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贺黑奎引猿入室 尤菲尔全军覆没 黎明前的大海黑得实在让人可怕,仿佛一切牲灵都不存在了,只有海浪的涛声, 好像洪荒时期刚刚结束,万物正在孕育中。 在黑色的礁岩下,黑沉沉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即将沉没的快艇,只有艇尾还翘 露在水面上,一个浪头涌来,这艘千疮百孔带着尸体和鲜血的快艇,完全沉入海底, 水面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大漩涡,瞬间消失,一些油渍和带血的杂物漂浮在水面上。 全军覆没的尤菲尔,好像一只被砸断脊梁骨的丧家犬,跄跄踉踉走进“百园夜 总会”的地下室,一头栽倒在地毯上,急促而无力地呼喊着:“水。” “野猫”从地毯上把他扶起,坐在沙发上,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尤菲尔双手颤抖地端起茶杯,瞪着红红的眼睛,像一头久因在沙漠中的野兽刚 刚逃出,不顾一切地把一杯水灌到肚里,“啪”的一声把杯子摔了个粉碎,慢慢地 闭上眼睛,默默地沉思着。 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野猫”和“黑猩猩”厉声地问: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野猫”和“黑猩猩”好像突然中了魔法似的,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扑 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野猪”语无伦次地说: “来一个人,又来一个人,厉害,是‘黑幽灵’,打倒了……” “人呢?”尤菲尔气急败坏地大叫。 “抢……走了!” “混蛋!”照准“野猫”和“黑猩猩”每人给了两记耳光。 “你要杀我们?”“野猫”趴在地上也是有点可怜。 “你们俩本来就是无用的畜牲,杀你们有什么用!”他又狠狠地打“野猫”两 记耳光,“起来!”掏出手帕按了按嘴角,突然大笑起来,“我还活着,没有死!” 站起来向前踱了几步,“叫他去吧,可爱的小天使,这里不需要你了。”回过头厉 声地命令,“去把‘武侠馆’的人都给我撤回来,那里的任务已经完成。” …… 壁垒森严的“武侠馆”笼罩在一派杀气中,如临大敌,一触即发,四个横刀持 剑的大汉,立国扬眉凶狠异常守卫在大门的两旁,哪怕是只苍蝇也休想从他们眼前 飞过。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来到门前,两只血糊糊的手紧紧抓住石狮子的腿, 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守卫在门旁一个持剑的大汉,快步走下台阶,低头一看,“啊!”地一声惊呼: “是他!” “是谁?”皇甫敬仁从院内走出大声问。 “是彭先生!”大汉惊恐地回答。 “你说什么?”皇甫敬仁纵身跃下台阶,骇然地说,“果然是他!”好像有一 股特大的寒流吹进了他的心房,浑身一阵颤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八成出事 了!”厉声地说,“还不赶快抬进去!” 彭勇从迷茫的逆境中醒来,慢慢睁开失神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 “洞被人发现了,是一伙不明来历的人,其中一人非常狡猾,我没能把他干掉, 反而被他捅了一刀,从水下逃走了。” “你说什么?”皇甫敬仁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在你的手下逃走,还是 在水下?”他绝不相信这是事实。 彭勇挣扎着坐起,喝了几口水,脑海里闪现出刚刚结束不久一场残酷的战斗: 漆黑的大海,汹涌的波涛,两只快艇正在进行拼死的角逐,非常明显,前面的 是为了摆脱后面的跟踪追杀,以最快的速度飞波渡浪,像一只正在逃命的喷水怪兽, 紧随其后的是为了得到或是消灭,更是劈波斩浪全力追杀。 那艘逃命的快艇到了黑色礁岩附近,突然不见了。 跟踪追杀的快艇,在礁岩丛前发疯似的兜着圈子。 贺黑奎终于摆脱了跟踪的快艇,把自己的快艇驶入秘密通道,回头看了看: “他妈拉个巴子的,这些王八羔子还想跟上来,真是做梦!”开进海湾靠岸后, 跳到岸上冲着洞口大喊大叫: “咱们的军长被人刺伤了,叫彭勇马上跟我回去!” “二哥他伤得怎么样?”彭勇惊慌地问。 “八成死不了,反正挺危险。”他说得好像很轻松。 “你在说什么!”彭勇急得擦着双手,“我问你到底怎么样?”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反正就是那个样,你回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贺黑奎 显然很生气,“啰嗦个啥?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马上跟我回去!” “你好好说说吗,到底怎么回事,也好叫弟兄们放心。” 众弟兄也七嘴八舌问个不休。 “还问个屁,快把我给急死了,来时就有一伙王八蛋追我,你们又来烦我,你 不回去我自己回去,反正我管不了你。”他转身就要上快艇。 “你刚才说什么?”彭勇抢步上前把他拽住。 “我在上这里来的时候,在岸上打伤两个家伙,后来就有一只快艇把我给跟上 了,到了外面的乱石堆就叫我给甩掉了。”他好像在叙述一个乏味的故事,“真没 用。你问这干嘛?” 彭勇被他气得几乎炸了肺,看着他半天没吭声。 “你这么看我干嘛!”贺黑奎被他看得也有些发毛。 “那艘快艇是不是还在外面?!”彭勇突然大声地问。 “那我怎么知道,也许差不多吧。”他盯着彭勇那张气得发白了的脸,“你怕 他们,胆小鬼。” “你是个混蛋!”彭勇愤怒地骂了一句。 “你敢骂我!”贺黑奎瞪起了眼睛,“我哪惹着你了?” 彭勇再也不管他说什么冲着弟兄们大声地命令: “做好战斗准备,马上登上礁岩主峰,绝不让他们接近海湾!” “你想要干什么?”贺黑奎也发慌了,“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彭勇真想狠狠地给他两耳光,看了看他,长长地叹口气: “要以防万一,如果真的进来怎么办?”此时他的心跳得非常厉害,把情绪稳 定了一下深沉地说,“他们之所以跟踪你,就说明已经掌握了我们的一定情况。这 里虽然很秘密,但绝不是天衣无缝,皇甫兄能够在无意中发现这里,别人就不会发 现吗?何况他们还是跟踪而来,今天你甩掉他们实属侥幸。常言说,来者不善,善 者不来,这伙人绝非平常之辈,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以大副特有的沉着 和果断,“贺兄,你带领三个弟兄守住那条秘密通道,如果他们真的进来,就全部 的干掉,放走一个,我们就会前功尽弃,所有的奇珍异宝数万册藏书,就要落于他 人之手,我们就成为历史的罪人,对不起祖先,也对不起后人,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他非常激动,“贺兄,事已至此,但愿苍天保佑!我带领其他弟兄,登上礁峰守在 那里,如果他们真的从那里上来,绝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全部消灭掉!我们行动 吧。” 贺黑奎也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抓耳挠腮,垂胸顿足地说: “我怎么没想那么多,真他妈的是混蛋!”瞪着发红的眼睛,“我出去杀了他 们!” “贺兄,请不要这样,”彭勇劝慰着说,“为了防范万一,我才这样做,也许……” 还能也许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 快艇上有二十多条身影在活动,一个个身体矫健全副武装,其中十几个人弃艇 上岸,攀缘如飞向黑色礁岩的峰顶爬去。有一人行动非常敏捷,像一只飞岩过壁的 猿猴,很快爬上了峰顶,可他刚刚立起身来,就遭到了突然的袭击,一颗子弹擦左 肩而过,他感到有点凉飕飕,似乎出了血,可他的行动更加敏捷,利用复杂的地形, 很快就摆脱了子弹的射击,同时跟在身后的人也已和峰顶上的人接上了火,枪声大 震,流火划破了晨曦前的夜空。枪声虽然非常激烈,确很难击倒一个人,双方都没 有伤亡。 彭勇对身边的李振东说: “这样射击是没有用的,峰顶地形如此复杂,我们的人数又少,要防备他们会 偷偷地绕过去,你掩护,我下去看看。” “你是这里的主帅,还是让我下去。”李振东说完就要站起。 彭勇把他按下平静地说: “这是命令,我已决定,你就不要争了。我要是牺牲了,你就指挥战斗,不管 付出多大代价,也不能让敌人越过峰顶,接近藏宝洞!”说完飞身而起,向一块巨 石跃去。他刚刚绕过巨石,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向他迎面刺来,急忙向后一仰飞起 一脚,“铛啷”一声,敌人的匕首落在岩石上。他刚一挺身又是一把匕首向他刺来, 慌乱之中飞身而起,蹿到巨石上,只见那人一个跟头栽了下去,落到海湾的水里。 彭勇看得真切,也将身一纵,蛟龙般地钻入水中,分开水势钻出水面,极力搜索水 面上的动静。在二十多米远的水面上,果然有个人在快速地向前游动,其方向就是 藏宝洞。 彭勇心里想,千万不能让他接近藏宝洞,必须把他杀了!他想在水下搞突然袭 击,在对方没有察觉之前一举把他干掉。拔出匕首,像海豹般的将身一弓钻入水中, 神速地向对方游去。根据他的潜游速度,很快就能把对手追上,可游了很长一段时 间,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当他再次露出水面的时候,对手还是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同时也快要接近岸边。他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向前游去,眼看就快要接近了,狡 猾的敌人将身一晃,水面上涌起一团浪花,敌人不见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他也 将身一晃钻入水中,睁开眼睛,一道白光向他胸前刺来,急忙向上一蹿,腿上感到 一阵刺痛,已经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但并不严重。他愤怒已极,像一条暴怒的鲨鱼, 身体跃出水面。咫尺之间敌人也露出了水面,正飞快向岸边游去,他也话一般地猛 追。敌人又突然不见了,钻入水中,他也只好潜入水中。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也 不敢大意了,拔出匕首,小心地向前搜索,水中黄澄澄的一片,没有见到一点影子。 他再一次露出水面时,狡滑的敌人已经爬上岸,并快速地跑向藏宝洞。当他爬上岸 之后,敌人和他的距离已有一百米,慌乱中掏出手枪,枪声一响,敌人应声倒地。 他像一只被咬伤了的猎犬,看到倒下的猎物,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敌人仰面朝天 倒在地上,纹丝不动,可他那两只美丽动人的眼睛却眯缝着。彭勇深深地舒了口气, 自语说: “我的上帝,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俯下身,想看看这个胆大枉为的不速之客 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是不是已经彻底死了。 他刚刚一俯身,装死的敌人突然挥起匕首,直奔他的咽喉刺来,他将头一歪躲 过匕首,可他那只握枪的手,却被重重地踢了一脚,手枪被踢飞出很远,同时敌人 已经挺身而起,再次挥起匕首,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解难 分。 守卫在秘密通道的贺黑奎,一听到激烈的枪声,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跳了出来, 发疯似地大叫: “都是我他妈的设长脑袋!杀死这伙狗杂种!”他满身杀气,两只眼睛瞪得很 大,红红的非常可怕。 枪声不断地传来,可这里并没有来犯的敌人,他无可忍耐地大声说: “我们冲出去看看。” “贺团长,我们的任务是坚守秘密通道,以防敌人从这里侵入。”说话的人也 是个营长,名叫杨威,头脑敏捷,作战勇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没听到峰顶上枪响吗?真他妈的有敌人想从这里过,早就来了。”贺黑奎 很生气,“我们偷偷摸摸出去,从后面给他个措手不及,两面夹攻,狗娘养的一个 也别想跑!你不想去,就给我在这呆着!” “贺团长,想出去可以,但必须听我说几句。” “你说!”贺黑奎气势汹汹地。 杨威心里想,他的话也有道理:“敌人没有来,就说明没有发现这里,我们就 没必要在这里等,能够出其不意,两下夹攻,堵住敌人的退路,就一个也跑不了, 这是个可行的战略战术。”他仔细想好之后说: “我们出去必须悄悄的,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仅三个人,敌众我寡正面主动 进攻是用兵的大忌,我们要出其不意一举歼灭敌人,这样才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 不能再大喊大叫地硬冲!” “我他妈的听你指挥不就行了吗?”贺黑奎由于自己缺乏头脑,把敌人引到了 家门口,很是内疚,所以现在才肯听别人的话,若不然他只能听两个人的话,就是 肖佐臣和田大鹏,其他任何人的话他都不听。 他们慢慢地把快艇开出秘密通道,隐藏在乱礁丛中。刚刚把快艇隐藏好,他们 就发现了敌人的快艇正在乱礁丛中乱窜。贺黑奎端起机枪就想开火,杨威一把按住 说: “他们绝不会离开这里,我们要选择最好的有利地形,n4他们没有还击的可能 就消灭他们!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不用急。”他指了指离此不远一片突出的礁 岩,“在海浪的涛声和夜幕的掩护下,是不会发现我们的,只要敌艇再通过那里。 就能一举把它歼灭!” “他妈拉个巴子的,刚才我就说听你的,就按你的办。” 贺黑奎一个人就提两挺机枪和一箱子弹,杨威提一挺机枪和一箱子弹,另外一 人扛一箱子弹和一箱手榴弹。三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爬上那片突出的礁岩上,各自 选择好有利地形后,杨威又交待说: “你们俩要听我的口令,敌人的快艇要是离我们近就先用手榴弹。” 三个人隐蔽好之后,悄悄地等待着。 敌人的快艇在海面上兜了一圈之后又向这里开来,已经进入了射程,贺黑奎突 然站起来端起机枪就要开火,杨威喊了一声: “趴下!” 贺黑奎赌气地又趴在了岩石上,自己在想,“他妈的我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 这样还能打仗吗?不叫弟兄们笑话吗?” 敌人的快艇就像看见了他们似的又折回去了,连续两次都是这样,这样一来贺 黑奎又沉不住气了,杨威只好跑到他的身旁按住他的手说: “你千万要等一等,这么远的距离,想要一举歼灭他们,那是绝对办不到,若 是放走了一个后果就不堪设想。” 贺黑奎万般无奈地说: “我也知道,就是沉不住气,总想一下子就杀光这些王八羔子!” 敌艇在海面上又兜了一个圈之后,还是向这里开来,并渐渐地靠近了他们,杨 威大喊一声: “打!” 三个人居高临下,先是一阵手榴弹,然后又是一阵机枪,战斗没有十分钟就结 束了。敌人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全部消灭了。 这里的枪声一停,峰顶上也听不到枪声了。 想要偷越峰顶的敌人,由于久攻不下,又听到下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 的爆炸声,就非常慌乱起来,扔下几具尸体慌慌张张往下撤。 正如贺黑奎所说:“……两下夹攻。”敌人还没有撤到下面,就被贺黑奎三人 给消灭了。峰顶上的李振东也由上面往下冲。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二十多名敌人 一个也没有幸免者,全部惨死在岩坡和快艇上。 …… 和彭勇厮杀的敌人,边打边往水边退,等到了水边的时候,凶狠地挥动几下匕 首,纵身跳到水里。彭勇大喝一声: “你跑不了!”也纵身跳到水里。 敌人钻出水面,露出一张可爱的脸,原来是狡诈的尤菲尔。他回过头冲着也露 出水面的彭勇,“哈哈”大笑说: “朋友,不要枉费心机了,还是回去吧,你就是一条龙,一条鲨鱼,在水中也 休想追上我!”说完突然不见了,好像和海水溶解到了一起。 彭勇是战舰上的大副,身经百战,大海才是他真正的用武之地,他无法忍受这 种耻辱,咬紧牙关,忍着腿上的疼痛,愤怒地追了过去。他在大海里的游泳技术, 速度和耐力早已超过一个游泳健将的水平,这是大海造就出来的特殊人物,绝非一 般的游泳技巧所能达到的标准。尽管如此,使尽了全身的解术,始终也没有追上就 在眼前的尤菲尔,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尤菲尔有时还要回头说几句: “朋友,你在海上的游泳技术,确实不同凡响,是我平生中所见的第一人,可 你绝不会有超越我的能力,奉劝你还是回去吧!” “你绝不会逃出这个海湾,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彭勇在想,要想逃出海 湾,只有一条通道,那里有贺黑奎他们在把守,他怎么也跑不掉的。 尤菲尔眼看就钻进了秘密通道,可并没发现贺黑奎等人的影子,游出通道,还 是没有看到。 “我的上帝啊,他们到哪里去了?!”彭勇在内心中呼喊着,更加奋力地向前 猛追。 两个人一前一后,好像戏耍中的鳅鱼,穿洞过隙,在乱礁丛中转来转去。 尤菲尔突然加快了速度,很快钻出乱礁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彭勇 的心往下一沉,好像这漆黑的大海压向了他的心头,这时他听到的是激烈的枪声, 看到的是流弹和火光,想的是:“我必须杀了他,否则一切都完了!”他不顾一切, 用尽平生之力,可始终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尤菲尔像是水中的精灵越游越快,他 也是越追越猛,两个人好像生来就在水中。 后面的枪声停止了,他们离黑色的乱礁丛也越来越远了。彭勇的内心还在呼喊 着:“绝不放过这个危险的人物,必须抓住他,杀了他!”可他那只受伤的腿麻木 了,尤菲尔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向着灯火辉煌的海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