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谈话“谈”进了提篮桥 1954年,有一天柳中浩被人叫去谈话,谁知去了之后到天黑也不见回来。其子 柳和纲回来找不见父亲,到处打听,可谁都对他说“不知道”,只说是被上级叫去 谈话了,至于是哪里的“上级”也讲不清。柳和纲急了,跑到常熟路公安分局去打 听,也说“不知道”。柳和纲对着警察大声叫起来:“那么我要报案!我父亲被人 叫走了,现在人不见了!”然而无人理睬。第二天邻居说有人让他传言:“你不要 不识相!你不识相把你也抓进去!” 这时柳和纲明白了,父亲肯定是被抓进去了,至于为什么被抓,他来不及细究, 只是一心想着老人家什么时候能出来,但谁也无法预料。情急之中,他与妻子走进 一家号称“神算”的算命先生的家里,卜问父亲何时能回来?只见那“神算”双手 抱着一竹筒竹签,哗啦哗啦地摇了一阵子,然后把掉在地上的那根捡起来看了看, 对他们说了两个字:“两年!” 夫妻俩将信将疑地走出来,觉得两年时间太漫长了,然而又一想,只要能好好 的出来总还是好的。他们至今也弄不明白的是,其父真的关押了两年就出来了!是 巧合呢?还真的是“神算”呢? 后来他们才被通知,柳中浩确被拘押了,是为拖欠公私合营银行的贷款事,银 行将其告上了法庭。 当初借款时,新华银行是家私营银行,为了拍新片,“国泰”向其贷款8 万, 昆仑电影制片厂贷了3 万,“大同”厂也贷3 万。后来公私合营,私营银行成了公 家的了,三家制片厂就变成拖欠公家的款项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原先三家借款 时是作为联合贷款,三家互为作保人,那时叫“连环保”,到了1954年借款还不出, 就被告上法庭。可是贷款的三家到时候只审“国泰”和“大同”两家,“昆仑”不 知怎的大概开“后门”溜掉了,这样“连环保”就破坏了。 柳中浩没有想到,1946年时准备进提篮桥而没有进;解放后没准备进提篮桥反 倒被关进来了,好像命中注定要走一遭似的。此后柳和纲夫妇轮流去监狱里送衣物。 关于欠款的事,只能由柳和纲代其父亲了结了。这时有关部门决定,可以以柳 家的不动产作价归还银行贷款。柳和纲是个孝子,此时他一心只想赶快了结此案, 好让父亲早日回家,至于作价是否合理,他一概不去深究,只管签名就是了。因此, 柳家在长乐路留园的十幢房子只剩了五幢,襄阳路上的增乐坊、金都大戏院后面的 里弄房子全部作价抵债了。令他不解的是,1951年借的8 万元款,怎么到了1955年 就成了82万了?“涨价”涨了十倍。结果,除了柳家长乐路的留园10幢房子之外, 其余所有房地产作价作下来,仍不够82万元之数,法院也不知该如何办理了,但有 一个办法是可以实施的,就是拖下去。 到了1956年3 月,案子仍未了结,人也未放出来。柳家经不起如此长期拖延, 就由柳和纲向人民政府写信,诉说目前碰到的问题和生活困境:一、公私合营银行 计息太高(“国泰”与“大同”借款本金共11万,罚息却要70万,讼费1 万),二、 对柳家用以抵债的房地产作价太低,因此要求给生活出路,起码留一幢房子给柳家 住。 信发出后3 个月,案子总算得以了结,对于未了的债务,“以从宽了结的精神, 不足之数全减免。”长乐路的房子准留一幢自用,其余可申请公私合营。然而狱中 的柳中浩仍不见放出来,后来才知道,他还被检举为“历史反革命”,因为有人诬 陷他帮国民党抓过在国泰的地下共产党员李某。事实情况却完全相反,柳中浩不仅 没有陷害过共产党员,相反还营救过共产党人。人们调查到曾被国民党飞行堡垒关 押过的国泰公司职工、中共地下党员李某,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柳中浩并没有陷害 我入狱,恰恰相反,是他营救我出狱的!于是真相大白。可是至此柳中浩已在狱中 待满两年了。 至于法院判定的可留给柳家自用的那幢房子,在1952年(联影厂成立,即开展 思想改造)柳家十分难堪的时候,有个单位竟来借这幢房子,柳家为了避免矛盾就 同意出借,全家迁出另租房子住。可是后来那个单位搬出时,又将此房转租给了别 的单位,好像这房子与柳家没有关系似的。再后来,“文革”大潮袭来,柳家人吃 了豹子胆也不敢去要房子。直到现在,那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挂”着。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