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山雨欲来(19) " 王爷此言好没道理!" 黄子澄见朱棣一口一个奸佞、小人,心中也是十分 恼火:" 周王、代王心怀不轨,齐王暴虐,均是罪证确凿!三王之罪,朝廷早已 布告天下,皇上乃天下之主,岂能徇私废公?" 黄子澄与齐泰二人乃削藩主谋。朱棣心知若不将他二人问倒,不但此番冒进 是徒劳无功,就连自己也会被扣上不敬之罪名。略为一想,朱棣冷笑道:" 朱有 爋十岁小童,便知父王谋逆?尔等奸佞,仅凭一面之词便构陷亲藩,也敢说是罪 证确凿?齐王进京,本为祭奠先帝,此乃儿臣尽孝之举,尔等怎能以此为契,蛊 惑圣上扣拿亲叔?代王谋反,更是无稽之谈,尔等可在代府抄得一件物证?今日 尔说三王有罪,便把罪证拿出来给本王看看!" 黄子澄一时语塞。这诸王之罪,本就只是个削藩的由头,若要往实了究,还 真不好说出口。 齐、黄二人与朱棣争论之际,方孝孺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见子澄被问住,他 觉得有必要挺身而出,否则局面将陷被动。想了一想,孝孺沉声道:" 王爷此话 差矣!国有国法,三王过错,自有朝廷命付有司,按律处置。王爷身为藩王,自 当谨守藩臣之礼;藩国以外之事,实非王爷所该过问!" " 尔是何人?" 朱棣面带疑惑问道。方孝孺在洪武年间一直为京外小吏,朱 棣倒没见过他。 " 臣翰林侍讲方孝孺。" 孝孺不卑不亢地答道。 " 原来你就是方孝直!" 方孝孺名满天下,朱棣岂会没有听过?略一思忖, 朱棣突然笑道:" 方先生乃理学名臣,只是方才的话本王听来,却是极没道理! " " 小臣不知有何无理之处,还望殿下赐教?" 孝孺有些愠怒,他方才之言本 就是据理而言,却被朱棣斥为无理,孝孺实在无法接受。 朱棣却是气定神闲,侃侃说道:" 洪武二十二年,太祖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 以二哥为宗人府令,三哥与本王为左右宗正。其后两位皇兄相继薨逝,先皇与皇 上均未命人填补其位,如此说来,本王便为宗人府之首。今齐、代二王均为宗室, 方先生说朝廷命付有司,可有命付宗人府?若命付宗人府,本王身为掌印,又为 何未参与定罪?既然宗人府未预其间,那又叫何命付有司,按律处置?" 朱棣一语道毕,方孝孺目瞪口呆。原来这宗人府设置,一应要职皆由亲王掌 领。但亲王们各在藩国,又哪顾得着宗人府之事?其后秦、晋二王相继去世,这 藩王掌领宗人府的职责便也名存实亡。不过朱棣眼下将此事重提,方孝孺却也反 驳不得。毕竟朱棣的右宗正是太祖亲命,而藩王之事于宗人府确实管得着的。此 时齐泰、黄子澄二人已是满脸通红。原来他二人谋削齐、代二王时操之过急,莫 说宗人府,就连让建文发道敕旨命诸王议罪的程序都给免了,因此正被朱棣抓住 把柄。 朱棣见他三人无话可说,心中暗喜,却又转对建文哽咽道:" 陛下!皇考在 世之时,多以友爱孝悌训诫儿孙,极重亲族人伦之道。陛下昔日多受太祖教诲, 怎可因一二外臣不实之言便加害亲叔?如今父皇尸骨未寒,陛下便连黜三王,父 皇得知,其在天之灵又岂能安?这又岂是尊重先皇之道?何况长兄如父,臣身为 诸王之长,明知诸王冤屈,又岂能不为他们申冤?今日之事,实乃臣心不能平, 陛下若要因此降罪,臣无话可说,是谪是囚,任由陛下处罚!" 说着,眼中竟挤 出两滴泪来。 建文一时乱了方寸。方才一番唇枪舌剑,自己倚重的三位大臣竟都被问倒。 现在朱棣向自己发难,他一时之间实不知该如何应付。建文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决 之人,削藩过程中也时有犹疑,唯恐一旦逼迫太过,会落得个残害亲族的名声。 幸而齐泰、黄子澄二人时常劝谏,坚其心志,这削藩大计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眼下这位四叔端起长辈架子,口中左一个先帝、右一个皇考,抬出太祖来责备自 己,建文实在是无法作答。况且,朱棣虽明着说任由自己处罚其登殿不拜之罪, 却又偏偏摆出一番因为弟弟打抱不平而义愤填膺的架式,把自己装扮成一腔热血 的忠勇之臣。如果真因此而降罪燕王,自己岂不成了不听忠言而残害亲叔比干的 商纣王? 建文说不出话,朱棣却毫无退却之意,睁着一双虎眼直逼建文,一副不说出 个子丑寅卯誓不罢休的样子。建文被朱棣瞪得心中发毛,无奈之下只得干笑一声 道:" 四叔远在北平,于朝中之事或许不太清楚。诸王之罪,并非空穴来风,朕 亦屡次辨查,实是确有其事。" 见朱棣面露怒色,建文忙又安抚道:" 四叔为诸 王大兄,关心诸弟自是本分;殿前失仪也是护弟心切所致,朕岂能怪罪!而齐、 代二王之事,事先未知会四叔,实是朕一时疏忽,违了礼制。朕也不是不明事理 之人,便先就此事给四叔赔个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