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寻亲(35) 她一路乞讨,晚上没地方去,只好在野外露宿,土墙根呀,草垛子呀,山洞 洞呀,屋檐下呀,什么地方都睡过。有一天,奶奶贪图赶路,天黑了,就随便在 路边一个背风处歇下。可半夜给什么撕扯着弄醒了,她定下神来一看,有绿莹莹 的鬼火围着她转,奶奶想,鬼火怕什么,你爱转就转吧!于是倒下去又睡。她那 哪是睡,实际上就是饿慌了,啥都懒得理。 奶奶闭了眼,心里怎么也不踏实,想,鬼火啷么每个有两个点呢?好像又有 什么来扯她的头发拖她的腿了,还有长长的舌头在她脸上舔。她想坏了,这不是 鬼!她一下子坐起来,又定神一看,吓出一身冷汗,看到十多只野狗不停地围着 她转,绿莹莹的眼睛一闪一闪。 长时间独自在野外生活,晚上几乎都是人鬼相伴,奶奶整个人都麻木了,看 到这些野狗,她都不晓得怕,她没有好声气地对那些野狗说,地主恶霸、国民党、 土匪都不给我们穷人留一条活路,连你们野狗也欺负起我了!奶奶这么说着,心 里那股火一下子就冒上来,拿着手中的棍子朝那些野狗们打去。 那些野狗看她发火了,也不撕扯她了,把她一圈围了,站了好一会儿,都摇 摇头,随后慢慢散去。好多年后,奶奶向我们讲起这些时说,并不是那些野狗们 怕你们的奶奶,一定是它们天天吃死人尸体,看到我这个饿鬼样的女人,瘦骨伶 仃,吃在嘴里,没啥味道不说,还硌牙,就扫兴走了。那些野狗们膘肥体壮,屁 股滚圆,一路走去时,还不停地打着吃过死人尸体后的饱嗝。它们回头时,奶奶 看见它们又尖又长的牙齿上发出亮晃晃的光。 奶奶遇到了马家军。就是马步芳、马鸿奎部下的兵。他们和他们的战马一样 剽悍威猛,他们挥舞着刀枪,拉着用绳子一串绑着的十多个红军女兵赶路。这些 女兵都是二十郎当花季年龄,要是不当红军,她们都该是有了婆家的人。马家军 在路上看见奶奶,就把她和那些女红军战士绑在一起。 奶奶饿瘦得不行,整个儿一个皮包骨,要死不活的样子,马家军大概是嫌她 这一点,只半天时间,就不要她了。人说马家军狠毒无常,这话一点也不假,这 个人他们是不要了,可还要把她往死里整,他们四脚四手把奶奶抬着,往路旁的 一个天坑里丢了。 好在奶奶命大,她被天坑边上的树挡了一下,被搁在一个凸起的崖台上,没 掉下去,不过当时是昏过去了。第二天她醒过来,听见天坑上边有人过路,就呼 喊救命。那些过路的是赶马帮的老百姓,他们从天坑上面丢下绳索,把她拉上来。 那几个人看出奶奶的身份,对她说,你不能老是在这一带转,这一带天天在 杀掉队的红军,这里的老百姓也被杀怕了,别人也不敢收留你,你得赶快走出去。 奶奶摔伤了,左腿骨折了,腰也疼痛难忍,她不能走,剩下的惟一办法,就只有 慢慢向前爬了。 一个放羊的孩子走过来,看见在路边爬着的奶奶,转身就走。奶奶向他伸出 一只手说,小兄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那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样子机灵得很,他想了想,走过来,说,我怎么 救你呢? 奶奶说,你把我背到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再给我弄点吃的,我一辈子都忘不 了你的,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又过来一位打柴的老人,那孩子对老人说,爷爷,这里有个叫化子,摔断了 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