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商会的热闹程度出乎意料,直到日入时分人群才渐渐散去,商户们的货物几乎 全部完成了交易,这会儿正忙着将各自的战利品搬回房间。喧声渐息,街面上漫布 月色清辉,路边房屋的窗格中透出点点灯火,微弱的光暗暗忽闪着,映出家家团坐 的情形。此刻,只有神仙楼还通明透亮,热闹非凡,祝酒之声隐隐传来,只觉得一 片喜悦祥和。 我走远了几步,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周围安静下来,只有搭起的篷子被风吹 着,猎猎作响,夜风带起几片落叶,打着旋渐渐远去,在地上拖出细微的“喀喀” 声,寂然抚过心头。 此时此刻,我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这么多年来,终于依着自己的心意做成了 一件事情,在完成的这一刹,却只觉得萧然而寂寞。泪水渐渐盈上眼眶,我拼命的 抬起头,不让它们落下,天边的明月亦渐渐变得模糊,仿佛今日便已成圆。 泪凝于睫,润湿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片刻之后,终是幽幽的滚落下来。我无 声的抽泣着,泪流满面。 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我终于自己完成了这件事,不用任何人的帮助和怜 悯! 师父,你看见了吗?我眼中的光芒没有隐去,我在努力的熠熠发光! 梦若,你看见了吗?我不再是那个清高的世外仙子,我正在蜕变成自己想要做 的人! 可是,当我终于可以站在众人瞩目的舞台上时,你们为何都那么远,那么远… … 我拼命的摇着头,将脸深深的埋在手掌中,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却让我感到更 加真实。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床边照例守着亲爱的爸爸妈妈,照例会 有师父的温言慈语,照例会听到梦若爽朗的大笑。我紧闭着眼,颤颤的哭着,风扬 起我的蔽膝,一下一下的轻拍在腿上,那一刻,真希望自己能随风而逝,或许还能 回到家乡。 酸涩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的在心底蔓延开来,以至于我忽略了身后响起的脚步 声,只觉得身上骤然一暖,淡雅的夜来香随之袭来,安静的,柔适的,将我缓缓包 围。我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只任他静静的抱着,无力的依着这份难得的温暖。 良久,子昭才轻声问:“为什么哭?” 我含着泪,涩涩的笑着,指着月盘道:“最叹人间月,一夕如环,夕夕如玦。” 言毕,心一酸,泪水复又扑簌簌的落下来。 他的声音如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一点点的移过我心底潮湿而阴暗的角落:“环 又如何?玦又如何?月色总如昔。” 我的泪大把大把的落下来,有的滑至脖颈处,留下凉凉的湿意,许久,才觉着 身后的呼吸同样压抑而灼热。我这才蓦然想到,子昭从小就被父亲送至民间,恐怕 也常常会望月思家吧……心底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悯然,却不愿气氛如此伤感难抑, 我默默拭去泪水,低声道:“夜深了,大哥还在酒楼等着吧?” 子昭没有答话,缓缓松开了环着我的胳膊,我转身时只见到他的背影。月色如 洗,那一刻,他的身影同样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