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半晌,她才犹豫着道:“我想……我想喝碗粥,你能否做出相思的味道来呢?” 声音娇糯,直腻到人心底里。 我一怔,这两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此刻却已无路可退,只得不动声色的安然 道:“熬粥需要些时间,请两位稍候片刻。” 我前脚刚进厨房,后脚便跟进来不少伙计,大家都是满心焦急,七嘴八舌小声 的谈论着:“这粥便是粥了,又如何会有相思的味道呢?!” “就是啊,我看这两人明显是来寻乱子的……” “看上去也是个大户人家的模样,怎么会与我们神仙楼结仇呢?” 我默默的走到角落里坐下,周围的低声议论置若罔闻,只暗自屏息凝神,相思 ……相思究竟是何滋味呢? 竭力的回忆自己对于惟阳的感情,那便是相思吧?可是,为何一切都是那样的 模糊,似乎已有蒙蒙的薄雾在我俩之间氤氲开来,那样远,那样淡,让我触及不到 心底最深的情感。 相思,相思……这般细腻而深沉的感情,又如何能轻易说得清楚呢?是“红豆 生南国”里睹物思人的眷恋?还是“一寸相思一寸灰”的黯然?是“几回魂梦与君 同”的苦涩?还是“年年断肠处”的伤感? 周边的声音渐渐大起来,一句话冷不防的钻进我耳里:“这可如何是好?老母 亲和一双儿女都指着我养活呢,若是神仙楼关了,还不又是上顿不接下顿的……” 我猛然惊醒,母亲、儿女……爸妈温暖的笑脸在眼前渐渐浮现,我似乎还能闻 到爸爸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看到妈妈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还有梦若,她灿烂的笑容 仿佛纯净剔透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仿若鲜花遍野的 虚无世界,让我想要笑着落泪。 是了,这便是相思的滋味!沁甜若蜜,却又酸涩难言,独自一人慢慢的咀嚼, 只觉得有无限的回味与眷恋。 半个时辰后,熬得正好的两碗相思粥呈上桌来。轻轻揭开陶盖,一阵甜润的味 道瞬间弥散。 那年长的男子微微蹙眉:“这便是相思的味道?” 我盈盈笑道:“大人还未尝过,怎知相思是何味道呢?” 旁边唤作夕儿女子先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微启樱唇,送入口中慢慢体味着, 动作优美高雅,如出水天鹅,连我也要看得呆了。 良久,她放下勺,向那男子娇声轻语:“爹爹,这就是女儿想要的味道!” 我紧绷着的心弦终于落下,满怀信心的看着那男子。 他的眉头锁得愈发紧起来,斜睨着我缓缓道:“这两份粥是一样的么?” 我含笑道:“是。请大人品尝吧……” 话未说完,已被一句冷冷的轻哼打断:“你不是说众口难调么?为何还呈上一 模一样的粥品?你可知这味道于老夫而言太过甜腻?” 我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眸,不慌不忙道:“虽然众口难调,情之一物却是相 通的。大人与这位小姐要品尝相思的味道,神仙楼便以相思之情入味,自然都是一 样的。”顿了顿,见那男子仍未有举箸之意,我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娓娓道来:“大 人若是仍然心存疑虑,不如先行品尝,闻之香甜未必食之香甜,有时,双目会被表 象所蒙蔽,只有用心才可以体会个中真意啊……” 那男子直视我许久,直到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才终于缓缓拿起骨勺。我紧张的 看着,默默祈祷,连呼吸的空气亦变得凝滞而沉重。 他锁着眉头尝了一口,极快的咽下,似乎又要张嘴批判,可就在刹那间,他的 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又执勺再尝了一口,这次,他安然的闭上 眼,让粥在嘴里停留品味良久,方才徐徐咽下。 我的唇边渐渐浮起笑意,看来,他已然尝到相思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