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大医院 赵绍琴 家父、家祖父及高祖父,皆奉职于清末太医院。先父文魁公字友琴,曾任清末 太医院院使兼御药房、御药库总管。先父生前时常讲述太医院的往事,今将清代太 医院的情况简单介绍如下。 医术分科与行政制度 清代太医院皆依明朝制度,院内职员,不分满汉一律任用。清初太医院医疗部 门在临床方面共分十一科: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 眼科、口齿科、咽喉科、正骨科、痘疹科。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痘疹科并人 小方脉,咽喉科与口齿科合并,共为九科。后来又将正骨科划归上驷院,太医院不 管正骨人员。 道光二年(公元1822年),由于有“以针刺火灸究非奉君之所宜”之说,太医 院将针灸科废弃。从此以后,针灸只能在民间施用,奉君则不可。 太医院官职及工作范围 太医院的官职有院使(即正院长)一名;左院判和右院判(即副院长)各一名 (一般院使为三品,院判为四品);下有御医(相当于主任医师)二十人左右,负 责宫中上层官员医疗事宜;再下有吏目(相当于主治医师)二十余人,分为八品及 九品,负责为一般官员看病;医士(相当于住院医师)二十名左右,恩粮生(相当 于助理住院医师)约二十至三十人不等,肄业生(相当于实习生,没有处方权)约 五至十人左右。 初进太医院之人,或取本院保结,或由推荐保结。由首领官查明是否粗知医书, 通晓京语,尔后加结呈堂,面为考试,及格者准其入院,听候肄业。按旧例三年肄 业期满。 太医院的品级分配 康熙九年(公元1670年),太医院各官品级满汉划一。院使为正五品,院判为 正六品,御医为正八品,吏目为九品。 雍正七年奉旨御医定为正七品,六品冠戴,并准其用貂皮桂数珠。在宣统元年 (公元1909年)12月钦奉谕旨,太医院院使着定为四品,院判改为五品,御医改为 六品,吏目改为七品,医士为九品。凡属太医院在职官员,俱按品级支给俸银。当 时,五品岁给俸银八十两;六品六十两;七品四十五两;八品四十两;正九品三十 三两一钱一分四厘;从九品三十一两五钱二分。 康熙十七年(公元1778年)12月25日,皇太子出痘。太子痊愈后,康熙心情欣 悦,医官甄国鼐因侍奉调理小心勤慎,被优待嘉奖。自清初以来,三百年中太医院 特蒙殊恩者不乏其人。顺治年间颁赏内府珍物者不少。康、雍二朝,以得赐御笔屏 联为最荣。乾隆时医官吴谦历升列卿擢任部堂。嘉道以后,由院使院判特加卿、贰 卿衔者尤多,同治年间院判李德立曾以三品京堂候补。光绪年间院使庄守和以花翎 二品并蒙赐御书匾额。癸亥八月奉旨赏给院使赵文魁花翎头品顶戴,总管太医院, 兼管御药房、御药库。 太医院办公情况 太医院为朝廷执事官署。太医院院使、院判、御医等皆分组按时请脉。御药房 以烹调御药为主。御药房、御药库的药物,均由各省提供。各省所产之良药,特别 是贵重药物,每年按时解纳太医院御药库,并由医官验辨优劣,申报礼部。御药房 缺药时,需经太医院申明礼部,获准后才能开库照发。如药物有不足用时,由太医 院给价采买,年终由各省药材折色中报销。凡太医院所存生药,统由御药房负责切 造炮制。御药库在吏目中选委二员为库使,专管买办药材,典守库务。库使每二年 一换。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以后,御药库归属太医院。道光以后,各省除例 贡药材逞交内务府外,其所产药材均改解折色,由内务府随时采买。这样,太医院 之药库也就有名无实了。 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景山东门旁建药房三间,由礼部奏派太医院医官 施医施药。康熙二十年(公元1681年)经五城御史奏准设厂十五处,于五城地方办 理施医,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改设东西南北四厂照旧施医施药。 京外大臣保医 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上谕:良医须得老成而经历多者。果有精通医理、疗 疾效著者,着京外大臣保奏准其子弟一人随同来京。着大学士九卿议奏遵旨议定, 令九卿、各部院堂官暨直省将军、督抚、都统、副都统、提督、总兵各举灼知之年 老医生,不拘有职无职,统由该地方官派员护送来京。由礼部太医院面为考试,即 行引见,有职者加于封典,优给俸禄;无职者留院授职。如有现任官以应升之,缺 出即用贡监生员补之。 太医院附设医学馆 太医院制订肄业生由本院堂宫每年分四季考试,于《内经》、《难经》、《脉 经》、《本草经》及各科方书内出题,分别等第,申明礼部注册。每届三年由礼部 堂官来院考试,取中者日医士,不取中者仍照常肄业,以待来年再考。顺治九年 (公元1652年)时,礼部奏准医士四十名,月给银米,在院供事。恩粮生二十名, 供缮写公文等。凡肄业一年以上,且季考三次一等者,遇有恩粮生缺出,用抽签方 法,中者即申明礼部补充,不复考试。 清代根据明代旧制,在御医吏目内,选取学识素著、经验宏富者二员,至东药 房给御药房太监讲医书,按年终考试成绩,给予师生奖赏。乾隆二年(公元1737年), 设有教习厅,在御医、吏目内择品学兼优者各二员,专任讲课,并批阅医士以下月 课。太医院医官子弟可被保送到教习厅学习。 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改设医学馆,并将四季考试改为春秋二季考,以仲春 仲秋时考之。本院恩粮生、肄业生、医士统一由堂官面考,分口笔两试。题多本 《医宗金鉴》、《伤寒论》、《金匮要略》、《内经》、《难经》等书。 每届寅申之年,本院院使、院判会同礼部堂官主考。除御医毋庸考试外,所有 吏目以下各员生均一律会考,凡属备卷。受卷等事务,全由收掌官批阅,再由教习 评定等第。太医院堂官封送礼部复勘到院,拆封咨行吏部注册。遇有应升缺出,咨 行吏部查核补用。凡考取一二等者,如无处分,一定按名挨次拟补,三等者照旧供 职,暂停升转,四等者罚停会考一次。 同治五年礼部会同太医院奏定章程如下: 1、考试出题,务须明白显亮,不得割裂经文,批语亦从简质。 2、试卷务照定式置办,不得长短不齐。卷面上印太医院字样,中填某班、医士、 医生,各名目下粘浮签,接缝处用教习厅印,卷面用堂印。考前由收掌官分正、大、 光、明四字填簿,照号填卷,折叠弥封,再用教习厅印,半在卷,半在签,用印毕 将号簿固封。首领厅于需用卷外,不得多备一卷。 3、考试日,各员生黎明齐集,听候点名,照号人座,临点不到者扣除。 4、入座后由稽察官逐号详查,签坐不符者,立即扶出。 5、题纸亦按正、大、光、明分号粘悬明白,大书使诸生一览无遗,不准离座抄 题。 6、出题后限时,由稽察官挨号盖戳,其尚未得句者,即印盖卷面不录。 7、统限日落交卷,不准继烛。 8‘交卷自行揭去浮签。 9、题目字句不得错落,誊真不得行草,涂抹不得至百字,不得越幅、曳白、油 墨污染。 10、教习阅卷,只用句圈句点,不许浓圈密点,收掌均分呈堂批定。 “请脉”仪式 明制太医院官员,非擢选任御医,一般医士、吏目等人,不得侍值内延。清制 则不然。顺治初年供奉值宿于乾清宫东御药房。凡医官值日赏御膳,月给素烛,冬 给木炭。外值供奉者照例轮充。东药房在紫禁城左掖,西药房在紫禁城右掖。东药 房领班以御医为主,吏目、医士分班轮流值日;西药房以院使、院判为领班,御医 吏目分班轮值。 官延中诊病,包括给皇上、皇后、西太后(即慈禧)等看病,皆谓之“请脉”。 先父主要是给皇上、皇后、西太后、瑞康皇贵妃等请脉,亦常为上层官员看病。 “请脉”的仪式,与给一般人看病不同。根据先父口述,凡属请脉,一般是前 两小时通知(急症例外),必须按时前来请脉。报到之后,先是向皇上、皇后、贵 人等请安,至身前再两膝平跪,两手垂直,低首请脉。请脉毕一般不看舌苔与面色, 只许观察。诊毕起立,倒行退出,回值班处所开方录底,送御药房配制。先取两副 同时煎成,分两份共四杯,内官(内务府值日官)先尝一杯,御医再尝一杯,后 “进御”给皇上或皇后、贵妃。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以后,凡药特均由内臣烹 调,自此医官不复尝药。 太医院衙署考 太医院衙署建于明永乐年间,地址在阙东钦大监之南(旧名前门内户部街南口, 即前门内原北京市邮政局附近),西向,门三,对门有照壁,朱色立额黑漆“太医 院”三字。随门左右环以群房,为门役所住。衙内左为土地祠,北向;右为听差处, 南向。听差处东有井一眼。北者为萧曹祠,南者为科房。有甬路直接二门,过宜门 平台,台右置铁云牌大堂五间,堂内恭悬康熙御赐院判黄运诗,其诗云:“神圣岂 能在调方。”房内地板为乾隆时所特赐。大堂之左有南厅三间,西向,为御医办公 之厅。大堂之右有北厅三间,西向,为吏目办公之厅,堂壁悬有纸屏八幅,每幅绘 马八匹,共64匹马,是当时吏目陶起麟所绘。南廊房为医士厅、恩粮厅、效力厅, 皆北向。北廊房为首领厅、教习厅,皆南向。北厅之北为藏书处。承接大堂之过厅 为二堂,二堂后有三堂五间。 本院堂官(院使之俗名也)办公之所,名为纯庙,有御书匾额曰“诚慎堂”。 堂前种竹数百竿,南有厨房、茶房各一,北有庙公所。诚慎堂之南为板库三堂,堂 后西向栅门内即先医庙址。诚慎堂之北有垂花三门,日咸济门,是先医庙正门,门 之南有焚帛炉,东有打牲亭,亭后东北有井,北有正殿,立额日“景惠殿”。殿内 有圣祖御书“永济群生”,殿前松柏高耸,皆数百年物也。焚帛炉之后有药王庙, 北向,殿宇三间亦北向。药王庙中供碧霞元君暨各圣母像。殿中立古铜人,即所谓 之铜神者。再东则为生药库,库中有库神堂土地殿,道光以后,药库作废。 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打到北京,大医院原址全部划归俄国使 馆。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太医院临时在北池子大街大悲观音院(今北池 子小学)办公,后转至地安门东黄城根兵仗局东又建新署。 圣驾时驻三海,太医院于西苑南建房一所仅五六间,称外值房。医务人员值班 住宿于此。 皇上离宫驻跸圆明园时,医官随侍入园。有太医院御赐东西二所,西为三皇殿, 东为大堂,计房八十余间,大堂内有当时院使李德宣“春台尺五”题匾。 早年皇上巡幸避暑山庄时,医官随扈,在行宫左近置民房数间办公。太医院署 尚存有当年印契。 先医庙、药王庙考 先医庙神位次序仍依明代世宗之钦定者,景惠殿之中奉太吴伏羲氏,中之左炎 帝神农氏,中之右黄帝轩辕氏。神牌之后,仍有铸铜敷金之三皇像,以上皆南向; 下有僦贷季、歧伯、伯高、鬼臾区、俞跗、少师桐君雷公、马师皇伊尹、扁鹊、淳 于意、张机;西庑则华佗、王叔和、皇甫谥、葛洪、巢元方、孙思邈、韦慈藏、王 冰、钱乙、朱肱、李果、刘完素、张元素、朱彦修。乾隆年间特命儒臣会同礼部更 定先医庙照穆次序,奏定以僦贷季、天师歧伯、伯高、少师、太乙雷公、伊尹、华 佗、巢元方、皇甫谥、仓公、淳于意、药王韦慈藏、钱乙、刘完素、李果十四人, 从祀于东庑。以鬼臾区、俞跗、少师桐君、马师皇、神应王、扁鹊、张机、王叔和、 抱朴子、葛洪真人、孙思邈、启玄子、王冰、朱肽、张元素、朱彦修14人从祀于西 庑。 药王庙有太医院所奉之药王,是工笔画像,色彩鲜艳,书于清初康熙之年。长 约45公分,宽约30公分,内计三皇,左右配以十大名医。此外东西药房、圆明园公 所药房、颐和园公所药房、避暑山庄公所药房、乾清宫御药房、宁寿宫寿药房。寿 康宫寿药房等,每值朔、望(初一、十五日)医官皆焚香行礼。 铜神 太医院署药王庙香案前立有铜人,周身之穴位毕俱,并注以楷字,分寸皆有, 是针灸之模范。本钢神铸于明正统年间,多少年来考试用之。八国联军侵占北京, 被俄军掠走。先医庙之铸钢三皇像,亦为俄军所掠,议和后,经御医陈守忠交涉, 未果。 (选自《文史资料选编》第29辑,1986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