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然而吴方自己觉得还有必要再加一把火,让殷通等官员彻底信服,立即释放无 辜人犯。他这时才第一次向殷通拱手施礼,说;“殷大人,不管如何说,毕竟神仙 和凡人中间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界线,要完完全全证实神石的来历是不可能的,也 是神仙所不允许的。信不信神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谁也说服不了谁。 刚才这一位大师说,心诚则灵,信则有、不信则无,正说到点子上,绝非我们巫师、 神汉推诿之词。连大学问家孔子也说过:‘不语怪力乱神。’说明他也不懂,对自 己不懂的事当然只好不说,何况我们学问少的人呢?但是在下只求大人看在神石和 神谶字字句句都是为民祈福避祸的份上,手下留情,早日开释为神石一事而遭牵连 的乡民、学子、商贩,让无辜之人免遭无妄之灾。” “求大人手下留情。”十人中竟有八、九人同声附和。 “这话从何说起?”殷通见众人把责任都推到自已身上,很是生气,不耐烦地 说:“叫你们来此审察神石,不就是要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吗?没有嫁祸于 什么人的意思。吴方大师,你有没有办法向我们大伙显示一下,究竟这块石头的出 现对本郡是祸,还是福?” “办法是有,只是未必人人都信。” “你要是有办法明示祸福,自会有人信。不知你用何种法术?” “对我等卜巫之人而言,无所谓此种法术,彼种法术。三万六千法门殊途同归。 今天难得有如此之多的同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共处一堂,不妨各施所长,卜 算同一件事。如果结论一致,卜算为灵,为准,可信;如果结论各不相同,卜算为 不灵,不准,不可信。如此亘古未有的苛刻卜算之法,要是大人们还不以为然,则 我辈从此只有另谋生路了。” “好,就按你说的话做。所有在场的大师都各自卜算,神石的出世对本郡子民 是灾祸,还是福音?”殷通下令道。 这时只听耳边朔风骤起,天上黑云翻滚,一场暴风骤雨就在眼前。 众巫公、巫婆都抓紧时间,各施法术认真测算。正可谓五花八门样样齐全,拆 字、龟卦、占卜、相面、排八字、起神课等等一齐上阵。虽没有三万六千种,少说 也有几十种吧,让在场众人大开了眼界。大巫师吴方则选用了最可直观的沙盘扶乩 之法。小半个时辰后,沙盘中四个大字清晰可见:“福祉绵长”。 众人一声欢呼。别的卜算者也早已算毕,纷纷揭开谜底:“大吉”,“上上大 吉”,“利见大人”,“福星高照”。 “------。” 最勉强的一条居然也是中庸的“趋利避害”。 众人正把敬佩的目光投向大巫师吴方,却听有人咳嗽一声。循声看去,在白石 庵门旁角落里的一块石头上,弯腰躬背坐着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妪。有人 认得她是个巫婆。 吴方的印象中,这巫婆好像早已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了,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心中暗暗吃惊,心想难道她今天要难为我不成?犹豫了一下,他硬着头皮走向老巫 婆。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他二人身上,闹哄哄的院子静了下来。人人都等着听这 最后一份答卷。 二人四目相对的片刻,吴方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她?” “‘撇未’大法师,别来无恙。”老巫婆沙哑的嗓音是如此熟悉。 开首“撇未”二字虽说得很轻,别人未必听得清。但在吴方听来,却不啻响似 惊雷。“撇未”者,“朱”也,正是他吴方三十年前用过的化名。今日冤家路窄, 百密一疏,难道自己会再次功亏一篑? 此时此刻,已容不得吴方多想,一个要命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吴方的耳朵里, 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听得真真切切:“祸水东流。” 话声刚落,电光一闪,一个落地雷打在历山顶上的一棵树上,一声霹雳震得地 动山摇,随着怒号的狂风,一场瓢泼大雨横扫过白石坞所在的山谷。 殷通瘫坐在椅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注意到监御史赵忝冷笑一声,拂袖而 去。 陆丰已看出吴方正是他要追捕的主犯元凶。刚要招呼手下人动手抓人,却被暴 雨打得睁不开眼,被风吹得张不开嘴。等他勉强睁眼四下寻找,哪里还有吴方的人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