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最后一个匈奴(55) 杨作新听了,沉吟半晌,只是不言不语。 黑大头见状,明白了几分,想驱赶杨作新下山,念起旧日的情分,于心不忍 ;留杨作新在山上,心里又不踏实,思前虑后,最后说:" 罢罢罢,你就留在山 上吧,可是凡事得讲个义气,你贤弟不能做对不起大哥的事!" 杨作新听了,点点头。 一场艰难的谈话结束了,黑大头起身告辞。临走时,口气和缓了一些,说他 的孩子五岁了,还没有个大名,明日杨作新务必为他起一个,还说黑白氏说了, 要杨作新叼空儿为孩子教几个字儿,本来他想送孩子下山去上学,又怕遇到仇家, 被绑了票,这次请文化教员,除了公事以外,其实,教授孩子,也是一桩原因。 杨作新听了,点头应诺。第八章 这样,杨作新便在后九天安顿下来。在如此兵荒马乱的年月,陕北地面能有 这样一个去处,杨作新见了,暗暗称奇。后九天给养来源,一是抢,物色好了为 富不仁的大户,近处的,黑大头马鞭指处,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寨子踩平了,远 处的,则派一支奇兵破寨;抢大户之外,就是北往北草地,南去西安,做贩卖大 烟土的生意。除了这两宗,我们知道,有时候,他还接受一些地方势力的" 赞助 " 。 第二天,上午上了一个钟点的课程后,杨作新由张三李四领着,去见黑白氏。 想不到在强盗家里,竟藏着这样一个小脚美人,杨作新十分诧异。双方见过面后, 黑白氏唤来了儿子。算起来,儿子是年已经五岁了,聪明伶俐,甚是讨人喜欢, 那身段面孔,也随黑白氏。儿子还没有个大名,只有个小名叫" 月尽" 。乡里人 把农历腊月的最后一天叫" 月尽" ,这孩子是腊月三十生的,叫他月尽,该是合 适的。奈何这月尽单叫起来,还算顺口,若和姓氏连在一起,便成了" 黑月尽" 了,既难听,又不吉利,所以为儿子取个大名,一直是黑白氏的一桩心病。 杨作新听了,思索了一阵,说,就叫他" 寿山" 吧," 黑寿山" ,名字响亮、 富态、吉祥,又和了" 后九天" 的谐音,不知嫂夫人听了,觉得怎样。 黑白氏听了,将这" 寿" 字和" 山" 字拆开来念了几遍,思谋它的意思,又 将三个字合在一起," 黑寿山" 、" 黑寿山" 地念了一阵,然后拍掌说,好,就 叫这个名字吧!谁叫他老子姓了这么个百家姓里没有的姓,害得儿子连个名字也 难起了。随后,大声唤黑寿山过来,要他给先生叩头。最后,双方说好杨作新每 天上完军事课后,再来这里为黑寿山上一个钟点的课。 不说杨作新在这山上每天小心谨慎、工作勤勉,却说这黑大头自从穿了这身 老虎皮后,心想这颗人头,不知将来落在何处,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对,于 是放松了对自己的管束,重开赌戒。山中事务,除了军情紧急外,一般并不过问, 留给手下几个副手处理,自格的身子,整天泡在赌博场上。山上的黑大头属下, 一则是些粗鲁之人,赌技不精,二则与黑大头对阵,都有一些怯意。黑大头赌遍 后九天无敌手,便常生出没有对手的悲哀,于是有时便乔装打扮一番,去丹州, 去肤施城,甚至跨过黄河去山西境内赌上一回。手下人见了,说这样危险,黑大 头听了,并不在意。 自杨作新带了这副麻将上来,黑大头来了兴趣,于是邀上几个副手,夜里无 事,常常对垒。后来又叫了杨作新。杨作新在肤施城时见人玩过,只略知个大概, 可是从未上过这场合,刚想推辞,黑大头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只好坐定。 杨作新为人乖巧,天资过人,三圈之前,还有一些生疏,不时出错牌张,三圈以 后,便驾轻就熟了。黑大头见了,说,你老弟还卖关子,说你不会,真是个不痛 快的人!那天夜里,正应了那句老话:" 初入此道的人手气好" ,杨作新想不到 自己赢了,临散场的时候,桌上白花花地放着几摞银钱。杨作新不好意思拿,觉 得这么多钱,说声赢了,就成自己的了,心里有些不踏实,后来见黑大头输了反 而高兴,于是便撩起长衫将这银钱裹了,回到自己屋子。 见杨作新是个对手,黑大头来了兴趣,从此,杨作新便成了黑大头麻将场上 的常客。有时三缺一,那黑白氏也来凑凑热闹。这样,杨作新便和黑白氏也熟悉 了。山上的人,见杨作新与黑大头关系不薄,于是对他也客气了许多,这" 文化 教员" 的称呼,叫着叫着,变成了" 文化教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