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寻亲(39) 小清子也一直跟在她身后。 后边,有战士在随她朝军团指挥部走,前边就有战士跑过去通知二叔了。还 未走到军团指挥部,二叔倒是由几个战士引着,朝奶奶这边走来,还有十来步, 双方站住不动了。 看到二叔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奶奶的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她颤着声音喊道, 清平…… 二叔上上下下打量面前这个叫化子一样的老女人,她身边还跟着个小叫化子。 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妈。她又黑又瘦,就像阴间来的饿鬼,头发乱得像个老鸹 窝,浑身的衣服烂得跟狗撕了似的,没一处是好的,撕烂了的破布片让风吹着, 扑扑作响,她原先满头青黑的头发全白了——二叔不知道,那是奶奶大半年忍饥 挨饿和担惊受怕造成的。 奶奶又叫了他一声清平,二叔才明白过来,没错,这就是他妈了,他也叫了 一声,妈——,然后跑拢去紧紧抱住奶奶。 奶奶瘦弱的身躯在二叔怀里青蛙样颤抖着,她感觉肩背上有湿热的东西扑簌 簌落下来,她知道那是二叔眼里流下来的泪水。 奶奶从二叔怀抱里挣脱出来,然后让他蹲下,她把二叔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就像抚摸刚生下他时那样,边摸边问,清平,你没受伤吧? 二叔说,妈,我没受伤。 奶奶这才将跟在她身后的小清子拉过来,对二叔说,清平,这是我捡下的个 叫化子,他要当红军,你向首长求求情,收下他吧! 就在这时,奶奶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也难怪,经过了亲 人失散,又经历了几番死里逃生,奶奶在担惊受怕中过了大半年,这时突然看到 家里一个还活着的人,又是惊喜,又是伤心,便人事不知了。 昏睡中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悠悠醒转,只觉似是睡在柔软的床上,又觉身上 似是盖了棉被,很是温暖,奶奶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土黄色的屋顶,她果 然是睡在一张铺上。有多久没这么舒舒服服睡过了,她真不愿意这么醒来,可是 侧头望时,她看到了她的两个儿子,我父亲与我二叔。 看到她醒转过来,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同时凑过来,妈,你还睡会儿! 看到两个儿子,奶奶热泪无声无息地涌出来,她睡不住了,一下子掀开被子 坐起来,轻轻地问,你们的爹呢?还有你们的小弟呢? 父亲与二叔愣了半天,才说出爷爷在打五龙山那一仗时负了伤,被战友们送 到老乡家养伤去了,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父亲又把他亲眼见到我叔公侯昌贵与何树林牺牲的情况说给奶奶听。 随后父亲问奶奶,妈,大梅和幺妹呢? 奶奶强忍住悲伤,把过雪山后家属连被蛮子冲散的情况说了,又把大半年来 自己找红军队伍的经历说了,其他就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说,身怀有孕的刘大 梅和十六岁的姑姑下落不明,她们有可能还活着,有可能死掉了。这使得奶奶的 心一阵疼痛,她上前抱住两个儿子的肩膀,哇的一声哭出来。父亲与二叔忍不住, 也哭了。 好好的一家人,现在眼见活着的,只剩下了三人了,奶奶伤痛攻心,又晕了 过去,良久醒转,又放声大哭。 父亲与二叔都劝她不要哭,哪想到越劝,她越哭得伤心。 贺龙军长听说奶奶历经千难万险回来了,特意到连队来看她。 听说贺军长要来看望奶奶,二叔赶紧过来说,妈,贺军长来了,你得打起精 神来,要像个红军战士的样子,千万不要在贺军长面前哭鼻子洒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