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寻亲(5) 那个破旧的老屋,几年不住人,已是偏偏欲倒,野草长到一人多高,成了牲 畜、黄鼠狼、野兔们的乐园。好在房子在,根盘就在,人在青山就在。爷爷奶奶 带领孩子们从山上砍了些树枝、茅草,将房子修葺一番。 爷爷木匠出身,这些做起来得心应手。穷人身上最大的资本就是力气。这人 身上的力气就像井里的水,是用完了就满上来,用得多就满得多的,虽然没田没 地,但是有力气,他们同样会把日子过好。 日子就像溪河里的水,春之后是夏,夏之后是秋,秋之后是冬,循环往复乐 此不疲。只是穷人家的日子有穷人的过法。 不久,我叔公侯昌贵回来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过哪些地方?做过些什 么?为什么又回来?这些他连爷爷奶奶也不愿说。可他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又是 个好劳力,自然他加入了家里劳动力的行列。 爷爷会木工,修房、打家具、做农具等都是行家里手。他常常被人请去,打 一架风车或一架水车什么的,有时是为别人做棺木。每当这时,爷爷就把父亲与 何树林两老庚叫上,他要把身上的手艺尽数教给他俩。 我叔公呢,原本就会些拳术,加上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功夫更是了得,碗 口粗的木头,一头搁在膝盖上,一头手里拿着,另一只手,立掌成刀,手起刀落, 咔吧就断了。叔公要把自己的本事也毫不保留地教给老庚俩,爷爷没有反对。爷 爷觉得穷人身上多门手艺,有点功夫总不是坏事,况且他一直记着何铁口的话, 两老庚将来要是扛枪吃粮,就能挎枪骑马,当大官。爷爷认为这些将来他们都用 得着。果不其然,父亲和何树林后来当了红军,身上的手艺和拳脚功夫让他们如 虎添翼,成为部队里神勇善战的人。 有两样,是老庚俩每天必做的功课。院子里搁着个石锁,早起后两人要轮流 举一阵,晚睡前,要轮流举一阵。又用个破箩筐装满河沙,让他们用手插。插得 血肉模糊,还得插。旧伤好了,又添新伤,手上的血痂一层盖一层,最后都变成 了茧。将手伸开去,似铁板一块,拍在石头上,当当响。 叔公还教他们跑,后来他们就跑得很快了。有个词叫草上飞,就是形容他们 那样跑的。若是这样说仍很模糊,有个再好不过的例证。是我小时候奶奶说的。 说是有一次,在山上放牛的父亲发现一只兔子,追了它几山几岭,最后硬是将兔 子追得七窍流血,全身抽搐,倒地毙命。接下来还有精彩的。说的是,父亲让我 姑姑侯幺妹将兔子送回家去,姑姑接过兔子,转身却让不知谁家的一只狗叼走了, 气得姑姑哇哇大哭起来。这事刚好又被挑柴禾的何树林撞见,他二话没说,放下 柴担,跳起来就追。那狗开先根本没把何树林看在眼里,夹起尾巴拼命逃。可那 狗跑着跑着,一只后腿不知怎么被逮住了,狗整个地被提起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要是它不丢掉那兔子,它那狗命兴许就没了…… 按何铁口说的,何树林早父亲两个时辰出生,平时父亲就叫何树林哥,何树 林呢,有时叫父亲清芝,客气时就叫老庚。两老庚学得都不差,他们的身子在劳 动和习武中一天天长高并且粗壮结实起来。只是两人都是心气大,争强好胜的人, 他们在一起,那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愿比谁低一头。特别是在习武时,他们 都暗暗地较着劲,这回我输了一招半式,下回就下狠手压倒你,赢回失去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