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寻亲(9) 一小时后,大庸城被一举拿下。 铁匠铺的学徒何树林,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等待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电闪雷鸣, 等待着一次石破天惊的天塌地陷……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将他命运改写。 这一刻,使他化蛹成蝶。这一刻,让他永生难忘。多少年后,已成为共和国功臣 的何树林回忆起这天的事,仍是那样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一天的时间是:1934年11月24日。 为了为我的家族树碑立传,我翻阅了大庸县党史办关于红二、六军团所有资 料读本。结果发现,我们家就是从这一天被写进地方史志的,我们家的好几位, 就是在这一天后,从芸芸众生中凸现出来,为我的红色家史添上殷红的精彩的一 笔。 我叔公侯昌贵挑着一担柴禾进城。他明里是卖柴,实际上是找人。 大街上,一个身材高大,上嘴唇蓄着一字胡,手里捏着一个大烟斗的红军首 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满面春风,一路走过,似乎整个街道都在颤抖。警卫 员牵着他的战马,紧紧跟在他后面。叔公在街这边看见他,丢下肩上的柴禾,一 开口便喊,贺军长! 怕他听不见,他又扬起手大声喊道,贺老总! 那首长停住脚步,一街的人都安静下来。他就是贺龙,他们好像早就认识, 果然,贺龙也认出了叔公,贺龙惊喜地叫了声,老侯,你还活着? 原来,我叔公好多年前就一直跟着贺龙当兵,南昌起义后,部队扎到湖南耒 阳一带开辟根据地,在与广东军作战时,部队被打散了,叔公找不到部队,只好 一路讨米回家,回家后便又一心一意等着贺龙打回来。 现在,贺龙带着队伍终于打回家乡,叔公说不出有多激动,他拉住贺龙的手, 忍不住流泪了。贺龙足足高出他一个头,拍着他的肩膀说,老侯,你过得还好么? 叔公抬起头,好什么好?连肚子都混不饱! 叔公接着又说,贺军长,当初部队打散了,我找不到你们,就讨米回家了, 听说你们后来退到了洪湖…… 贺龙笑呵呵地说,老侯,你还有什么打算? 叔公说,我有什么打算?又跟着你干呗!想当初,我回到老家就是等着你打 回来的! 贺龙说,那好!那好!我们现在马上就要成立苏维埃政权,你当过兵,又是 本地人,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两天后湘鄂川黔苏维埃政府成立,我叔公被任命为大庸东北市区的游击大队 长。 红军是一面招展的旗帜,打到哪里,哪里就有穷人会聚到旗下;红军是星星 之火,烧到哪里,哪里就会燎原一片。全县出现了不少父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 妹妹送哥哥,全家争着当兵的事情,五千多大庸儿女成为红军战士。这是一首当 时传唱在大庸穷苦人中间歌谣,足见当时" 入红" 的声势之大: 穷人穷得好伤心, 无衣无食泪淋淋; 我们要想出头路, 跟着红军闹革命。 我们人人去参军, 打倒土豪捉劣绅; 一心一意跟党走, 定要扎根干革命。 受叔公的影响,父亲侯清芝和二叔侯清平也当上了红军。他俩是爷爷亲自送 去的。 何树林呢,红军打进大庸城之前那一阵子,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连父亲也不 晓得。父亲和二叔报名那天,穿上一套崭新的红军军装时,意外地遇到了他,他 也穿着红军军装,看样子那军装不止穿一天两天了。父亲问他,老庚,前一阵子 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