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叶奕雄按赵宗平给的电话号码一下子就跟李璐联系上了,开始李璐很警惕,她 的这个电话从不轻易给别人,知道的人很少。当叶奕雄报出自己的名字,又报出赵 宗平的名字,李璐的声音便显得热情起来,给人一种找到自己队伍的感觉。 叶奕雄进一步说:老同学,是我去府上看你,还是请你出来吃饭? 李璐想了想说:请我吃饭吧,最近大闸蟹上市了,我想尝鲜。 叶奕雄半开玩笑说:堂堂副市长夫人,吃大闸蟹还得老同学请,真是不可思议。 好吧,我请定了,今晚在海风吹餐厅二楼玫瑰包间,让你吃个够。 李璐开心地说:你是时代的弄潮儿,是引领生活前进的人,副市长怎么可能跟 你相比呀。 好好,恭维话等着晚上见面再说吧。 叶奕雄放下电话,内心兴奋了半天,想不到这么快就把李璐找到了,这证明他 的事业有救了,真是天助他,天助他呀!叶奕雄兴奋地在房间转了几圈,他忽然想 到了郭婧,如果不是跟她在八角楼问题上存在着分歧,今晚他一定带上郭婧,有郭 婧在场,叶奕雄的心里会有定数。 又是郭婧,自己凭什么总是想起她呀,难道她拆自己的台还不够大吗?再说, 跟李璐见面属于很神秘的事情,叶奕雄是在捕捉商机,商机不可泄露,他一个人面 对李璐再妥当不过了。叶奕雄决定一个人见李璐,不让任何人知道。 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将自己彻底打扮一下,就去了一剪刀理发店。 叶奕雄一向十分看重头型,他觉得人身上最关键的部位就是头部,他是整个身 体的总指挥,而头型的好坏会将一个人的精神气质凸现出来,叶奕雄总想在精神气 质上与众不同,所以每逢重要的场合,他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头型。 一剪刀理发店的员工早就熟悉叶老板了,特别是那些女服务员,见到叶老板就 像蝴蝶见了鲜花,拍着翅膀就飞过来了,叶奕雄知道这个地方的女孩子都是摆不上 台面的人,也知道她们是见钱眼开的人,所以他在一剪刀没有固定的洗发小姐,也 没有固定的理发师,赶上谁是谁,一切由店老板安排。今天,叶奕雄却要自己挑选 理发师,因为晚上要见的人非同寻常,他就在众多的年轻师傅中挑选了一个老练些 的,又在女孩子中拣了个最小的给自己洗头发。 叶奕雄的头发大多干洗,他主要享受按摩,按摩的时候,手指的劲力特别讲究, 太轻太重都会使头皮不舒服,他喜欢手轻,于是就选择了最小年龄的女孩子,让她 的小手在他的头发上舞动,叶奕雄每逢这个时候就微闭上眼睛,享受一个女孩子对 他男性皮肤的触摸,偶尔他还会想入非非,但只是想入非非而已,他绝不可能在这 个地方拣个女人玩玩,这里太不够他的档次。 干洗过后,老练的理发师站在叶奕雄的身后,对着镜子摆弄他的头型,叶奕雄 说:今天你的任务是把我修理得年轻。 理发师笑笑说:先生已经很年轻了。 叶奕雄说:那就再年轻些吧。 理发师微笑着用手撩起叶奕雄的头发,心想坏了,先生的发际长得太高,剪短 了会没有形状,剪长了又会显不出人的精神,理发师便掂着叶奕雄的头发默默发呆。 叶奕雄心急地问:怎么还没想好哇?你的技术到底行不行啊? 理发师这才慌乱地将叶奕雄的头发放下来,咔嚓一剪子,一缕黑发就飘落在地 上。 糟糕!这缕黑发正生在叶奕雄的发际,一剪刀断了它就等于把头型彻底毁了, 再往下纵然剪刀虎虎有威,都不可能使头型生辉,理发师握着剪刀的手簌簌抖动起 来。 剪呀,你快剪呀!叶奕雄的急性子在这个时候充分表现了出来。 理发师发抖的手被叶奕雄喉腔里的声音震动得冷静了起来,他的剪刀顺着叶奕 雄的发际行走,嚓嚓嚓,一会儿一个怪异的头型就在镜子里出现了。 哎哎,这是什么头型啊?叶奕雄看着镜子里怪模怪样的头型喊。 理发师说:先生,这个头型是国际上刚刚开始流行的,本城还没有,先生不是 喜欢年轻吗?再也没有比这头型更年轻的了,它是根据球星贝克汉姆的头型克隆出 来的,前卫新潮又不失威风,先生是个有威风的人,配上这样的头型就威风不尽了。 叶奕雄一下子笑了,他觉得理发师看到了他的心,理发师就像一个探头,他心 里想的他全探到了。 不一会儿,理发师停了剪刀说:好了,先生,您看看吧。 叶奕雄对着理发师举起的镜子看了看脑后,他看到了那一块参差不齐的空白, 便疑惑地问:怎么后脑勺像长秃疮似的。 理发师忙说:这是新发型的特点,留一点空白给人想象,这个空白的起伏就像 一个N 字,代表美国的职业球员。 叶奕雄又仔细地看了看,说:不好看不好看,不伦不类的,把我跟美国的职业 球员扯在一起,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理发师说:新发型就是这么怪异。 叶奕雄见理发师在一旁解释不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等他出了理发店,理发 师咚一声就跌在了椅子上,天啊,总算蒙混过去了。 夜幕降临后,叶奕雄在海风吹酒店二楼玫瑰包间见到了李璐,李璐第一句话就 说:怎么理了这样一个头型? 为了见老同学啊。叶奕雄脸色有点红地说。 李璐出声地笑了起来,前后左右将叶奕雄的头发打量了一遍说:哪个拙劣的理 发师将你变成了这个怪样子,后边还少了一块头发。 叶奕雄说:这是国际最新流行款。 李璐说:再流行也不能少头发吧? 叶奕雄这才感觉今天的头型不理想,至少李璐不喜欢,他心里颇为丧气,手不 由往脑后摸去,他摸到了那块空白,真的,为什么要在脑后留一块空白呢,说不定 是理发师剪刀的失误呢。 李璐发现叶奕雄在意起来,便岔开话题说:今天请我吃什么,今晚关键是吃啊! 叶奕雄也回到现实说:大闸蟹,今晚管你够! 海风吹酒店吃的是气派和档次,这里的海产品价格明显要高于别的酒店,大闸 蟹一只卖到一百元,叶奕雄一下子就要了十只,服务小姐端上来的时候,李璐发着 嗲说:你要把我的脂肪层加厚吗? 叶奕雄看看她,随手拣起一只大闸蟹丢到她的碗里说:偶尔潇洒一次,长什么 脂肪呀。再说,中年女人就要丰满一些,太骨感就失去福态了。 李璐用手摆弄着碗里的大闸蟹,欣喜地说:我从小就喜欢吃这玩艺,结婚后我 先生也喜欢吃这玩艺,他还给这东西编了个顺口溜,叫蟹语:我活着的时候,你们 说我横行霸道,我缩成一团的时候,你们又怕我死掉,我死了以后你们说我味道好 极了,可是我再也不知道。 有意思有意思,孙副市长还真有文采。叶奕雄在一旁说,这顺口溜多有哲理呀, 借着蟹的口气把官场上的不如意都说了出来,了不起,我配服!说罢举起酒杯冲着 李璐微笑道:来,老同学,我先敬你一杯,祝你嫁了个如意郎君。 李璐急忙用湿毛巾擦擦手,端起酒杯说:当初要不是看上他的职务,还不会嫁 给他呢。我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有前妻,也有孩子。李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 着酒的下咽,一串饱嗝也喷了出来,她慌乱地拣起纸巾捂嘴。 叶奕雄在一旁看着,李璐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让他感觉这是个生活并不滋润的 女人,尽管是副市长的夫人。 叶奕雄便试探着说:当初,李璐小姐可是学校的校花,我至今记得你跟赵宗平 演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景,你们出色的表演轰动了校园,当 时同学都管你们叫金童玉女,私下认为你们是天做地设的一对,想不到你竟嫁了个 副市长,而赵宗平又到国外转了一圈。 李璐说话的欲望一下子被叶奕雄勾起来了,洪水似的,挡也挡不住,李璐说; 其实同学们当时不过是瞎猜和传言而已,赵宗平从未向我表示过爱情,他当时如果 真的向我求爱,我很可能就嫁给他了,但他没有,他出国深造去了,这使我对自己 本身的魅力发生了怀疑,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个不受男士欢迎的女人。工作以后,我 有很长时间不跟男士接触,也不想谈情说爱,生活非常低调,曾连续两年获得先进 工作者称号,有次记者采访我,问我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出色,我说不谈爱情,逗得 记者直笑,最后记者不得不放弃对我的采访。 一个不谈爱情的女人最后却嫁给了副市长,这又是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吧?叶 奕雄插话。 李璐一边吮着蟹黄一边说:嫁给孙副市长是我的一个阴谋,是我主动追求他的, 可以说是他的第三者,有次酒醉后我主动让他破了我的身,酒醒后他居然不理睬我 了,怕我影响他的政治前程。痛苦中我只好跟妈妈从实招来,我妈妈听后二话没说, 风风火火就去找他,记得妈妈出门的时候丢给我一句话:婚姻是政治,在我们国家 尤其如此,这个时候不迎刃而上什么时候迎刃而上呢?我妈妈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她到底把他找到了,并逼他跟我结婚,我妈妈当时抄起电话说,如果你不跟李璐结 婚,我就让你当不成副市长,我一个电话就可以毁了你的前程。孙鹏跃被吓住了, 立刻答应了我妈妈的要求,不久他就跟前妻办了离婚手续,房子和存款都给了前妻 和孩子,跟我结婚的时候他几乎是穷光蛋了。 一个副市长会是穷光蛋,这恐怕不大可能。叶奕雄接过话。 谁都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孙这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廉洁的副市长,他分管城市 建设,一个招呼一句话就可以得到一套住房,但他绝不这样做,他宁肯贷款买房, 他每月的工资有一半要去还贷。李璐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主动端起酒杯喝了 一口红酒。 水至清则无鱼呀!叶奕雄感慨道,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然后叶奕雄打量 着李璐说:你跟孙副市长生活幸福吗? 李璐反问道:你说呢? 叶奕雄感到自己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便尴尬地笑了笑。 李璐索性放开了说:我们连个孩子都没有,我怀孕两次都打胎了,他不让要, 他每天就是开会和工作,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一面,偶尔他的前妻还会带着孩子来要 钱,当初要知道是今天这样的情景,我无论如何也不嫁给他,有时我也想跟他离婚, 找个同心同德知疼知热的男人,可我妈妈死活不同意,我妈妈总是强调婚姻是政治, 并说副市长夫人到了哪里都比别的妇人高了一头。但我并没觉得自己有多么优越, 我想吃大闸蟹还要老同学请客。李璐趁机恭维了叶奕雄一句。 叶奕雄机智地说:我就是看了孙副市长的面子,我请的是副市长夫人,而不是 李璐。 李璐敏感地接过话说:如果我不是副市长夫人,今晚就不可能坐在海风吹酒楼 了。 那是那是,世人皆俗我何必清高呢?不过,能请孙副市长的夫人共进晚餐也算 我叶奕雄暗珠投明了。今后我有什么为难着窄的事情,副市长夫人能不帮忙吗? 李璐颇为惊讶地看了叶奕雄一眼,她感觉叶奕雄有什么事情想求她,便坦诚地 说: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就是喝酒,老同学相见最好别带什么功利,要知道我这个 副市长夫人什么权力也没有,给谁也办不成事,想往脸上贴金都贴不成。 太谦虚了,如今谁不晓得枕边风厉害呀!叶奕雄端起酒杯说:来,我再敬老同 学一杯酒,祝老同学生活幸福。说罢一饮而尽。 李璐也一饮而尽,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她平时的生活圈子很窄, 单调得令人难以置信,上班在工作岗位,下班回家做家务,几乎没有可交往的社会 关系,人家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夫人也就敬而远之,有事的时候求到她头上,大多都 办不了,时间久了,李璐竟形影相吊起来。 叶奕雄几杯酒下去,就把李璐研究个彻底,但他并不气馁,赵宗平向他推荐的 人不会有错,只是功夫不到而已,功夫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叶奕雄准备沉住 气,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打动李璐,他相信李璐可以帮他完成八角楼的计划。 这样想定了以后,叶奕雄又打开了一瓶酒,他举着酒瓶跟李璐说:老同学,今晚咱 来个一醉方休! 李璐说:你说醉……就……醉吧,我随你。 叶奕雄听出李璐的舌头发直了,酒精在她的身上已经起了作用,他得意地暗笑 起来。 荷美在叶玉儿那里吃了碰,内心很不是滋味,这个小小的支那女人居然敢以那 么高傲的口吻跟她说话,她虽打骂了叶玉儿,仍不解心中之气,便急匆匆地来找吉 野,想按八角楼的处罚规矩将叶玉儿丢到地下室里了事,光那些战场归来的士兵就 会把她收拾得奄奄一息。 吉野正在低头看他的皮靴,那上边蠕动着一只红色的小虫,吉野想这小东西竟 敢在我的靴子上活命,真是吃了豹子胆呢。 荷美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她微笑地看着吉野,声音轻柔地说:吉野队长在观 赏靴子吗? 吉野抬头见是荷美,便指着那蠕动的红色小虫子说:我在看它,这小东西是怎 么爬到靴子上的呢? 荷美见吉野队长今天的兴致很高,便笑着说:队长身上有香气,连虫子都喜欢 这香气呢。 吉野嗬嗬地笑起来,不由问:什么事来见我? 荷美直言说:那个叫叶玉儿的支那女人有点太不识抬举了,她拒绝当艺伎,更 拒绝穿和服,她永远穿着旗袍,在八角楼显得格外抢眼,再这样下去,慰安妇们就 会内哄的。 吉野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出中指叭地弹了一下,那条在马靴上蠕动的红色小虫 子瞬间粉身碎骨了。 荷美浑身一惊,遂听见吉野说:那些支那女人就像这小虫子一样,不用费力就 可以要她们的命。但叶玉儿不同,她是满族的格格,有皇室血统。她的祖父叶赫那 荃曾是宫里的一名中医,我小时候跟父母亲在满州国读书,有年冬天发高烧,七天 七夜高烧不退,我母亲去叶家药店给我讨来半袋树叶煎了,我喝了一碗煎好的树叶 汤,高烧立刻退了,从那以后我就相信中国中医的神奇,<<本草纲目>>简直就是一 本救命的奇书。还有,叶玉儿的父亲曾经在大日本军垦团来东北开荒的时候将几个 村庄的地都划给了我们,现在他的女儿在我的手里,我不能不考虑历史的交情。就 是灭她,也要有一个堂皇的理由。 荷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那个支那女人叶玉儿还有这样的背景,难怪吉 野总是对她让步,她心里想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屋里异常地安静,安静得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吉野说:八角楼里的慰安妇主要是支那女人,而且是支那的乡下 女人,肮脏穷困,大日本皇军的军官是不喜欢染指这样的女人的,叶玉儿毕竟出身 皇室,所以要留给军官们享受,不得轻举妄动。她不穿和服是暂时的,从现在开始, 你命令她穿八角楼的慰安服,让她知道眼下她跟八角楼所有支那女人的身份是相同 的。 荷美打量了吉野一眼,语气平缓地说:吉野队长,不瞒您说,刚刚来您这里之 前,我已经跟叶玉儿吵了一架了,她拒绝穿我们日本人的和服,我不仅骂了她,还 动手打了她。 什么?你跟她吵架,她有什么资格跟你吵架,八角楼真的没有规矩了吗?吉野 凶险地看了荷美一眼,沉思片刻说:你去把叶玉儿带到我这里来! 是。荷美应声而去。 叶玉儿知道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她跟在荷美的身后,旗袍的前后襟随着她的 脚步快速地摆动着,尽管她已经走得很快了,荷美还是不停地回头催促:快点啊! 荷美和叶玉儿气喘吁吁站在吉野面前,特别是叶玉儿,因为内心十分恐慌,喘 息像是要把心脏烘托出来一样,她的心跳连她自己都感到了巨烈无比。 吉野背对着她们,叶玉儿看到吉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犹如一座火山要喷发了。 她的肩膀也随之猛烈地抖动起来。 突然,吉野举起了刀,唰地一声,随着吉野的转身,雪亮的刀锋一下子就朝叶 玉儿的胸部刺了过来,叶玉儿和荷美同时惊呼起来,只听咔咔几声响,叶玉儿的旗 袍从领端到腹部一直碎开来,露出她黑色的胸衣和嫩白的肌肤。 吉野哈哈地狂笑着,边笑边说:我让你这个支那女人再穿旗袍,你穿一次我就 撕它一次,在这八角楼,慰安妇只能穿慰安服,你们随时要为大日本皇军提供服务。 转而指着荷美说:她是我们大日本国的艺伎,想把你培养成她的同类,那是你的荣 幸,你不要不识抬举。在八角楼,你是知道慰安妇的规矩的。 吉野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扫着叶玉儿,她身上碎裂的旗袍和旗袍里半遮半 掩的白嫩的肌肤,使他再次陷入想入非非的境地,当他意识到荷美在场的时候,他 挥了挥手,荷美便知趣地走开了。 叶玉儿的眼睛始终盯着吉野手里那把刀,那明光闪亮的刀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自己的家里吗?哈哥有没有过这样的刀?叶玉儿的目光追着吉野手中的刀柄, 当吉野拿起刀鞘准备将刀插进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的满文,这是祖宗的宝刀, 被日本人抢来的。叶玉儿忍不住说:这刀是我们老祖宗的! 哈哈!吉野狂笑了一声,又把刀举向空中说:不错,这是你们支那人的刀,可 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我不光要你们支那人的刀,还要你们的田地、山川、河 流,玩你们的女人,你们支那人是一群笨猪,必须要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智慧来统治。 这你懂吗?你懂吗?吉野再次逼近叶玉儿。 叶玉儿浑身惊颤着向后退,她退到了吉野的办公桌前,那是一张很长的办公桌, 足有一张床的长度,占了房间四分之一的面积,她的身后被这张办公桌堵住了退路, 再也没有可退的地方了,她的眼前是挥着刀的吉野,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当吉野 的喘息声刺激她的耳朵的时候,当她的鼻子嗅到了吉野身上的气味的时候,叶玉儿 的神经仿佛被福尔马林药水浸泡过了一样突然膨胀起来,致使她的喉咙发出吓人的 叫喊。 吉野得意了,他怪笑着,欣赏地看着叶玉儿的惊恐,挥着刀在叶玉儿的眼前晃, 刀在半空中划着符号,叶玉儿看不懂,但她能看清刀上的字符,那是老祖宗的字符, 想到连老祖宗的刀都被日本人掠来了,叶玉儿的心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吉野就在叶玉儿的哭声中将她一把拎起来,像擒一只小母鸡一样把她的身体按 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叶玉儿正好仰面对着吉野,她的被刀挑刺开的旗袍,如同败 落的花绽开来,露出里面的肉蕊,吉野围着这肉蕊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的战利 品,他虽然不能跟正常的男人一样在女人的战场上猛打猛冲,但他可以用其他的武 器撩拨女人,用其他的方式威吓女人,他喜欢看女人在他面前惊恐万状的样子,那 样的惊恐万状是他对女人的胜利征服,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彻底胜利。 叶玉儿惊恐的叫声越来越响了,先是在喉咙里,后来就奔涌出来,她看到吉野 的刀挥向了自己,不,是挥向了自己已经碎裂的旗袍,唰唰唰,吉野将残留在叶玉 儿身上的旗袍碎屑用刀刃挑了起来,布条条在半空中飘,哈哈哈……吉野得意地笑 着,举着刀在房间打转,转到最后,他停了下来,将刀刃放在叶玉儿的乳头上,冰 冷的刀刃擦着叶玉儿的乳头,叶玉儿浑身的肌肉在冰冷的刀刃下颤栗……她惊得连 眼泪都没有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失,叶玉儿感到时间转动得太慢了,好像在这个地方停止 了一样,她的身体早已经麻木了,最初还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冷,那么现在她什么也 感觉不到了,这时她看到了吉野额头上的汗滴,还有他的手在她身体里的疯狂,一 阵痛感代替了刚才的惊恐,叶玉儿痛得上下两排牙齿相互咬在了一起,她听见吉野 像狼一样恶狠狠地吼:我要听见你高潮的呻吟,高潮的呻吟! 叶玉儿偏偏一声不吭,她的痛她用咬紧牙关来消解,不管吉野手的动作有多猛, 也不管吉野吼得多么厉害,她就是一声不吭,凡是她自己心灵能控制的东西她都不 给这个强盗和野兽。 吉野陷入了空前的绝望,他的两手在叶玉儿的身上乱挠乱抓,他想听到叶玉儿 的叫喊,可叶玉儿偏偏不出声,吉野本就没有多少的雄风落叶般地消失了,剩下干 枯的树干无助地哀鸣。他想起当初将自己变得如此苍白的那个老慰安妇,那个脏黑 的客栈,于是吉野起身,一把将叶玉儿推在了地上,冲着她光裸的身子吼道:脏猪, 支那女人都是脏猪,讨厌的脏猪!滚,滚!! 叶玉儿慌乱地站起身,她已经被吉野折腾得快支撑不住自己了,她踉跄地靠在 墙上,试图用什么东西遮挡住自己的光裸,可除了自己的皮肉还是皮肉。就这样走 出去吗?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感到八角楼所有的眼睛都向她射出了灼人的光芒。 荷美这时走了进来,事实上荷美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她躲在门外偷窥,听动静, 当叶玉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时,荷美身上忽然涌动起一股快感,这快感就像针剂 一样倾刻将她神经的兴奋点调动起来了,她企图冲进房间,与吉野一道对办公桌上 躺着的支那女人施虐。但她终究没有动,她怕吉野,吉野的房间没有命令谁都不可 能随便出入。她就在外边看着等着,终于等来了那一声:滚!在荷美听来,这是一 种信号,一种让她进去收拾残局的信号,荷美立刻心领神会地进去了。 叶玉儿看到荷美走进来,心里又恐惧又希望,她恐惧荷美会有新的招数治她, 可能她的招数比吉野更狠,而今天自己的所有不幸都是荷美带给她的,她恨这个满 脸堆笑的日本女人;同时她又希望荷美能将她房间里的衣服带给她,碎裂的旗袍再 也无法穿上身了,她绝不想这么光裸着走出吉野的房间。 荷美跟吉野打过招呼,就得意地看着叶玉儿。 吉野挥挥胳膊说:快把这个支那女人带回房间去。 走吧。荷美向门口挥挥手,示意叶玉儿离开。 叶玉儿一下子哭了出来,她用两只胳膊护着光裸的身体说:我不能这样出去, 我要衣服,我要衣服! 荷美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支那女人也知道羞耻啊?好吧,我现在去给你拿衣服。 拿什么你就要穿什么。 荷美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她拿了一件和服,是最简单的那种款式。 叶玉儿此刻已经顾不上荷美手里的衣服是什么款式了,她只想把自己光裸的身 子遮住。 荷美偏偏不给她,慢悠悠上下打量了叶玉儿一眼说:这么脏的身子,怎么配穿 我们大日本的和服啊?你要洗净了身子才能穿,大日本的和服是不能让支那人的脏 身子亵渎的。 叶玉儿定睛细看,荷美手中的衣服真的是日本的和服,她这才纳过闷来了,她 怎么能穿日本人的和服呢,她宁肯这样光裸着跑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死也不穿倭寇的衣服!叶玉儿高喊了一声,光裸着身子夺门而出。 吉野正缩在椅子里喘气,叶玉儿的话好像一下子提醒他了,他跟着吼了起来: 把她的旗袍全烧光,全烧光! 荷美匆匆追了出去。 焚烧旗袍的行动立刻就在八角楼的中心广场开始了,叶玉儿死死抱着怀里的旗 袍,那是一个包裹,里面大约有旗袍七八件之多,都是哈哥亲手缝做的,哈哥骑马 带她出逃的时候,慌乱中还是没有忘记帮她带上旗袍,他知道叶玉儿对旗袍的喜欢 程度跟生命是一样的。 荷美不想动手抢叶玉儿怀里的包裹,她要让叶玉儿自己把手里的旗袍扔进火堆 里,那会证明支那女人向日本和服的投降,她等待着。 此刻,叶玉儿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保护旗袍,保护了旗袍就等于保护了哈哥的 手艺,拥有这些旗袍,哈哥就永远会在她的眼前晃动,她可以通过手中的针线嗅到 哈哥身上的气息。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就像抱着一个生命。因为过于用力,她 的手心沁出了汗。 时间快速地推进,八角楼里的女人都跑了出来,开始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中心广场那燃着的木柴时,她们心里知道又一个慰安妇要惨遭不幸了。 叶玉儿什么也不怕了,她只要她的旗袍,尽管她知道那一堆火是为她的旗袍所 燃,可她仍是心存侥幸地认为她怀里的旗袍会活下去,跟她一道活下去,哪怕日子 艰难和悲惨。她仿佛看到老祖宗的在天之灵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老祖宗跟她说:格 格啊,你要捍卫我们满族人的尊严啊!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她感到怀里的包裹 被什么东西横挑了出去,是刺刀,一个日本兵手里的刺刀,白光在她的眼前一闪, 她的旗袍,所有的旗袍以及哈哥的手艺便在那堆火焰中颠狂地燃烧起来了。 哈哥——叶玉儿向火堆中扑去,她立刻被周围的人拉住了,叶玉儿挣扎着,边 哭边喊。 荷美用一根木棍向燃着的旗袍拨弄了一下,火焰腾空而起,空气中立刻弥漫着 一股布料的糊味。 叶玉儿绝望地嚎喊起来:哈哥,你在哪里呀?! 荷美冷冷地一笑说:这回你必须向大日本的和服致敬了。 叶玉儿听荷美这么说,忽然停住了哭泣,她看着荷美一字一顿道:我宁肯披兽 皮苫树叶,也不会穿你们倭寇的和服。 荷美仍是冷笑着说:在八角楼,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然后,她冷酷地挥挥手,让所有围观的慰安妇离开。她的这个动作刚完,吉野 就出现了,手里仍是握着那把刀,直逼叶玉儿。 叶玉儿紧张地双手抱臂,试图保护她身上唯一的一件灰格子旗袍,可她的企图 在吉野雪亮的刀刃面前粉碎了,她听到咔嚓一声,灰格子旗袍变成了碎片。风一吹, 招展起来。 吉野得意地笑笑,晃着手中的刀说:支那女人的光裸就像支那的国土一样一穷 二白,你们的发达兴旺要靠大日本皇军的滋养啊! 荷美请示道:到底要这个支那女人做什么?是培训艺伎,还是慰安? 吉野看了看抖成一团的叶玉儿,凶着声音说:本来,我念她祖上的中医技术和 她父亲对大日本的友好,想培训她为艺伎,既然她敬酒不吃,那就让她慰安日本皇 军吧。今晚就给她安排十个,让她尝尝大日本皇军的雄壮威风。 荷美说:早下这命令,何必我苦心这么久。 吉野阴深地一笑说:支那人讲交情,我是想证明日本人也讲交情。 荷美不屑地说:支那人还有一句话叫蹬鼻子上脸,我看这个叶玉儿就是蹬鼻子 上脸了。 吉野认真地看着荷美说:交给你了,往后她就交给你了。 荷美会心地点头,然后很重地看了叶玉儿一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