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 “王!请您三思!仅仅为了一个后宫妃嫔,需要进行火祭祀吗?”竟夕言辞恳切。 没有人可以这样对王说话。绣罗惊异地看着那个男子,他竟是连性命都不顾了么? 王的眉间乌云堆积,杀意顿生。 大巫师走了过来:“只有火祭,才能驱魔除妖,才能根治扇姬夫人的病。” “可是,王,您知道火祭对上行舞者意味着什么!” “不进行火祭,对孤王的爱妃意味着什么,将军定也知道!” 徒劳啊!绣罗在心中轻轻地说着,在王的意志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大王!在火祭中舞蹈是奴婢毕生的愿望。请让奴婢受礼吧,不要耽搁了吉时!” 萱竹在竟夕再说话之前,抢先接过了玉牒。她是要将他从王的怒火中拯救。 竟夕将军眼睛里闪闪发亮的东西是泪水么?绣罗看得有些痴迷。阳光落在他俊朗 的脸颜上,勾勒出他英武不凡的身形。他是南霁国多少少女梦中的情郎啊,可他那样 心无旁骛地凝视着萱竹,眼睛里都是缠绵疼痛的爱意。 “萱儿,莫非你心中无我,不愿成为我的妻?”竟夕的声音里有那样浓、那样深 的哀痛。 竟夕呀竟夕,我的心,你怎能毫不知晓!萱竹是你的女人,是为你而生的女人啊! 可萱竹也是舞者,是王之巫者,是被命运诅咒和唾弃的人啦! “将军!萱竹心中有你,萱竹的心中只有你啊!是你的爱恋让萱竹的生命长出了 美丽的翅膀。如今,她要飞翔,带着对你的爱慕和感激,在烈火中飞翔啊!” 萱竹姑姑美丽的脸庞上泪水恣肆,目光紧紧地落在竟夕将军的脸上,仿佛是要此 刻便是一生,要将他刻入骨骸一般。良久,她庄重地捧起锦盒,走进内堂。王在大巫 师的掺扶下缓缓踱了进去。 竟夕将军怔怔地立于天地间,那样凄惶无依,那样痛苦无助。如此金戈铁马的堂 堂男子啊,又该如何面对命运的捉弄呢? 一盏茶的功夫,萱竹姑姑扶着王和大巫师的手,走了出来。她的胸前挂着只有参 加火祭的上行舞者才能佩带的鸡血石玉牒。那是世世代代的上行舞者在祭祀时都必须 佩带的那一个啊。那里面装载了多少美丽女子的灵魂,谁能说得清呢?玉牒如燃烧的 火焰一般,发出那样妖冶眩目的光彩。受礼后的萱竹姑姑那样美丽而骄傲,那样温婉 而庄重。在众人眼前,她如神灵般肃立,让世界都停止了呼吸。那还是萱竹姑姑么? 那是上行舞者,是即将在火祭中舞蹈的最高舞者啊! 绣儿,舞蹈吧!伸出你柔软的双臂,抬起你修长的双腿,在风中舞蹈吧。用你的 美丽,用你的青春,用你的身体,用你的真诚感动神灵吧。绣儿,记住了,凡事须得 真诚,真诚能让你的身体长出翅膀,在天空里飞翔! 舞蹈吧,绣儿!舞蹈是舞者是宿命,舞蹈是你我的宿命,天之舞是我们共同的宿 命! 然,祭祀是巫者的宿命,火祭是王之巫者的宿命啊! 绣罗从梦中惊醒。萱竹姑姑在她的梦中舞蹈,那样轻灵而优雅地舞蹈。像一缕柔 烟、一道薄风,让她的心淌满了苦涩的泪。 火祭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参加,天之舞也只有宿命的舞者才能观赏。 那日的情形,绣罗是后来才听说的。 那日,萱竹姑姑妆容明艳,入出阁的新娘般美丽动人;那日,萱竹姑姑舞衣华美, 金丝和银线都是王的宫廷中最上乘的材质;那日啊那日…… 那日之后,世上便再没有萱竹姑姑,先师祠里却多了一块先师牌位。她在火中翩 翩起舞。她是宿命的舞者,亦是巫者,她在火中向神灵真诚祈祷,要神灵赐扇姬夫人 早日康复。火苗越来越高,终成为一道火墙,和那样美丽、那样年轻、那样灵秀的萱 竹姑姑融为一体,共同演绎那支人神共泣的天之舞! 听说,火祭之后,扇姬夫人的病立时便康复了;听说,火祭之后,竟夕将军率兵 远征图狼族,再也没有回过王城。 火祭之后,绣罗偷偷去了宫廷。不几日,王的使者送来玉牒,那是一枚白玉牒。 是舞者是身份。爹爹顿足长叹,娘亲晕了过去,醒来之时泪流满面。 一切皆是命啊!无论你愿不愿意,要来的终归还是要来。接过自己的玉牒,绣罗 便是新一代的舞者了。 别了,娘亲!别了,爹爹!从此,女儿再不是能孝顺你们的女儿,女儿是王的舞 者,亦是王的巫者。就当十五年大梦一场,如今,梦醒缘灭罢了。 绣罗收拾起简单的行装,从此住进了王的宫廷,住进了舞者居住的别幽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