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寻亲(17) 原来,刚刚出过一个大叛徒,这就是曾当过湘赣边区党委副书记的刘士杰, 他怕死怕苦,想趁机带着队伍往敌人怀抱里钻,幸好发现得早,被抓住关押起来, 只等主力部队一走,再执行枪决。由于关押有疏漏,他逃掉了。张师长把这些情 况介绍完,最后说:狗日的刘士杰已跑了两个时辰。要是真让他跑脱了,我们红 十八师的底全亮了相,跟敌人交手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估计他早跑远了,往永顺、 龙山那个方向去了,我现在命令你带一个班,马上出发,把他给我抓回来。我活 要见人,死要见人头! 何树林二话没说,领了任务,风一般地出门。他带领一个班的战士,从桑植 刘家坪往永顺方向赶去。何树林带的这一个班战士,大都是从各师抽调来的侦察 员,个个年轻力壮、生龙活虎,且人人都是神枪手,他们一身农民打扮,各带一 支短枪和一支手电,夜里执行任务,人人健步如飞,行动十分敏捷。那时天正好 黑下来,何树林带着战士们走了五、六十里,天亮前赶到永顺县城边。他们随即 化装成地方团防,骗过城门看守,可找遍了全城也不见刘士杰,却打听到刘士杰 已往" 湘西王" 陈渠珍的大本营凤凰去了,便出城门,马不停蹄地追赶。刘士杰 还没逃到凤凰,就被撵上了。刘士杰虽然已有四个团防队员护卫,但一阵短兵相 接的枪战过后,刘士杰等几个全部被击毙。他们割下他的头,立即往回奔,路上 遇到敌人的好几个哨卡,他们就说是卖桐油的生意人。当他们急白赤汗地来到张 正坤面前,将刘士杰的人头咚地丢在地上时,红军主力部队早已离开了。 好多年后,奶奶仍然对何树林耿耿于怀,她对我说:你何伯伯这人,爹妈亡 世得早,从小孤独惯了,有啥事从来都不给家里说一声,连他结婚这么大的事, 都还瞒着,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从来就没把我和你爷爷当家里人。我说,奶奶, 你说说,我先前的那个伯妈长得啥样?奶奶说,我没见过,他又从来就不跟我们 提这事,我啷知道? 我知道,何树林在那段日子里曾有过一次婚姻。说起来那是段尘封的历史, 因为他那次结婚,爷爷奶奶一家人谁也不晓得,而亲历过他的婚礼的人大都已作 古,何伯伯虽是主角,但他和父亲是一样脾性,对自己的第一次婚姻讳莫如深, 任我们谁去问,怎么问他都闭口不提,他不提,我们就无从知道。而现在,我正 坐在电脑前,向那段逝去的岁月张望,透过从荧屏里跳出来的一个个飘逸灵动的 汉字,我看见我那时还只是一缕轻风,一团空气,我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所在,我 唯一能做的就是停在空中的某个地方,俯瞰他们,凝视他们。 话说何树林执行任务回来,将叛徒刘士杰的人头咚地一声丢到师指挥部的时 候,张正坤师长激动不已,他为何树林能这么漂亮利落地完成任务感到高兴。将 遇良才,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他大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何树林,我现 在命令你马上睡个好觉,睡一觉,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我让你结婚…… 事情的由来还得从刘家坪小镇上的那个黄裁缝说起。黄裁缝有一儿两女,大 女儿嫁给二十里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三年前女婿被县团防队抓去修炮楼,过 了两天,女婿与同村的几个人企图逃跑,结果没跑脱,被团防队枪击在县城边的 河滩上。俗话说祸不单行,不久他那个独生儿子又被山上的土匪抓去,土匪拿他 做肉票,让黄裁缝送一百大洋赎人。黄裁缝倾尽多年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积蓄,又 找亲戚借了些银元,好不容易才凑齐一百大洋。可是在将银元送到山上的头天晚 上,他儿子企图干掉看守他的土匪逃跑,结果土匪没干掉,自己反倒被绑了吊起 来。等黄裁缝见到儿子时,土匪已挖掉他的两眼,割掉他的耳朵和舌头。土匪说, 你留下银元,还可以把人带走,你若不愿,我们就把你们父子一起绑了剥皮。儿 子已昏死过去好久,现在就是弄回去也是个废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平日 里胆小怕事,连头上飘下片树叶都怕砸伤的裁缝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冷静,他从 土匪手中拿过一把刀,一刀就让儿子毙了命。黄裁缝把钱全给了土匪,走时对土 匪们说,你们记住,我黄裁缝今天算是与你们结下了仇怨,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我 弄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我手上。土匪们不相信这个裁缝将来会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得了一百大洋,就让他回去了。不久红军来到了刘家坪,听说山上有这么一 股土匪经常绑票杀人,鱼肉百姓,便下决心要帮群众拔掉这个毒瘤。黄裁缝一马 当先,把红军带到匪寨。这股土匪被消灭了,从此黄裁缝认定红军就是他的亲人。 以后红军又多次在刘家坪驻扎,在与这些人频繁接触中,有一天黄裁缝发现自己 的小女儿黄慧兰与一个叫何树林的战士早已暗生情缘。他心里赞许女儿,并鼓动 女儿与这个红军哥好下去,他甚至恨不得女儿女婿马上就结婚,让他快些抱上一 个红军娃娃。主力部队出发前些天,听说这次会去得很远,他终于坐不住了,来 到何树林刚调入的红十八师,找到师首长张正坤,请求在部队离开前,让何树林 与他女儿把婚结了。说实话,开始张师长还没答应黄裁缝,他担心部队这一走, 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再说何树林万一牺牲了,那一定会害得人家做寡妇。 他让黄裁缝回去,说考虑两天再说,他原本想等部队开拔了,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哪想到那天,何树林任务完成得好,他一高兴,觉得对何树林再没有比让他结婚 最好的奖赏了,于是他豪气地一张口,随时准备撤离的红十八师在敌人大兵压境 的境况下,让手枪连连长何树林举行了隆重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