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姐荣重逢反目动武 六小寻寇意外生枝 小侠客刘云,一心一意要捉拿三鼠,还想着替连云山下的老百姓除害,他也没 弄明白谁是谁非,就凭着主观想象,跟王令两个人算记上仇了。头次以练武为名, 行刺未成,现在一看有机会,王令后背正好冲着他,他拽出五毒钉来,“啪”的就 一下。幸亏王老侠经验丰富,“啊”往旁边一闪,五毒钉贴着耳垂就过去了,正打 在窗户框上。老侠客一转身,用手点指: “刘云呀,小奴才,三番五次跟老朽作对,我看现在还有何说?”甩大氅,拽 出厚背七星刀。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哭着进来一个人。 “爹爹,手下留情,女儿到了!”刘玉兰进来了,哭得跟泪人一般。老头一看 是女儿,心就软下来了。 “丫头,方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我全看见了。爹爹,你老人家不必生气,他一定是听了闲言碎语,待我过去 问他。”刘玉兰说着话,来到刘云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天。刘云也愣住 了,一瞅面前站着一个姑娘,这么眼熟哇。这才想起来,是亲姐姐。刘玉兰也认出 自己的兄弟来了。姐弟分手的时候,刘云才八岁,姑娘十一岁。现在虽然事隔多年, 可那模样没大变。姑娘颤巍巍的声音: “贤弟,你可是我的亲弟弟刘云吗?” “姐姐!”姐弟二人抱头痛哭。老英雄王令的火就消了一半,就盼着他们姐弟 团聚。可是老头不明白,刘云为什么要杀我?等会你们哭完了,我再问。老头没言 语,在旁边看着。单说刘玉兰一边哭着一边问: “兄弟,我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这些年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刘云也哭了:“姐姐,我是被一个人给救了。恩公姓钱,叫钱士忠,把我从水 里打捞上来,带到人家家里头。先当茶童,后当佣人,以后又收我当了螟岭义子。 人家一家人对我是天高地厚之恩,我这些年是一直住在钱家庄。姐姐,你是怎么活 过来的?”姑娘眼泪掉得更欢了,抽抽搭搭,把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一指身后的 王老侠: “弟弟,这才是咱的恩公。要不是他老人家搭救,哪有我的命在。兄弟,你为 什么把恩人当仇人呢?还不过去见过恩公。”刘玉兰用手一指王令,刘云的眼睛立 刻瞪起来了,剑眉倒竖,虎目圆翻,心里直翻个儿。 因为他听了张德寿的话了。张德寿净造谣,他想求亲不成,怀恨在心,在外头 散布流言蜚语,硬说玉兰姑娘跟王令不清,表面上是父女,实质是明铺夜盖。就这 话,谁听了都烦。刘云一见王令,想起了张德寿的话,心里堵了一个大疙瘩,不但 不前去谢恩,反而把脸往下一沉,“噌噌”退了几步。 “姐姐,我问你点事。” “弟弟,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 “嘿嘿,你不要拿坏人当好人。这个老匹夫,外君子,内小人,说的如何天花 乱坠,实质上一肚子男盗女猖。姐姐你跟他多少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我怎么 能感谢咱的仇人呢?你闪开,我跟这老家伙完不了!”一抖十三节链子枪,扑奔王 令。姑娘能让吗?过去把枪拽住了。 “兄弟,你疯了?你听这话是谁说的?谁说恩公不是好人?人要对得起良心, 对不起良心,可不得好报哇!” “哎呀,姐姐,我知道你向着他,你现在不可挽救了,念其咱们姐弟之情,我 就不跟你算这笔帐了。你给我闪开!”,夺枪奔王令。你说这王老侠客怎么办吧, 动手吧,对不起玉兰,不动手吧,是真憋气。那么这个小孩听了什么人的话了呢, 对我这么反感,我也没得罪他呀。所以老头没动。 刘玉兰怎么劝,刘云也不听。刘玉兰也实在没办法,最后把眼泪一擦: “刘云哪,多年不见你变了。你不是我的亲兄弟,连你姐姐的话你都不相信。 我可告诉你,没有咱的恩人,就没有我的今天,你敢动恩人一下,咱就断绝姐弟之 情!” “哈哈!刘玉兰你别往下说了。我没你这姐姐,我也活这么大。既然你说断绝 姐弟之情,我双手赞成。现在我们就是仇人,你给我躲开!”玉兰一转身,从兵刃 架上拽出一把刀来。 “刘云,你要杀咱恩公,你冲我来。不把我杀了,你休想得逞!” “刘玉兰哪,好贱坯!既然你这么袒护他,咱俩就是仇人,我宰你算了!”一 抖枪,照他姐姐分心就刺。姑娘用刀招架,姐弟二人在屋里就打起来了。你说世界 上的事是不是千变万化,刚才姐弟还抱头痛哭,现在二人反目为仇,而且这场争斗 相当激烈。刘云恨不得一枪把他姐姐扎死,姑娘也是气坏了,恨不能一刀把他撂这 儿。 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刘云一看,打不过他姐姐。没想到,分别几年,姐姐的功 夫这么硬,武艺比我强。既然我打不过她,我何不用暗器,打她一颗五毒钉。我宁 愿把她打死,也不愿意让她在世上丢丑哇。他心里还想呢,爹!妈!不是当儿子的 不孝顺,不是当儿子的太狠心,是你们的姑娘太丢我们老刘家的脸啦。想到这,一 压刀跳到院里头,姑娘一追,就这么个时候,刘云枪交左手,右手往兜里一摸五毒 钉。不摸便罢,一摸傻了,没有了。你想,他从打萧银龙开始,昨天又打一天,十 二颗五毒钉全打光了。刘云脑袋“嗡”的一声,暗器一没,等于断了左膀右臂。他 心慌意乱,不敢多呆,扭头就跑。姑娘一看他跑了,火更大了。 “刘云,你给我站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刘云头也不回,逃下连云山,姑 娘在后面紧紧追赶。她这追呀不是要刘云的命,她是想问问,为什么对恩公这么大 的仇恨,三番五次地下其毒手,谁跟你说什么了,不说清楚不行。姑娘是出于这个 目的,所以是紧追不舍。 刘云是一边跑着,一边核计:我上哪去呢?想起来了,干脆我回浮云老店吧, 找我三叔胜英去,备不住那拨人还在那等我呢。想到这,他弯也没拐,一直回到蔡 家庄,浮云老店。 他心急,嫌腿慢。他没走门,上了墙,从墙上跳到院里。住店的人不少,“哇 唷”一声,怎么大白天出了飞人啦?住店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刘云径直来到内房, 一边跑一边喊: “胜三叔,三叔!”跑着进了店房。老少的英雄都在,就在这听刘云的信儿呢。 如果把三鼠探听出来,大伙好动手抓呀。就这一天的工夫,谁也没离开。萧银龙好 了, 银龙跟当初没受伤时差不多少, 刚吃过饭,一看刘云象是被谁推进屋似的, “悠”的就进了屋了。大家大吃一惊,胜英就问: “云儿,你这是从哪来,难道是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不成?” “我让人家给撵回来了!” “谁撵你?” “我姐姐。” “你姐姐撵你?这是为什么?” “哎哟,我就不说了,她乃是个下贱之辈,我恨不得把她杀了出出我这口气。 无奈我的能耐没有她大。三叔呀,你们可别让她跑了!” 说话之间,玉兰姑娘追来了。她也没上房,她也没越墙,人家走的是大门。进 了门一打听,有人说,刚才是进来个小伙子,奔后院了。所以,这姑娘提刀进后院, 把那些住店的,吓得东躲西藏,一瞅今天要出人命,不管男的女的,手里都拎着家 伙。不表众人担心,单表姑娘。姑娘一进后院,就听刘云说话呢。跟谁说话她不清 楚,把姑娘气得直哆嗦,把刀一横: “呔,刘云哪,你给我出来!” 刘云吓得躲到胜英身后说道: “三叔,来了,这就是我姐姐。你们出去把她抓住。”弄得大伙全傻了,不知 道为什么,姐弟二人会翻脸,当弟弟的为什么非要抓姐姐?大伙倒不是怕这姑娘, 叫这事给弄蒙了,所以,谁也没动。还得说金头虎贾明聪明,迈着罗圈腿过来,往 院里探脑袋一看: “哟!小妞长得不错呀!我说刘云,她就是你姐姐?” “正是。” “你和你姐姐为什么,怎么闹翻的?你姐姐从哪来呀?你把这话说清楚了,我 们好帮你的忙。不然的话,谁跟一个大姑娘动手,好男还不和女斗呢!”胜英一听, 说得有理: “孩子,你别着急,也别害怕,把这事跟三叔讲清楚。” “三叔呀,这话叫我怎么说呢。这么办吧,”我简单地说一说: “她就是我姐姐刘玉兰,我爹娘就生我们姐弟二人。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爹 在解任的时候,租了一条船,走到半路,遇上水寇了。水寇抢我们家,我爹当场战 死,我娘不肯受辱,跳水而死,把我们姐弟俩也推人水中。我顺水漂流,被我义父 所救。没想到,我这姐姐也没死,也被人家搭救了。现在在连云山当了女贼了。她 认山寨王为义父,当然,这倒有情可原,可不该……”刘云说到这脸都红了。 “她不应该怎么?”贾明急了。“她不应该怎么地,你倒痛快点说!” “她不应该跟她的救命恩人明铺夜盖,表面上是干父女,暗地之中是夫妻,丑 闻传出多远去。像她这种人,我怎么能承认是我姐姐呢?故此,我才和她翻了脸。 我没有她能耐大,叫她把我追到这里了。”刘云说这话是理直气壮,而且这声音还 挺高,玉兰姑娘在院里听得真真的。听完之后,把这姑娘气得眼前一发黑,好悬没 摔倒,用单刀一托地,这才站稳当。她泣不成声,用手指点屋中的刘云: “兄弟,兄弟呀,人说话要有良心,要有凭据,可不能望风捕影地胡说八道。 那恩公对我恩重如山,疼爱得比亲女儿还疼爱。你姐姐扪心自问,清白无染,恩公 也是如此呀!你为何血口喷人?这叫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叫人难以解释。刘云哪, 闹了半天,你是这么个东西!忘恩负义,冤枉好人。你给我出来,我非剁了你不可!” 刘云还在屋里犟嘴:“就是你、就是你,你要没做那事,为什么外头人都说你?怎 么不讲我?” 这姐弟二人在屋里头一唱一和地顶开了。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人高声喝道: “丫头,不必着急,为父在此。”闹了半天,老侠客王令也追来了。老侠一看, 他们姐弟打翻了,刘云跑了,姑娘追下去了,他能放心吗?马上把山上的事料理料 理,老头擎着厚背七星刀,在后面就撵。就瞄着他们的影子,也进了院子,王令一 进院,也听了那么一耳朵,把老头那脸臊得跟猪肺一样。老头一想,这事非弄清楚 不可。这事太臭了,不把这事弄清楚,往后,我怎么抬头?让别人讲起来,我老头 子不是人啦!所以,站出来到了刘玉兰面前道: “丫头,别生气,脚正不怕鞋歪。任凭他怎么说,他没有凭据。任凭他怎么讲, 咱们是清白的!你哭什么,应该理直气壮跟他们讲理!”老头说完了,用手往屋里 一指: “刘云,你给我出来!谁跟你说的,我跟他完不了。我不恨你,我恨那传闲话 的人。”胜英一听,这院子里的人怎么这么熟悉?胜三爷把门帘撩开一看,“哎呀”, 认识。王令当初和胜英都在逢虎山聚义,胜英是寨主,王令是巡捕寨寨主。两人是 把兄弟,胜英管王令还叫盟兄哪。胜英对王令的为人太了解了。刚才呀,他们说得 胡里八涂胜三爷也没听明白,直至看到是王令,明白了,知道刘云说话不确切。你 要说别人我不了解,要说王令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这一定是恶人中伤,不怀好意 呀。三爷来到院里,冲王令一抱拳: “盟兄,小弟胜英在此。”老头一看是胜英,“噹啷啷”把刀扔了,跑步过来, 把胜英拉住。 “贤弟,你怎么在这?贤弟,你一向可好哇,想死愚兄了。” “盟兄,我也想您哪!”哥俩抱头痛哭。哭罢多时,胜英才问: “盟兄,你现在落脚在什么地方?” “哎呀,贤弟,我和你不能比呀。我现在还是个山贼,占据连云山,靠打饷维 持生活。你现在是十三省总镖局的镖头,名利双收,你我弟兄比较起来,是愧煞愚 兄。” 胜英说:“这也是被形势所迫,你才被迫为盗。盟兄,你是从连云山来?” “是的,我是追赶这两个孩子来的。你赶紧让刘云出来,我非得弄清楚,他听 谁说的,我跟丫头不清。他要能指出证据,老朽我愿抹脖子!” 胜英一笑:“愚兄,别听孩子胡说,一定是有人给他传了闲话了。不然的话, 他怎么能知道?我们光明磊落,是邪的我们不干,是犯法的,我们也不干,怕什么? 刘云哪,你出来!”胜英一说话,刘云不敢不出来。他出来了,贾明、黄三太、杨 香武、萧银龙、欧阳德、红旗李昱、凤凰张七、诸葛山真,连老英雄钱士忠都出来 了,挤了半院子。刘云就在人群之中。胜英一伸手,把刘云叫过来: “孩子,别害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听谁说的?” “我听张德寿说的。” 贾明一听可气坏了,跳过来给刘云一拳头道: “哼,我认为你瞪眼说话都是真的,闹了半天你是听别人说的。张德寿是个什 么样的人?是个兽!那小子满嘴没有人话,那是个采花贼呀。你怎么好人的话不听, 专听他的呢?他狗嘴能吐出象牙么?他一定是造谣生事,无中生有。” 王令明白了:“刘云哪,你要听张德寿说的,我告诉你,张德寿是我山上的一 个小头目,因为他看上你姐姐了,非要让老夫将你姐姐许配给他。你想,我能答应 他吗。我不但没答应,还把他撵出连云山。因此,他怀恨在心,在外头制造流言蜚 语,真是可杀不可留哇。刘云哪,这么多人都在,如果老夫欺骗你,或者,有什么 不轨的行为,上有青天,下有黄土,离地三尺有神灵,我嘴不对心,让我临危不得 善终!”老头气急眼了,趁着人们没注意,把中指塞入嘴中,“咔嚓”一声,把手 指肚咬开。干什么,起誓!在那个年代,人们最信起誓。因为人们都信迷信,起誓 应誓,一般干了亏心事的人不敢这么做。刘云这才相信。 “哎哟,我好糊涂,我怎么又上了张德寿的当了?这小子调理我。”刘云后悔 不迭,“啪啪”揍自己的脸巴子,然后到姐姐跟前。 “姐姐,我错了,我一点凭据也没有,就是张德寿跟我讲的。我哪知道他的为 人哪。千错,万错,是小弟之错。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姑娘哭得更厉害了。她 委屈呀。哭罢多时,把眼泪擦擦。 “弟弟,你年轻,姐姐不怪你。可是,你看把恩公气成这样,你还不过去给恩 公赔情。”刘云没办法,往王令面前一跪道: “老侠客,我错了。这回我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老侠客,你打也打 得,骂也骂得,您随便处置吧,只要给您出了这口气,你杀了我也行。”说着话, 跪倒叩头。王令那是侠客,仁义的君子,一看孩子当了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赔了礼, 你还怎样。况且,杀人不过头点,老英雄的气全消了,伸手把刘云搀起来。 “孩子,我不生气就是。希望你今后办事千万慎重。” “是,这回我记住了,给我的教训太深了。”说话间,大家进了屋里头。 刘云跟姐姐到配房,姐弟二人这多年没见面要好好唠扯唠扯。 按下他们不说,单说胜英把王令、诸葛山真、钱士忠让到屋里头,大家就位之 后,胜英就问王令: “老哥,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吧?” “混饭吃吧,还算可以。” “请问老兄一件事情你知道不?” “什么事?” “飞天鼠秦尤,肖金台大寨主闵士琼父子落到你们山上没有?” “没有。兄弟,你听谁说的?我怎么能收留他们呢?慢说他们没到我这来,要 去我也得把他们捉住。”胜英一听,呀,凉了,原来抱着希望,认为他们在连云山, 现在看来,扑空了。胜英摇头叹息,王令就问: “贤弟,这几个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胜英说:“你还不清楚,这太有关系了。他们的命运和我连在一起了,有他们, 我能活,没有他们,我也活不了。”胜三爷就把以往的经过讲说了一遍。讲完了, 王令也害怕了。 “哎呀,这么说,他们都是朝廷的要犯。兄弟,你受了牵连了。不把他们捉住, 你这官司是完不了。”胜英点点头: “哥哥,你说对了。抓不住他们,我就得去吃官司。故此,小弟才着急呀。哥 哥,你久在连云山,耳目灵通,你想想,他们能落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王老侠客,抬着头,眼睛望着顶棚,想了半天才道: “兄弟,从我这连云山往东北去,不到六十里地就是肖玉台。你知道,五湖、 八大名山、三座名台,肖玉台就是其中之一呀。是否他们能落到那呀。”胜英一想, 备不住呀,但是,现在没有根据,所有的说法,都是望风捕影。胜英说: “这么办吧,现在就得死马当活马,反正肖玉台离这也不远,我们就走上一遭, 看看三鼠、二闵是不是落到那里了!”大家一听,也只好如此了。 当日无话。到了次日天光见亮,胜三爷马上分派。这么多的人都在一起吗,分 成两拨儿,小年轻的分为一拨,老头们分为一拨,分批赶奔肖玉台。姑娘先不跟着, 刘玉兰暂时先回到连云山,因为是女孩子,跟着不方便,回到山上听信儿。胜英把 店帐算了,大家起身离开浮云老店,赶奔肖玉台。 咱们不说胜英,单说年轻的这一拨。都是谁呀,金头虎贾明、塞北观音萧银龙、 凤凰张七、小方朔欧阳德、瘦鸡杨香武、红旗李昱、再加上小侠刘云,他们凑到一 块了。贾明一看,三伯父不在眼前,就欢起来了。一出了蔡家庄,他就摇头晃脑, 好象这些人都不如他。贾明一边走着,一边对刘云讲: “兄弟,你都知道我们这些露脸的事不?” “不清楚。” “不知道吧,井底之蛙,你见过多大天。往后你得跟我学呀,哥哥我走南闯北, 大风大浪,经历了多少。你说吧,这五湖、三台、八大名山,我哪没去过?莲花湖 大不大,脚面水平淌,我随便出入。万丈桃花浪,小帅韩秀,听说我去了,列队迎 接。莲花峪大寨主林士佩知道不,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见到我都往肚子里屙屎。这些贼要提起我来是胆战心惊。兄弟,往后跟我多 学点,我浑身上下全是能耐。”刘云也不知道他吃几碗干饭,还挺认真地点点头道: “是是,往后请哥哥多多指教。”杨香武在旁边直乐。杨香武心说,这个贾大 爷,有骆驼不吹牛哇。别给他泄底,让他吹一次吧。 大家就往前走,找这肖玉台。别人都没来过呀,所以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 刘云哪,就问贾明。 “我说贾大哥,你得认识。你不是说,五湖、三台、八大名山,你随便出入吗?” “那当然了。” “既然你认识,你就给我们带道好了。” “好了,跟我走吧。”其实他也不认识,他净装能耐。 “你看前面那座山了吧,再过这座山,就到了肖玉台。怎么叫肖玉台呢,因为, 那山上有块玉,故此,叫肖玉台。” 黄三太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他可真是脸皮厚,不管什么都往外扔。刘云就 信以为真了。 一直走到日落偏西,西北上来一块云彩。正是七月的时候,天气变化无常,本 来是晴朗的天,这块云彩遮住头顶,紧接着变了风,“咕隆”一个雷,把云彩给震 开了,“哗”,下开大雨了。几位小兄弟,身上都没戴防雨的东西,抱着头,往前 跑。所幸在山坡下面有个村庄,哥儿几个进了庄子,一看里面有门洞,全挤到这门 洞避雨。人多,门洞小,挤不开,贾明往后一靠,把大门挤掉了。“哐噹噹”,贾 明一个腚蹲摔院里去了。由于他这一摔,惊动了院里住的人,一个家人出来了问道: “谁呀?” “我。” “你找谁?” “我谁也不找,我在这躲雨,摔进来的,你看我摔得浑身是泥。”家人一皱眉, 一看门洞确实窄,挤这么多人。家人这么一说话,惊动了主人,主人打着雨伞出来 了。 “小六子,什么事?” “回主人的话,来一群避雨的。” “嚄!”主人抬头往门洞看了看,雨下得还挺大,这几个人身上都浇湿了,怪 于心不忍的。 “小六子,把这几位请到厢房屋里去吧。” “哎哎。”这叫小六子的过来了。 “各位英雄,我家主人吩咐了,让各位到厢房避雨。”大伙一听,这可好哇, 跟人家素不相识,能这样招待就不错了。 大伙进了厢房。进屋一瞅,这是伙计们住的地方,两铺大木床,上面放着行李 卷,看那样,能容下十四、五个人在这住。屋里收拾得挺干净,一张木头桌子,几 把椅子,还有几把凳子。大家这才坐下。那个小六子呢,转身出去了。时间不大, 提一个大木桶,上面放着一个瓢。 “众位,谁渴了,谁喝水。大伙把衣服脱了,都湿了。”大家一看也好,把纽 袢打开,把家伙放在床上,这就要脱衣服晾上。正在这时候,主人来了。这主人看 望大伙,一进来,小六子就介绍道: “各位,这就是我家主人。”黄三太闪眼一瞅,这个人有四十六、七岁,黄白 的脸庞,宽宽的脑门,长得慈眉善目,头上四棱员外中,身穿对花员外氅,三绺胡 须。虽然这人长得挺好,但是满脸的愁容,二眉之中结成一个疙瘩,眼眶发青,看 来是熬夜熬的。这老头满脸带笑,冲大家一抱拳:“各位辛苦了,让雨浇着啦,好 好在这休息休息。把衣服晾干了再走也不迟。要没吃饭的话,我让仆人给准备。” 黄三太刚想说客气话,贾明饿了,他是有什么说什么。 “嘿嘿,你这人太好了。我还真饿了,那就麻烦您啦。我还有个小毛病,就是 爱馋,你看哪,鸡呀、鸭呀,对不对,挑那好东西给我们做一桌。老头别心疼,吃 完了,不白吃,我们照样给钱。”他还想往下说,黄三太瞪了他一眼,他一吐舌头 不敢言语了。本家主人挺实惠: “好好,不给钱,也照样做,今天算我请客。小六子,告诉李师傅准备!”刀 勺一响,人家的厨房给做上了。 这老头掀开壶是空的,地上桶里的水是满的。这多不礼貌,又告诉小六子: “赶紧烧水,我那屋有茶,拿来!”人都是有感情的,看人家主人这样热情招 待,大家很受感动。黄三太瞅瞅天气,一会儿半会儿还停不了,看那意思,今天是 走不了,要在这住下也行呀。三太就跟主人闲谈。 “贵姓呀?” “本宅姓肖。” “这镇子叫啥?” “肖家集。我们这是本乡大户,十户之中有九户姓肖。那么请问肖老员外,这 儿离肖玉台有多远?”不提肖玉台便罢,一提,老头就一哆嗦,紧跟着,脑门子上 的汗下来了。 “这个……,不太远。如果从后山走,走近路,十八里,转远道,也不过五十 里。”贾明一看,这里面有毛病,怎么一提肖玉台,老头就一哆嗦呢?看这样子, 老头有心事。金头虎搬了把椅子凑过来。 “老头,我这个人会相面。我一瞅人的五官相貌,就善辨吉凶啊。我瞅你印堂 发暗,眼目发青,鼻子刺发干,满脸的愁云,你大概有愁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 听一听,万一我们能帮点忙,岂不是更好,也不算白吃你这顿饭。”老者闻听,不 住地点头。 “你真会相面?” “太会了。你把左手伸出来,我看看。”老头还真听话,把左手伸出来了。贾 明根本也不会,抓住人家的手,看了半天,嘴里不断地嘀咕。 “有灾,这灾还不小呢!老头,我心里都明白了,我再问问你,你说吧。” “那我得问问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我才说呢。我看你们几个身带兵刃,我有 点害怕。” “唉,老头,你就放心吧,我们是练武术的。背兵刃不假,为的是强筋壮骨, 走错道了,抓劫贼了,决不骚扰老百姓。再告诉你,我们是保镖的,不是本地人, 因为办事,才到这里来的。”老头一听不是本地的好办。未先说话,口打“唉”声, 眼泪掉下来了。黄三太也挺同情。 “老人家,别难过,有话你就说吧。是欠了人家的,还是摊了什么官司?” “都不是,我这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咱们老夫妻,不敢说是好人, 我们修桥补路,凡是穷苦人,要饭要到我的门上,我是解囊相助。扪心自问,没做 过对不起谁的事。但是老天爷不公平呀,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为什 么这灾就落在我们老肖家头上?我们老夫妻俩无儿子,就一个女儿,叫肖桂花今年 十九岁了,人样子长得还不错,现在还没有人家。不知哪个坏蛋,把这事就告诉了 肖玉台的三寨主。这三寨主,姓曹叫曹豹。这小子才不是东西呢,光压寨夫人就十 六八个。他还不满意,听说我女儿姿色出众,因此动了邪心。 “五天以前,山上来了几个人,给我们一匹绸子,一锭黄金。说嘛,这就是定 礼。限定三天以内,将我女儿送上肖玉台,当第十九位压寨夫人。答应了,还则罢 了,不答应,杀我们一家人。各位请想,谁家的姑娘能往火坑里送?何况我们就这 么一个女儿。消息一传出,我女儿又要悬梁上吊,又要跳河,都让我们给拦住了。 现在女儿哭得是死去活来,两天没吃东西了。老夫我也是水米没打牙,老伴也是哭 得死去活来。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明天哪,明天就到日子了,你说怎么办吧?有 心逃吧,现在我们这个地方在肖玉台控制之下,出不去多远,就得让人抓回来。那 贼人都狠哪,让他们抓回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有心告官府,无奈官府离这甚远, 鞭长莫及。私也不行,公也不行,无能为力,又反抗不了。故此,才把我愁成这样。 哎呀,我女儿呀!”老头说罢,是掩面大哭,众弟兄们一听,全把眼瞪起来。心说 话,我们正想上肖玉台呢,这事巧了,知道曹龙、曹虎、曹豹,号称曹家三横,霸 占肖玉台多年了。他们跟林士佩一个鼻眼出气。林士佩的莲花峪完了,闵士琼的肖 金台完了,可肖玉台依然存在,贼人是照样猖狂。如果三鼠要落到肖玉台,我们连 抓三鼠,再替这老头出气,给这老头解围,岂不是一举两得?黄三太还没等说话, 贾明过来了。 “哎呀,老头,就这么点事,快把你那眼泪收起来,别哭了。我当什么了不得 的大事呢,这事完了!” 老头一听完了:“壮士,完了怎么解释?”“把你姑娘送到山上你乐意不?” “不乐意,不就完了。不送不就完了吗?” “壮士,你没听清楚,不送,人家山上不让啊。” “谁不答应?不就三寨主曹豹?你拿他当豹,我拿他当个猫。猫还能抓耗子呢, 他连屁也抓不到。我不见到还则罢了,见到,拽耳朵‘啪’摔死!”老头一听,真 的假的,“扑通”一声就给贾明跪下了。 “壮士,你要能给我们家解围,救了小女,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没别的可说, 我这姑娘就给你了!”可把贾明美的,管这么个闲事,得个大姑娘,把脑袋晃一晃, 这可不行,我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的横练,终身不能娶媳妇。娶媳妇, 我这功夫就糟蹋了,怎么行呢。这老头把话说的,贾明把草包肚子一挺,说: “老头,你不明白,早早晚晚,我要把脑袋剃了,去当和尚去,我不能收媳妇。 你要觉得非报答不可呢,我们也不能推辞,干脆,把你这姑娘给这瘦鸡得了。”他 一指杨香武,杨香武把小眼一瞪。 “去你的,人家死的心都有,你还拿人家开玩笑!” 黄三太把脸一沉:“贾明,休要胡言乱语,还不给我退了下去!” “三哥,你别瞪眼,瞪眼我可害怕!”你看,胜英不在,黄三太是长门大弟子, 谁敢不听?贾明和杨香武上外头去了,正好前出一廊,后出一厦,正好避雨,不言 语了。黄三太接茬说: “老人家,刚才我这兄弟好开玩笑,有点好顽皮,说得对与不对,请老人家原 谅。但有一样,他说给您帮忙,救您的女儿是事实。不但他帮忙,今天来的这些人, 我们全都帮忙,我们尽力而为,你放心就是了。” “谢谢,谢谢,您贵姓?” “免贵姓黄,双号叫三太。” “黄三太,这名儿怎么这么熟呀?我打听打听,有一个叫锦衣韦驮的,您认识 不认识?” “那是我的绰号。我师傅是胜手昆仑侠胜英。”老头一听,跳起挺高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啦,咱们是自己人哪。当初我在十三 省总镖局当过伙计呢,我姓肖,叫肖久,你跟三爷一说,就知道了。如今我也老了。 三爷那人可好了,我们俩分手的时候,还都是年轻小伙呢。”这肖久说的是真事。 他说这话,是二十五年以前了。那阵儿胜英在南京,开飞虎镖局,这肖久就在那当 伙计,跟胜英处得不错。至此以后,他回到家里,他发了财了。可是十三省总镖局 的消息,他非常灵通,都有谁,是干什么的,他心里都清楚。所以黄三太一报名, 老头高兴得不得了。一看,这屋哪是招待贵客的? “赶紧请到上房。”一句话,他们从厢房挪到上房了。老头告诉伙计: “去去,把柜底下的小盒拿出来,那是我专门喝的好茶。快出去泡茶,再告诉 厨师傅,快点上席,招待英雄。”这屋里一准备,时间不大,饭菜做好。黄三太这 才把贾明、杨香武叫进来。几个人入了席,一边说一边想办法。贾明把刚才的事, 全都忘了。刚吃了两筷子,精神头又上了。 “三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黄三太说: “还没想出来呢。你说呢?” “我说这么办,咱来个将计就计,混进肖玉台。” “怎么个叫将计就计?” “老头到三天,必须得去送姑娘。老头不去,他们非来不可,必来抢亲,或者 来催亲。那时候,在我们弟兄中选出一个人来,就扮这姑娘肖桂花,穿红挂绿,戴 好盖头,往这轿子里一坐,余者的都化化装,暗藏利刃,吹吹打打就到肖玉台。到 山顶上,不就听咱们的吗。一声呐喊,就拉家伙,杀贼呗。把贼一杀,这事不就完 了吗。”贾明这一说,众人是鼓掌称赞。 “好计策、好计策!”大家一致称赞,贾明又美上了。 “咱对三略、六韬,没有不懂的,这点小事能难住明太爷?” 黄三太说:“这主意是不错。你看咱们当中,谁扮新娘合适呢?” “那哪有别人,我看我扮新娘最合适。” 杨香武说:“呆着,也没瞅瞅你这模样,谁家要缺少罐子还差不多少,让你去 给顶数,有姑娘象你这样的吗?” “我看看,这里边……”一眼贾明他看见萧银龙了。萧银龙叫塞北观音,那小 伙长得多俊,姑娘都比不上呀。 “我说小兄弟,你委屈委屈,扮个新娘怎么样呢?”萧银龙把眼一瞪,“啪”, 把酒杯摔桌子上了。 “贾明,你别拿我取乐好不好?不干!” 黄三太一笑:“师弟,我看贾明说的有一番道理。我们为什么来的?不主要是 抓三鼠和二闵吗?咱不为别的,还为这件事呢!要抓住三鼠,咱师傅的官司就完了。 你再怎么委屈,化装成一个女人有什么呢,也不能有失你的身份。还要以大事当头, 小事屈尊。小弟,你就答应了吧。你看看这些人当中扮女人,谁象?都不象。唯有 你最合适。” 黄三太是大师兄,这就是命令。萧银龙就是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得答应。 把脑袋一低,不言语了,这就叫默许了。三太这才跟肖久说: “老人家,咱们都商量好了,没有背你的话,你看我们这样做行不行?” “太行了。可我有点担心哪,肖玉台的人有的是,有一两千人,就你们这几位, 能行?到里头一闹翻,寡不敌众,可吃亏了。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几个不在乎,拍 拍屁股走了,他非恨我不可,到时候领人下山,非把我们肖家集吞了不可。此事就 是有点担风险。” 贾明把肚子一挺:“老头,你少说这话。我们这几个人都是什么人哪,都是金 子、银子、钻石、玛瑙人,这可不是普通的肉人,一个顶一万个。你看我们这有几 万,还在乎一两千人吗?要闹急了,不用别人,就我明太爷一人,全都收庄包圆儿 了。”贾明是吹,但吹也有好处,这肖久真叫他给吹住了,象吃了定心丸似的。 “是呀,要那么着,我就放心了。” “哎,你放心。为了防万一,我们上山以后,你老伴、你女儿和你,都藏起来, 离开这个家。就一天的工夫,你要看到肖玉台着起火来,那就是我们成功了,什么 事也没有了,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回家。肖玉台要没起火,那我们哥儿几个就是摊上 事儿了。我们要一吹灯拔蜡,老头你也够戗。乐意抹脖子啦,上吊啦,你们都随便, 我也不管了。”杨香武一听,这都什么词呀。不过老头真听明白了。 “好好。” “不过这两天,假戏真唱。听懂我的意思,你假装高兴,让乡里乡亲,看出你 愿意把姑娘送到山上去。明天你就派两人,到镇子上买礼品,散布谣言,就说要送 女儿上山去做压寨夫人。从今往后,你也走了时气了。千万别说走板话,老头你记 住。你家的事,不知是谁给你捅的,就证明你们肖家集里有王八蛋。如果你走漏消 息,说这是假的,糊弄肖玉台的人,那咱的计策就失败了。没动手以前,咱们大伙 一块完蛋,你懂这利害关系不?” “我懂,我懂。”你别说,贾明今天上来这聪明劲了,料的这事,条条是道, 众人频频点头。一看行,贾明长出了口气,老头千恩万谢。 这天晚上,他们就睡到这,这个舒服劲就别提了。老头把他们当神仙了,闪缎 被褥,双铺双盖,凉席凉枕,每人一把扇子。同时,肖久让伙计轮流到这边侍奉。 一看贾明太胖,出汗太多,专门派一个人给他扇扇子。贾明这个美呀,一觉睡到大 天亮。到了第二天梳洗已毕,肖久命人摆上酒席,热情款待。 这边喝着酒,吃着菜,那边肖久就领人出门了,按照贾明吩咐的,到街上采买。 这肖家集是个大镇店,一千来人家,什么买卖都有。杂货铺,点心铺,绸缎庄、 当铺、烧锅都有。老头欢欢喜喜,买这买那。别人就问: “今天老员外怎么这么高兴啊?” “啊,我女儿就要成了压寨夫人啦,今天就送到肖玉台去,我怎么不高兴呢? 跟几位曹寨主结亲,我们祖先有德呀!”老百姓一听,背后都骂: “这个老东西,把女儿送给山贼,他还高兴呢,你看把他美得……。”他们哪 知道这是一计呀。 长话短说,把礼物全买齐了,天就黑下来了。又按贾明的吩咐,准备一乘花轿。 萧银龙开始化妆,萧银龙不会呀,有两老妈,这两老妈让萧银龙坐下,给他洗了脸, 紧接插花,抹粉。等给萧银龙化完妆之后,往镜子里一看,就象仙女降世一般,比 这肖久的女儿胜强百倍,谁也看不出是个男的来。银龙外面穿的是红衣服,是女人 的装束,里面暗带判官双笔。同时,又带好了十二支亮银镖,要准备到肖玉台去一 场恶战。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