,也不须你多叫,也 不许你少叫。”那狗把四条腿一趴,仿佛跪着的样子,把那只青布靴子放下,两只 眼瞧着彭公,汪汪地大叫三声。彭公叫杜雄:“你跟着那个狗去,走到哪里,有什 么情形可疑之事,见机而作。或者那个狗把哪个人咬住,你就把他锁来见我。”杜 雄答应,说:“黄狗,随着我走。”那只黄狗站起来,摆了摆尾 巴,又闻了闻杜雄,跟着杜雄出衙门去了。 彭公退堂,吃了晚饭,安歇了一夜。次日天明起来,洗脸、吃茶已毕,早饭之 后升堂。杜雄带着黄狗上堂,说:“下役奉老爷之命,跟随黄狗出城,到了城北, 瞧见有一块高梁地,约有五六十亩,当中有一座新坟,那黄狗用爪刨了半天,也刨 不出什么来。天色已晚,那黄狗汪汪地直叫,下役把狗带到我家,喂了它一顿。只 因大老爷升堂,下役前来回禀老爷。”彭公说:“你去到那北关以外,访问那一段 地是哪一村的?把那村中的地方传来。”杜雄领命下去。不多时,已从那张家村把 地方蔡茂传来,跪在堂下。彭公问他:“那城北有一块高梁地,当中有一座新坟, 不知是何人所埋,地主是谁?”蔡茂说:“地主姓张名应登,乃是本县的一个秀才。 他父张殿甲,是一个翰林公,早故了。那新坟是他的奴才之妻埋在那里。”彭公说 :“几时埋的?”地方说:“是四月间埋的。”彭公说:“里边埋的这个妇人,是 什么病死的?”地方默想说:“此事要翻案了。这件事该当如何?”彭公说:“你 还不实说,等待何时?”蔡茂说:“老爷,此事乃是前任老爷所办。刘大老爷卸任, 就是大老爷接任。只因张应登的家人武喜之妻,夜内被人害死,不见人头,刘大老 爷把张应登锁押起来,后来有他家的老家人张得力来献人头,具结完案。” 彭公吩咐:“叫马清、杜明,去到张家庄把张应登与张得力、武喜带到听审。” 二役领命下去,不多时,把那一干人犯带到堂前回话。彭公说:“先带张应登上来。” 两旁人役说带张应登,下边上来一人,身穿蓝宁绸双团龙的单袍,腰系带,粉底官 靴,头戴官帽,白净的面皮,四方脸,双眉带秀,二目有神,准头端正,唇若涂朱, 秀士打扮,躬身施礼,口称:“老父台,生员有礼。不知老父台传我有何事故?” 彭公说:“张 应登,你家奴才武喜之妻,被何人杀死,从实说来!“张应登连忙跪倒,口称 :”老父台,生员罪该万死,求老父台恩施格外。今年正月元宵佳节,晚生拜客回 来,见路旁站立一个少年女子,生得粉面桃腮,令人可爱。我一见神魂飘荡,仔细 一看,乃是我的家人武喜之妻甄氏。回到家中,我派武喜进城办事去了。那一日过 午之时,我带着五封银子,到了武喜家中,手敲门环,甄氏出来开门。她认得晚生, 说:“主人来了,里边坐吧!‘恭恭敬敬地倒把晚生恭敬住了。”彭公说:“好, 就该回去才是。”张应登说:“晚生被色所迷,见那甄氏和颜悦色,更把我给迷住 了,跪倒在地说:”娘子,自那日我瞧见你,茶思饭想,无刻忘怀,今日你男人不 在家中,我特意前来找你,望求美人怜念,赐我片刻之欢。’那甄氏面带笑颜,把 晚生搀起来说:“主人乃金玉之体,奴婢是下贱之人,不敢仰视高攀,求主人起来, 我有话说。‘我打算她是与我要银子哪,我把那五封纹银掏出来,放在桌上说:” 美人,我这里有点敬意,给你买衣服穿。’那甄氏一眼都不看,她还是和颜悦色地 说:“主人今夜再来,奴婢等候大爷。青天白日,恐有旁人看见,观之不雅。‘我 一想也对,自己回到家中,在书房闲坐,顺手拿过一本书来观看,乃是我先人遗文, 内中的一段有’修身如执玉,积德胜遗金‘之语,还说人年青不知世务,为戒应在 色,因血气未定,足能伤身害命。美颜红妆,全是杀人利剑;芙蓉粉面,尽是带肉 骷髅!还有戒淫诗一首,写的是:”红楼深藏万古春,逢场欲笑随时新。世上多少 怜香客,谁识他是倾国人。’晚生看罢,自己一想,淫人之女,罪莫大焉!求功名 之人,不可作无德之事。我越思越想,此事万不可作。晚生回至后边我妻子房中, 焉想到,‘好花偏逢三更雨,明月忽来万里云!’晚生睡了一夜,安心不去。次早 起来,书童来报说:“武喜之妻不知 被何人杀死,人头也不见了。‘“彭公听到这里,说:”且住。“ 要断惊天动地之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