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寻亲(29) 打着打着,他们的枪声渐次稀落下来,死心眼的敌人知道他们子弹不多了, 毒蜂样穷追不舍。他们再一次呈扇形慢慢围上来。不时还有敌人从马上一个一个 栽下来,可子弹最终还是打光了。何树林、父亲他们准备肉搏了,他们从马背的 一侧探下身子,从被打死的敌人手中捡起雪亮的又长又弯的藏刀,然后野狼般扑 向敌人。这是一场血淋淋、惨不忍睹而又疯狂豪壮的拼杀。 这场厮杀显得没有什么章法,却以最有效地杀伤力阻击了敌人,为赶着三十 多头牛羊赶路的战士赢得了时间。何树林、父亲他们的英勇顽强同时也让敌人变 得更加疯狂。那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匪徒嗜血成性,遇到眼前这样不要命的对手, 他们同样感到兴奋。他们一圈又一圈人轮番围攻上来,尽管他们伤亡惨重。战士 们一个个倒下去,但他们遭受到最后的致命一击都是从背后来的。二十八岁的张 德娃,敌人从他的后脑勺削掉了他三分之一脑袋。十九岁的孙有才后背被洞穿了 五刀之后才滚落马下。二十一岁的丁云新被一个匪徒从左后侧砍掉了半边肩膀, 他的右手将抡着的砍刀一扫,刀尖深深地扎进了那个匪徒的胸腔……草原沉浑苍 茫,像有一个巨大的锅倒扣着。太阳透过锅底散布着分布不均的光芒,这使得有 些地方阳光朗照,无云无遮,而有些地方却被宽大的云层遮盖着,阳光透不过来, 云层下面苍凉昏沉,阴森可怖。原来太阳也是一个极不公平的家伙。然而,草地 上铁风劲吹,血光与刀光交相辉映,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何树林、父亲他们 像喝了烈酒一样,对钻进骨缝的寒风感到莫名地兴奋。虽然何树林手下的人越来 越少,只剩下父亲、达旺和他自己三人了,但他们却像关羽、张飞、赵子龙一样, 毫不畏惧,气贯长虹。一眨眼的工夫,达旺又被远处的敌人用那种牛皮筋做的抛 石器打来的黑石头击落马下,另一个匪徒纵马上前,一道亮光一闪,刀尖深深吃 进达旺的后颈窝。正当其时,两个匪徒准备从左后侧偷袭父亲,父亲调转马头, 迎面朝他们冲去。父亲手中的砍刀翻飞如花,两个匪徒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挑下马 来。等父亲回转身时,才发觉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拼——父亲看到他老庚何树林 后背被捅了三刀,每一刀足有半尺深,左臂上被刮一刀,鲜血流满一身,他滚落 马下,已无力作最后搏杀。而此时,父亲也受伤了,他后背、左右臂及大腿多处 被砍刀划伤,伤口翻卷出来,就像婴儿啼哭时的嘴唇,他身上草灰色的脏而旧的 军装也被划得稀烂,一条条张开在风中噗噗作响。可他还能继续战斗下去。一群 人围着父亲,恶鬼样嗷嗷狂叫着,却并不向父亲进攻,看来他们是准备把他留下 当活口。而另一群人,正围着躺在马下的何树林嗷嗷狂叫。父亲突然看到一个匪 徒举起藏刀正要向何树林砍下去,那一刀下去,何树林必死无疑。父亲钢发乍立, 大吼一声,他丢掉手中的战刀,转瞬间腰里的手枪就到了手中…… 一颗子弹吃进那匪徒的脑袋砰地炸开。那脑袋溅出一道红色的弧光。敌人惊 魂稍定,意识到父亲手里的枪还有子弹,惊恐又回到他们的脸上,于是围着父亲 和围着何树林的两圈人马立马散开。先前的交战中领教了父亲他们的枪法,他们 最怕的就是父亲手中的枪。父亲朝何树林冲过去,从马的一侧探下身子,将已经 昏迷过去的何树林一把抓起来,放在马背上,打马冲过乱成一团的敌人。正当此 时,一队人马从侧面一个山口冲过来,那是何树林派出去的战士搬来的救兵。这 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匪徒反应不及,又不敢再打下去,没有目标地放了几枪, 调转马头,灰溜溜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