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氏家族的人百余年来做官又经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虽说在文化教育上没 有什么大的建树,但在收藏界,他们却是一支不可小觑的队伍,堪与安徽东至两江 总督周馥家族、江苏吴县工部尚书潘祖荫家族、山东黄县丁干圃家族媲美。 李鸿章在合肥的故居中,有一全部用红木雕成的藏书楼,内中藏书,历经战乱, 已云散四方。李鸿章的长子李经方,长于外交,也以藏书与收藏青铜器知名。他在 二十年代与刘晦之合作、售与瑞典太子青铜器之事,已在前文叙及。他的藏书,亦 时常被版本目录学界提起。李鸿章的侄孙、李经羲的儿子李国松,也是南北知名的 大学问家和大收藏家。他书房的钥匙,就串在随身携带的钥匙串上,谁也拿不走。 朋友来借书,样样都要登记。若是借去一套十册的,归还时只剩八册了,那么他连 那八册也不要了,干脆送你了,他再去找旧书店老板另觅全套。他的收藏遍及青铜、 甲骨、瓷器、古钱、字画各类。可惜在抗战中南北播迁,他一生又深居简出,不仅 不做汪伪的官,连民国的官也不屑一顾,又要维持一个大家庭的开支,最后只得将 藏品出以易米。 现在尚能见到原物的,只有李鸿章的小儿子李经迈的藏书和李鸿章的另一侄孙、 李家老五李凤章的孙子李荫轩(国森)收藏的青铜器。 李经迈的藏书处叫“望云草堂”。其珍贵版本在其晚年经汉文渊书肆老板转手 易人,其余于1940年由其子李国超整理后,捐献给了震旦大学,计1 .8 万册。年 谱中包括胡林翼、左宗棠等人,抄本如《柔远全书》,系历代中原地区与西域诸国 的外交档案。书至震旦后,校方为之辟“李氏文库”专室,并以特制的雕镂精美的 西式书橱贮之,该馆馆长还在《震旦学报》上撰文介绍。解放后,震旦大学图书馆 藏书随院系调整归入复旦大学和华东师大,“李氏文库”归复旦,但专室已不存, 藏书已按类别分散入库了。 李家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收藏家是李荫轩先生。李荫轩1911年生于上海,从十 几岁就开始收藏历代钱币,自收得邓秋枚的藏品后更一发不可收。几十年下来,不 仅大量收集中国古币,连欧洲、美洲的古币也兼收并蓄,继而又发展到收集历代中 外徽章,共达3 万枚之多。其珍品如“大宋通宝当拾”、“临安府行二百文、叁百 文、五百文”等,尤其是古希腊、古罗马的钱币,其价值几乎无法计算。他在钱币 收藏中,自号室名“选青草堂”。 李荫轩从1920年开始收藏青铜器,达200 余件,不少是从苏州潘氏攀古楼中散 落出来的藏品,有的还是从未有过著录的“生坑”。其中颇具重要历史价值的有数 十件,尤其是小臣单觯、纪侯簋、鲁侯尊、厚方鼎等,据器内的铭文考证,有的是 印证了一场战争,有的是弥补了一段史实,有的是在宋代皇家文献就已著录了的流 传有绪之物,均为青铜器中的珍品。李荫轩写下的数十篇考证文章,上海博物馆的 马承源馆长都看过,认为“那确实是下了功夫的”。这些藏品在抗战中,曾花了大 价钱存入租界里的银行保险库,直到“文革”之前均保存完好。而到“抄家风”刮 起时,他所居住的小院就成了重灾区。 冲进门来的红卫兵看到满屋都是古董,纷纷嚷道:“四旧!四旧!砸掉!砸掉!” 把那些珍贵的西洋瓷器一件件从阳台上扔下去,摔个粉碎;年代久远的古钱币,在 他们手里一掰就是两瓣!幸好头一批抄家者还没有发现他的青铜器,但谁能保证下 一批抄家者也不会发现呢? 李荫轩终于拿起了电话,向上海博物馆的马承源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将所有藏 品全部捐给国家。博物馆的人员急急来到李家,数藏品、造清单、装卡车。按照当 时的政策,只能代为保管,而不能接受捐献。整整两天一夜,上博十几个人忙得满 头大汗,六轮大卡车来回跑了6 趟!到最后一车装完时,李先生突然想起,还有一 间房里藏有14箱明版书,连忙对上博的汪庆正讲:“小汪,还有14箱明版书,你们 也一起拉走吧。”上博的人员当时已疲惫不堪,而且已跟司机讲好是最后一趟,于 是就说:“博物馆只管文物,书籍请你叫图书馆来收吧。”后来这14箱明版书也不 知下落。 1979年,开始落实文物政策。有一天,李荫轩的夫人丘辉女士来到博物馆,对 马馆长说:老先生已于1972年去世。临终前关照,如果文物有发还的一天,除了保 留几件藏品作为家中纪念外,其余全部捐献国家,不要报酬。丘辉女士说得非常诚 恳,感动得博物馆的人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1979年6 月30日,上海市人民政府举 行了隆重的捐献仪式,向丘辉女士颁发了奖状。如今人们走进上博青铜馆,可以看 到许多藏品的介绍牌子上,都注明了“李荫轩丘辉捐献”的字样。大多数人可能还 想不到,他们竟是李鸿章家族的成员。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