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最后一个匈奴(66) 杨作新见了,叫声" 不好" 。只见那人滚下鞍来,抱着杨作新一条腿,哭道 :肤施城国民党正规军一个团,连同陕北地面各县保安团武装,乘虚攻打后九天, 九重山门,已经破了五道了,要大队人马赶快回师去救。 听了这话,杨作新顿顿脚说,山寨事大,安能不救,只是,便宜了这老狗吴 大员了。 情况紧急,各路头目,匆匆地碰了一下头,都觉得后九天失守事大,失了这 个天险,就等于没有双枪队了;至于黑大头,人死不能复生,留下此仇,慢慢再 报不迟。 红军游击队愿意与后九天武装一起,回去救后九天寨子。那些土匪武装,原 想杀入城去,大肆抢掠一番,如今见唾手可得的美事,做不成了,有些遗憾。他 们说道,这吴大员的性命,包在他们身上了,一定叫他出不了陕北。 陕北南下西安的道路,一般说来有三条,一条是号称" 雄关天堑" 的金锁关, 一条是经黄龙山过白马滩进入关中,一条就是子午岭那条古老的秦直道了。这三 条道路上,都有大股土匪。土匪们告诉杨作新,他们决心守住要冲,细心盘查, 管叫这吴大员插翅难飞,有腿难逃,到时候,也摘下他一颗人头,挂在西安城的 钟楼上,替黑大哥出气。 杨作新听了这话,心里稍稍得到一点安慰,然后与各路头领,见过大礼,说 罢" 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之类的客套话后,立即率后九天双枪队,汇同红军游 击队,沿黄河峡谷逆上,直奔后九天。 离后九天还有十多里地时,转过一个弯子,只见那后九天山顶,黑烟升腾, 火光熊熊,整个后九天大殿,正在化为灰烬。再看那后九天九重山门之间,黄蜡 蜡的,被身穿老虎皮的国民党士兵塞满了,人头攒动,枪刺闪闪,正不知有多少 兵众。 大家一见,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个个都软在了路途上,明白寨子已破, 归路断了,纵然前去拼命,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多去送几具尸首而已。 事到如今,对于后九天武装来说,也就只有投共产党游击队这一条路了。 杨作新与红军游击队的负责人,商议了一下,谈妥改编事宜,然后将队伍, 拉到一个山坳里,山坳四周,由红军游击队围定。 杨作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简略地谈了当时形势,谈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黑大哥此仇必报的决心,又说了将双枪队改编为红军游击队一个支队的事。那位 红军负责人,也站在石头上讲了几句,说愿意投红军的,双手欢迎,愿意回乡种 地,甚至到山上为匪的,亦不阻挡,悉听尊便,只是要把枪留下来,红军给发两 块响洋上路。 前面说过,早在后九天时,杨作新上课,就时时讲起革命的道理,所以这双 枪队士兵,对革命都有一定认识,这时,听了上面的话,纷纷提出,要当红军。 队伍中,也有几个人,想就此洗手不干,回去当个安生的农民,红军游击队也就 不为难他们,安抚一番,发了盘缠,打发上路。还有几位,包括一名副头,匪气 不改,嫌红军游击队生活艰苦,管束又严,还想再找个山头,继续为匪。对于这 些人来说,手中钢枪,就是衣食饭碗,因此虽说要走,就是舍不得手中使熟了的 家伙,想要闹事,看见四周站定的红军游击队士兵,只得将枪掷在地上,走人。 这当儿,国民党军队已经将后九天寨子摧毁,气势正盛,又向丹州城方向扑 来,来解丹州之围。红军游击队见了,将队伍重新编制,编制完毕,避开黄河峡 谷,钻进一条拐沟,上山溜坬,前往陕北高原北部高山大壑中去了。 杨作新平日最重义气,这时暂停步子,和几个要回家当农民的弟兄,拱手告 别,又和那几个要去当土匪的弟兄,说了几句关于往日情分、去途珍重之类的话。 那要回去重扶犁杖的,感谢安抚,承情走了。那要去继续为匪的,听归听, 只是不理,低头自走自的。杨作新见了,叹息一声,遂折身回来,这时队伍已经 走远,杨作新便蹚开大步,急急追去。 追了百米远近,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喊他名字。抬头一看,只见头顶高高 的山峁上,一个少妇人,身上背一个包袱儿,手里牵着个半大孩子,正在唤他, 一边唤一边抹着泪水儿。第十章 那喊杨作新的女人,正是黑白氏,旁边牵的那位,不消说,就是黑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