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五月初五是端阳,它是震泽周围地区民间的盛大节日。 此时,四季分明的江东由于季节的交替,已即将进入夏季和黄霉雨季。水乡泽 国的江东气候温和,一年四季山常青、水常绿,植皮遍布、竹木茂盛。然而由于气 温高、雨水足,一年中大多时候阴霾潮湿。最湿热的天气一直要延续到白露。 端阳后,天气将会一天天热起来,各种蚊子苍蝇、蛇虫百脚(蜈蚣)都大量孳 生、大肆活动,人畜都深受其害。各种疾病和时疫也骚扰得人们不得安宁。所以每 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要恭恭敬敬地祭祀各种神祗,祈求山神水仙为人畜消灾赐福, 保佑人畜平安度过这长长的苦夏。随着人们医药知识的积累,也开始懂得了有些草 药和矿物具有驱赶害虫和减轻疾病流行的功能。因此,一到端阳前后,家家都要采 集一些菖蒲,陈艾,大蒜,苦草,雄黄等药材。或吃,或泡水、泡酒喝,或烟熏, 或扫洒庭院时在墙角屋边洒上雄黄酒。慢慢年复一年成了习惯,进而变成有一定规 矩的风俗。 端阳节祭祀神祗慢慢地也有了一定之规,不再局限于祭祀自然神,百姓会按照 祖先的传说,共同的爱憎,把某些死去的英雄人物也列入神仙的范畴来一起祭祷。 被江东民间列入端阳节祭祀的英雄古人就是伍子胥。而祭祀的方式也特别,是用苇 叶包裹米和豆类做成叫做‘粽子’的一种食品抛洒在江河湖塘之中。在无锡这个地 方,抛洒粽子最多的水面是芙蓉湖。原因也很简单,芙蓉湖周围人烟稠密,芙蓉湖 风景优美,湖心还有小金山一座,是湖中孤岛。抛洒粽子的人们摇着各自的船只, 从芙蓉湖的四面八方一齐划向小金山,那情景正乃是百舸争流、千帆齐发,很自然 就形成你追我赶的竞技场面。经过若干年的自发比试,有好事者商议划出道来,订 出竞赛规则,就成为后世端午节赛龙舟的先声。 这种热闹的场面,岂能错过。李府以李明为首,顾老板家以男生顾浩为头,早 几天就与虞姝和小莲约定端阳佳节一大早在虞姝家会合,几条船同时进湖,比一比, 看谁首先冲上小金山。小莲对此事最为热心,立即想到项大哥,非逼着虞姝把项籍 的一伙人也请来。 端午这一天东方天边刚露出七彩霞光,虞姝和小莲已早早地起床,先伺候二位 爷爷吃了粽子和咸鸭蛋。二老不去玩船,就相伴着在家休息。然后把昨天就煮好的 米豆粽装了四五篮,挑到河边。不多时从县城方向四条船先后来到。 最豪华漂亮的船是李府的大帆船,船上有李明和几个李家小弟妹,驾船的是三 个李府家丁。伯祥今天兴致也高,背着双手端端正正站立在船头上。 最喧哗的船是顾老板的运粮船。船上面三丫、四丫、五丫和两个大男生顾浩哥 俩,唱的唱、闹的闹、笑的笑、哭的哭,气得顾老板一个劲摇头。顾大婶虽寸步不 离末奶头,一双眼睛却不住地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她哪能容得顾老板轻看了她 的这一群宝贝儿女,也便加入了喧哗的行列大声怒斥男人。 最小最安静的船是草药铺的小乌蓬船。船上只有季仁和申六二人。但二人也异 常兴奋,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游大名鼎鼎的芙蓉湖。 最大的船是项伯去借来了一条能出海捕捞的大渔船。力大无比的项庄操纵船帆, 项伯掌舵。项籍和项骏如哼哈二将一边一个手执长长的竹篙站在船头。 虞姝让大伙安静下来后,看哪条船上粽子少就又给加一篮粽子。又让季仁和申 六坐到小莲家的渔船上,自己也上了这条船。 “出发。”虞姝安排停当就发出开船的命令。 “开船大吉。”众人齐声应和道,四条船依次驶进芙蓉湖。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今天的芙蓉湖里人气旺盛,在方圆几十里的宽阔湖 面上布满了各种船只。蓝天白云下五颜六色、各种形状、大大小小的船帆星罗棋布, 分别从各处湖岸和小河入湖口出发,如万箭齐发,目标都是湖中孤岛小金山。 虞姝她们的四条船越过近岸的芦苇塘,进入芙蓉湖后,不等任何人发号施令, 各船就呼着号加速向小金山方向冲过去。开始是虞姝、小莲的小船冲在前头。没多 久李明的大帆船借着一阵顺风赶了上来,领头乘风破浪飞速前进。项籍一看海船落 了后,给项骏使个眼色,二人一起大喝一声,齐心协力举起长篙用足力气使劲一撑, 海渔船如箭一般冲出,越过了李明的帆船。惟有顾家的船落在最后,不过他们全家 的呼号声最响亮,尤其是童声最动听。 当四条船先后靠上小金山的湖岸,已有不少早到的船开始返回湖水中慢悠悠地 享受起真正的游湖乐趣。 “我们上岸去看看小金山。”季仁提议。 “对,我们家几个丫头还是第一次上黄埠墩,要叫她们去拜拜芙蓉湖神,保佑 她们一生平安,顺顺利利。”顾大婶首先表示赞成。 因为项籍等不少人也是第一次来游芙蓉湖,都同意上岸一游。 “刚才听季先生说上岸看小金山,这位大婶却叫这里是黄埠墩,这儿究竟叫什 么名?”项骏大声问季仁。 “这事你得问我。”顾老板抢先回答:“我们无锡的芙蓉湖,早年吴王国时就 是风景名胜。湖心岛叫小金山,为什么呢?一是小巧伶珑,你看水面之上只不过方 圆十五、六丈。二是景色优美,你看四面是青青湖水,远山倒影水中,岛上绿树成 荫,花草满地。三是深不可测,小金山周围是芙蓉湖最深处,湖心小岛依着山势一 直深达湖底,水面上看是一个矮矮的小岛,水面下不折不扣是一座小山。所以自古 以来人们叫它为小金山。至于‘黄埠墩’那是三十年前才有的新名字。是无锡百姓 纪念春申君黄歇的。他经常住在白水荡行宫,看到芙蓉湖逐年淤塞,行水不畅,雨 季一来,湖水泛滥成灾。春申君听取本地士大夫的建议,亲自坐镇在湖心岛上指挥 疏浚工程,老百姓为了纪念他为民办了件好事,就又把小金山叫做了‘黄埠墩’。 其实春申君还同时指挥修建了有名的无锡塘,因势利导确保古运河穿越芙蓉湖这一 段的畅通无阻,又在堤坝以北利用芙蓉湖北岸的苇塘浅滩区开辟出大片良田。据我 的爷爷说,过去的芙蓉湖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还要大好几倍。对了,虞姝和小莲一定 知道,连你们家建屋的地方,当年都是没在湖水中的。” “原来,芙蓉湖还有这么一段精彩的历史。倒要仔细观赏一下。”项籍说着第 一个跳上岸。 季仁、李明、伯祥等人也上了黄埠墩转了一圈,墩上还有小小庙宇一座,却因 年久失修,破败异常,进门正殿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块巨石权当案桌,巨石显然是 修筑堤岸时剩余的,上面放着一只大陶罐,里面积满檀香木炭灰,早来的游客已点 燃了几把檀香木屑,庙子里充满阵阵檀香味。他们找了一转,并无牌位,也找不到 一个字可资考证这里供的是哪路神圣。 “不必找了,公子。”独有伯祥已猜出这是纪念黄歇的香火,对李明说:“你 回去问你爷爷就明白了。这庙宇就是当年的指挥所,祭的是芙蓉湖仙。我猜想,他 就姓黄。” 这时顾会一家和虞姝、小莲等人一齐到了庙子里,顾大婶指挥着大大小小依次 向着大陶罐跪拜叩头。 “妈,”三丫不愿意,就说:“牌位也没有,拜的是谁呀?” “你不要管拜的是谁。”她妈说:“有香火,就表示人们还惦记着他,总是为 百姓做过好事的才有资格享用人间的香火。” 三丫只得也叩了头。但站起身来之后,不忘对她妈做个鬼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自己也不知道拜谁。尽瞎拜。” 把大伙逗得大笑不止。顾大婶气得要去拧三丫的嘴。三丫赶忙跑上了船喊叫道 :“快,开船啦。抛粽子啦。” 大伙一窝蜂回到各自的船上,船依次围着黄埠墩绕了一圈,大家陆续把粽子抛 丢入小金山附近的深水里。 从别人家的船上不时传来呼号声:“伍相国,魂兮归来。伍相国,魂兮归来。” 粽子入水溅起的水花反射出满湖的银光。回船的人们兴奋地在湖中划船漫游, 而较晚出发的船只继续不断地在向着黄埠墩飞速挺进。游船与游船常常相互碰撞, 人们的惊叫声,呼喊声,笑声,甚至骂声此起彼伏,却都充满着欢乐。 当四条船回到锡山脚下虞姝家附近,刚要相互道别,各自回城的回城,回家的 回家。突然小莲邻居家的一个十来岁男孩,气喘吁吁跑过来,高声喊道:“小莲姐, 阿姝姐。不好啦。兵丁把小竹楼包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