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寻亲(51) 黑良心的人杀了人抓了人还不算,还抢了我家的东西,又把房子点了火。 我父亲、弟弟、儿子三人被王年初带走,押在天门山下椿树湾。 第二天,匪徒们把一棵大树桩劈成两半,将我父亲拦腰夹住,上头用绳子捆 紧。接着拿出刀来对我弟弟恶狠狠地说:杨远真,把你的手指斩了,看你还帮红 匪写字去!把你的耳朵割了,看你还听红匪的话去!把你的脚筋抽了,看你还打 土豪去!就这样,一刀一刀,我弟弟被活活斩手割耳抽脚筋死去。 杀了我弟弟,又向我侄子杨山下手了。他们把他按倒在地,用一块大岩板压 住双脚,然后用长长的铁钉将他活活钉死。 我父亲最后一个死去。残忍的王年初用刀在他头上割开一道口子,命两个匪 兵各抓住一块头皮,用力撕扯,剥下了我父亲的脑壳皮。鲜血顺着木桩流下去, 染红一片土地。 旧社会,我一家遭到反动派的残害,有仇不能报,有冤无处伸。解放后,毛 主席、共产党帮助我们穷人翻了身,给我家和天下的穷人报了仇。我要教育我的 子孙,永远跟着共产党,海枯石烂不变心。 这其实就是发生在杨桐花家的事,文中的" 我" 就是杨桐花本人。这是解放 后根据杨桐花口述写成的材料。 杨桐花话里的意思,二叔、奶奶一下子就懂了,你们回是回到了家,可你们 不能在家呆下去,要不,有今天就没明天,有早上就没晚上,保不准什么时候头 掉了,还以为是翻跟头闹着玩的。 这天晚上,奶奶与二叔就住在桐花家。桐花是个能干人,在家里,不仅丈夫, 而且公公、婆婆都听她的,她要让奶奶与二叔在家里住一晚,谁也不会说个不字, 何况都是本家乡亲。鞭炮声从头天晚上就零零落落远远近近响着,似乎一直没歇 着。奶奶与二叔一夜没合眼。半夜里,远近的鞭炮声大起来,奶奶与二叔就被喊 起来,吃饭过年。饭桌上摆着鸡鸭鱼肉,碗里盛着的是白米饭,桂花一家人让奶 奶、二叔坐上首,把好菜好肉都夹到他们碗里,奶奶说,患难之时见真情——桐 花两口子,大哥大嫂啊,今天在你们家吃这顿饭,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奶奶话 没完,大颗大颗的泪水就掉到了饭碗里。 奶奶与二叔总算过了个年。 可那顿年饭,奶奶、二叔吃得潦草,刚有个八成饱,鸡还只叫两遍,母子俩 就离开桐花家走了。他们是在远远近近鞭炮声燃放得鼎盛时离开家的,是在万家 吃团圆饭和过年的高潮中离开家的。这个时候离开家要逃生到别处去,最没有人 注意因此最是安全,这也是桐花为什么将团年饭特意办得这么早的原因。然而, 正是在这除旧迎新时刻,奶奶与二叔为了活命,刚回到家又离开家,他们惊惶而 零乱的脚步,一头连着的,是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刚刚追回到手的一份 浓浓乡情,一头连着的,却又是背井离乡路上的凄风苦雨,可想而知,奶奶与二 叔当时的心情,是多么沉重、沮丧和凄楚啊! 二叔和奶奶连夜去了离大庸两百公里的石门县。经人介绍,奶奶、二叔在县 城二十里外的胡家岗一户人家里做起了长工。他们在这里隐姓埋名过了整整十年, 直到1949年10月大庸解放,又才回到家。 二叔事先并不明白,把奶奶送回家后,他以后的生活会有哪些改变。他在做 长工后才明白,他以后过的将是一般平头百姓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永远也出不了 啥光彩。他从一开始在胡家做长工,就改名为田福圆,奶奶也改了名,叫李幺姑。 他什么时候都想一走了之,到陕北去找贺龙师长,跟他上战场,去杀敌立功,轰 轰烈烈干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