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寻亲(46) 2 想不到第二天,二叔便伙在一帮同仇敌忾的人里面,与日本鬼子真刀实枪, 你死我活地干了一场。 这天清晨,二叔与奶奶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大山弯,一个数百户人家的镇 子一下子就呈现在眼前。后来他们知道,这个镇子叫半山坡镇。这样规模的镇子 在当地不算大,也不算小,而且前靠平原丘陵,后依连绵大山,犹如棋盘上的楚 河汉界,这类格局过去是官与匪两方势力的分界,现在却是日本人与游击队的边 沿。 他们在拐过山弯时突然遇到了日本人。 十多个日本人和二十多个敌伪军挥舞着上了刺刀的枪,赶着四、五十人的民 夫队伍朝他们开过来。民夫们都是镇子里的人,日本人将他们强行拉来,是让他 们去镇子西边一公里处修公路。就在二叔、奶奶与他们猝然相遇的那地方,已开 挖出一些新土方,靠近镇子的那边还修出了一段毛路。他们有的扛着铁锹、锄头, 有的挑着撮箕,有的空着手,慢慢吞吞走过来。看见他们时,二叔、奶奶与民夫 队伍也只二、三十步远的距离了,而且走在队伍前面的两个拿枪的伪军已看见了 他们。二叔知道事情不好,遇到麻烦了,他想回过头逃掉,可他不能丢下奶奶不 管,只好稳住自己,另做打算。 二叔小声对奶奶说,看样子,日本人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你现在装病,躲 过了他们,你就在镇子前面等我,我肯定被他们抓去修路,但你别怕,我能逃, 我逃出来了,就去前边找你。 二叔的话没完,奶奶就心领神会,立马歪倒在路边,弓腰捧腹,有气无力、 要死不活地呻吟起来。那两个伪军过来了,用枪指着搂着奶奶肩背的二叔说,起 来,起来,为皇军修路去。 二叔对他们笑笑,说,我妈病得厉害,我带她到前面镇里去看郎中。 伪军说,什么病不病的,皇军说了,不管是谁,都得修路。 二叔手伸进衣服口袋,将路上打工得来的几个铜钱捏弄出响声,然后掏出来 放进其中一个伪军的口袋,笑眉笑眼地说,老总行行好,都是中国人,关照一下 嘛!这两个钱,两位老总买盒烟抽。 一个鬼子兵舞着三八大盖走过来,叽哩咕噜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问干什么 的?接受了二叔钱的那个伪军指指二叔,又指指奶奶,比划着说,老太婆,病了, 不能修路,他说,他修。 那鬼子兵上前,不放心地看了看奶奶。奶奶那时候,面黄肌瘦、蓬头垢脸, 没有病也是个有病的样子,加上奶奶捧着肚子,呻吟得让人牙根疼,那鬼子兵到 底没看出奶奶是真病还是假病,便放过了奶奶,他转过身,将二叔的肩膀一推, 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句,意思大概是,别磨蹭了,干活去! 二叔一边朝工地走去,一边回过头对奶奶说,妈,你一个人到前边镇上去看 郎中,别怕,我干完了活,就来找你。 二叔和十多个民夫被驱赶着,去半里外的河滩上搬运石头。为了防止民夫们 逃跑,鬼子兵和伪军都将枪栓拉开,沿路十步一岗依次站着。两个监工模样的中 国人,一个在守在河滩,一个巡回在搬运石头的路上,手里都拿着皮鞭,遇到怠 工的或走得慢的,就像对付牲口那样,狠命地抽一鞭子,口里还骂骂咧咧。在挖 运土方的工地的边缘,也散布着鬼子和伪军,一个手持皮鞭的监工,狐假虎威地 民夫中间转来转去。 有一个民夫,长着络腮胡,样子显得有些老,仔细打量,实际年纪却只二十 七、八,瘦高个。二叔搬了两趟石头,就注意到了他。他搬运石头时,步子沉稳 且轻快,不喘不吁,腰背挺直。二叔暗忖,这人不是一般民夫,他怎么也被赶来 修路。络腮胡也注意到了二叔,有一回两人在路上擦肩而过眼光交接时,他小声 对二叔说我看得出来,兄弟打过仗,习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