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天来了,圣柏亚的红砖大楼有着初冬的味道,秋天温和的气氛已然消逝,从 上个礼拜开始气温就骤然降低,每个人都在制服外多加了件厚厚的大衣,除了上厕 所之外,几乎没人想踏出教室半步。 十二月中旬,已快接近圣诞节。晓冽看着窗外薄薄的雨水,雨丝细得像透明, 树叶被雨水给沾湿了,建筑物也被雨水给沾湿了,天上的雨雾像是永远不会停下来 似的。 “晓冽,这个给你。”教室里闹烘烘的,陈品雯在晓冽前面的椅子坐下,温柔 地微笑。“我刚去了餐厅,猜想你大概没吃早餐,所以就给你买了瓶牛奶。” “谢谢。”这瓶热牛奶来得正是时候,她确实饿了,早上匆匆忙忙出来,到了 教室才发现连王妈为她难备的早餐都忘了带。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品雯关心地问。 “心事?”晓冽打开铝箔包,把吸管插入,微微一笑,适才淡淡的忧郁瞬间隐 没了!“大概是太忙了吧!你知道圣诞节又要来了,光是那些活动就够我忙的了, 更何况老师们也手下不留情,考试依然还是那么多。” “说得也是。”陈品雯释怀地笑了,同意了晓冽的说法。 圣诞节在圣柏亚是件大事,由于是教会学校,每年的圣诞节都会举办许多活动, 圣歌比赛,话剧演出,绘画大展,最令人兴奋的,莫过于平安夜当晚的化妆舞会了, 许多班对,校对都是在这样的舞会中促成的,因此全校的男女生都对这场舞会向往 不已。 晓冽担任的是二年级总召集人的职务,许多活动都要经过她呈报校方,还要与 学生会及一、三年级的总召集人不断地开会,搜集意见,因此她最近的时间几乎都 被切割开来,不是在教室就是在会议室,只有今天特别的不同,放学后,她必须单 独去学生会见会长。 这算是最后确认的工作了,昨天是三年级的总召集人去与会长商讨,今天是她, 明天轮到一年级。如此说来,整个程序是正常的,丝毫没有半点不妥,可是——如 无意外,她将会见到伍恶。 距离上回在走廊上伍恶对她表明态度之后,他们没再交谈过,也许是刻意地回 避吧!算算也一个多月了,同在一个校园中,他们竟连擦肩而过的机率都没有,偶 遇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她今天会见到伍恶是必然的,他是学生会的成员,势必要参与整个会议过 程,或许他也知道她今天会去吧!二年级总召集人的名声那么大,天天在公布栏出 现,想不知道都很难。 她淡淡地笑了笑,此刻也毋需有芥蒂了,那个吻,在他们心中恐怕都已因时间 的流逝而荡然无存,就把下午的会面公事公办,日子将不会有什么不同,也将如往 常地过去。 “晓冽,”陈品雯羞怯地唤她,显而易见的喜悦遍布在她眼底眉梢:“有件事 情,我……我藏了好久,我想让你知道。” 晓冽回过神来,她立即对楚楚动人的陈品雯露出一个鼓励性的笑容。“哦?什 么事?你看起来似乎很快乐。” 一抹红潮染上陈品雯的双颊,她娇羞地微笑着:“我……我恋爱了。” 听到“恋爱”两个字,晓冽突如其来地僵住了,她隐约记得,君谕对她提过品 雯喜欢的人是伍恶。难道……霎时间像有一根鱼刺卡在她喉咙里,又痛又难受。 “是吗?”她略略失神。 “嗯!”陈品雯眼睛发亮了,柔柔地说,“他对我很好,每天都来接我放学, 虽然他们学校离这里有段距离,可是他从不间断。” 他们学校——不,不是伍恶,她真是太敏感了。松了口气的感觉像瞬间被刺破 的气球,她浑身乏力,这才觉自己的手心居然都湿了。她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来耶!来耶!新鲜的肉包子耶!趁热快来吃耶!冷了就不好吃了耶!” 在伍恶卖力地吆喝下,那一大袋热呼呼的包子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纱 纱第一个善解人意地起身。 “我去泡茶!”她笑眯眯地去找冲茶器。 “我帮你。”殷邪微微一笑,随即起身去帮纱纱找茶包去了。 章狂抓了个包子在手上,怀疑地看了伍恶两眼。“大新闻,你居然愿意在这种 天气下去帮我们找吃的,你不是十度以下绝不踏出这个门槛的吗?” 伍恶给他一拳,夺回那个白胖胖的包子,撇撇唇说:“狂,我觉得你看起来好 像很饱。”言下之意是他不必吃了。 “不,我饿得很。”章狂长手一伸,又夺回那个包子,他也撇唇一笑。“两天 前我就预料到你今天会请客,所以我从两天前就开始没吃饭,饿了两天,等的就是 这一刻,今天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吃这些包子。” 伍恶呵呵仰天长啸了一番,很武林式地说;“想吃这些包子,就先过我这一关 吧!”说完,他迅速地扑了上去,一把将章狂给压住。 两人打打闹闹地跌到门边,各出各的古怪招式,突然之间,门把被转开了,他 们两个同时停止了嬉闹的举动,看着那名推门而入的少女。 那件沾了些许水珠的红色大衣令她的脸色愈加白皙,她消瘦了一圈的脸颊则显 得更清丽。 “打扰了。”晓冽走进室内,她对滚在地上的那两个人视而不见,眼眸直接对 上办公桌后头的江忍。“你好,我是二年级的总召集人,二年八班颜晓冽,请指教。” “请坐,不必这么客气。”江忍从座位起身,温柔地招呼她到小会议桌坐下, 还递了盒面纸让她擦拭雨水。 “很冷吧!喝杯热茶。”殷邪亲切地端茶来给她,并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 一只火热的巨掌直落落地压上了她的肩头,一阵调侃的笑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颜同学,怎么突然对我们变得这么客气生疏?” 晓冽抬眼看了那只巨掌的主人一眼,微微一笑。“章同学,别来无恙?你最近 在二年级极负盛名。”谁都知道章狂在追莫谦雅的事。 “过奖了。”章狂索性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另一边,拿起一个包子晃到她面前去。 “吃不吃包子?恶买来的,他难得把我们当人看,你今天真幸运。” “天呀晓冽!你怎么瘦成这样?”纱纱把泡好的茶端过来,一打照面就忍不住 惊呼一声。 “是功课压力太重了吧!绝不是为了谁而樵悴。”殷邪喝了口茶,满脸闲适地 接口。 “殷同学说得对,确实是因为功课太重了。”晓冽素性顺水推舟,学生会的军 师名声远播,她不想与他在言语上争辩。 “再重也要吃饭呀!”伍恶无意识地哼了两声,他坐在桌尾,一个最不受注意 的角落。 她确实瘦了,太离谱了,瘦成那样,那些个老师也太没天良了吧!才一个多月 就把她操成这样,当什么见鬼的总召集人,又没有薪水可拿,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个 模样有多教人心疼吗? “会长,我想我们应该直接讨论圣诞舞会的事。”晓冽淡淡地一笑。“我六点 必须离开学校,现在五点,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需不需要这么公式化呀!”章狂懒洋洋地斜睨她,一边逗逗在他脚边汪汪叫 的小芸。 可是突然之间,那向来笨笨的小芸发现了晓冽在场,它立即活蹦乱跳地转换目 标,快乐地绕着晓冽打转,汪汪汪地叫,怎么都不肯离开。 “小芸今天还真是聪明!”章狂赞美一声。“这只畜牲年纪小小就懂得讨好未 来的半个主人,真是狗不可貌相。” “伍小芸,过来!”伍恶在会议桌的尾端弯下腰低喝他的小苯狗。 但是小芸罔若末闻,就硬是赖在晓冽脚边不肯走,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晓冽 身上,她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无所谓。 “呃……这个,我来带走小芸吧!好让你们开会。”纱纱赶忙起来跑去哄狗。 “小芸乖,跟姊姊走,姊姊买糖果给你吃……” 小芙一阵乱叫鬼吠,还舔了纱纱一下,但就是死都不肯移动狗腿半步,晓冽的 脚边像是特别温暖似的,它躺得极为舒服。 “纱纱,别白费心机了。”章狂诡异地笑,坏心地挪揄着,“小芸知道你不是 它未来的女主人,所以也就懒得甩你,你还是回来坐好吧!” 伍恶狠狠地瞪了章狂一眼,这家伙搞什么?见不得天下太平是吗? 章狂挑挑眉,还他一记“你奈我何”的讨厌狂笑。 为了堵住他们接下来会胡言乱语的嘴,伍恶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大步朝晓冽 走过去,弯下身,一把从晓冽脚边拎起小芸,他高大的身影就罩在晓冽旁边,男子 浑厚的气息弥漫在她鼻息之间。 “你们慢慢讨论,我出去溜狗。”伍恶把小芸扛在肩上,抓起牛仔外套转身要 走。 “可怜的家伙,竟然要用溜狗来逃避问题。”章狂为他的出走下了个令他非常 不舒服的注解。 伍恶到门边的脚又折了回来,他把小芸的毛毛头抓着对准章狂的脸,眼里堆满 了不怀好意的笑。 “伍小芸,咬他。”伍恶命令自己手中的小芸。 纱纱首先噗嗤一笑,接着,这可笑的场面令每个人都发笑了,连晓冽也露出淡 淡笑容。 “什么事那么好笑?”一张鹅蛋脸在满室笑声中晃了进来,金圣颖像背后幽灵 似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人之福不是福。”不疾不徐地说完,殷邪亲切地招呼金圣颖:“外面很冷 吧!快坐下来喝杯热茶。”他对每个少女实在都一视同仁的好。 “你来干么?”伍恶睨她一眼。“你不是说数学在及格边缘,每天放学都要好 好留下来补习吗?” 金圣颖贴过去。“我来问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不要。”伍恶很快地拒绝。“你家那个法国厨子煮出来的东西像路边摊,难 吃死了。” “那我去你家吃饭。”她飞快地换一种建议。 “不要。”他拒绝得更快,金圣颖只要进了他家的门,就马上表现得像是他老 婆似的,而且怎么赶都赶不走。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她被惹毛了。 “奇怪?你很无聊耶。”伍恶皱皱眉头,并且更加相信金圣颖是他前世造的孽, 这辈子才会这样死皮赖脸地来缠他。 他们那近似打情骂俏的样子全落入了晓冽眼中,她若无其事地拿出笔记本和一 叠资料来,准备进行讨论。这就是伍恶喜欢的女孩吗?或许这样的女孩才对他的味。 “你说,究竟你要来我家吃饭还是我去你家吃饭?”金圣颖快问到他鼻子上去 了。 “神经!”他咒了句,很快地抱着小芸溜了出去。 “伍恶!你站住!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帐!”金圣颖刻不容缓地跟上去,边追 边跳脚,边追边咒骂,声音漫天漫地地传来。 “真是叹为观止。”章狂笑。“恶迟早会被金圣颖缠得不得不娶她,两大黑道 世家联婚,到时会比古惑仔的排场还盛大。” 哦?那女孩也是出身黑道?晓冽半眯起了眼睛。难怪他们如此熟稔,那样毛躁 烈性的女孩才适合伍恶吧!而自己,除了颈上那条链子之外,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瓜 葛了。 江忍很准时地在六点结束了讨论议程,晓冽转回教室收拾书包时,冬日黄昏的 教室已空无一人,但她却在桌上发现一盒不属于她的东西。这是什么?她拿起桌面 的纸盒,缓缓地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六个精致好看的广式点心。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只要是圣柏亚的学生,几乎每个人都品尝过,这是圣柏 亚学生餐厅最有名的广东点心,她手上的这盒还热着呢!这表示送点心来的人刚走 不久。 没有任何署名,也没有半张纸条,这是给她的吗?她望着纸盒子若有所思,心 神在飘荡着,一个多月来努力维持的平静飞走了,突然之间,她心头一阵温热,似 乎有点明白这盒点心是谁送来的了。 “晓冽!”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颀长身影惊扰了她,她把纸盒子放下,顾湛庭已 走到她面前。 “怎么弄得这么晚?”顾湛庭皱皱眉。“我在门口等了你大半天,学生都走光 了,就你一个人留在教室做什么?”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低垂星眸,不希望在顾湛庭面前流露太多情绪。“我有 点不舒服。”她深知这是让他闭嘴的最好办法。 “哦,不舒服?看你,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他很快地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 肩上,瞬间变成了个温柔的情人。“要不要去看医生?”他把她揽入怀里。 “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她心思不在他身上,任由他拥着,视线一直落 在纸盒上。他来过了,什么时候来的…… 顾湛庭很满意怀中佳人的柔顺,女人还是楚楚可怜的时候最可爱,他禁不住一 阵心动,俯下头去寻找她的嘴唇。 老天,不会吧!他竟想吻她? “不要!” 她推开他,他却更用力地搂住她胳膊,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这里夺取她的吻似 的,那眼中的蛮狠与狂暴气息教她惊讶,也教她害怕。 真要斗力气,她是比不过顾湛庭的,虽然他有一部分权利可以名正言顺地吻她, 但是她却不想将自己交给他,从前不想,现在更加不想! “晓冽,听话,给我!”她的抗拒更激起了他的男性欲望。 晓冽扬起手,准备给他一巴掌,是一阵狗吠阻止了她以暴制暴的举动,也令顾 湛庭心惊之下松了手,这才让他想到这里毕竟是学校。 在不甘心之下,顾湛庭回头狠狠瞪了那个破坏者一眼,晓冽却在看到来者后瞬 间白了脸庞,整个人沉进了一个又深又冷的冰窖。 “颜同学,这是你掉在学生会的资料。”伍恶走近,小芸跟在他身后,他冷冷 地把一叠资料递过去。 她无言地接过那叠资料,一颗心痛了起来,是他漠然的神态绞痛了她的心脏, 他把她想成什么样的女孩了? 资料交还给她之后,伍恶嘴角勾勒着一抹又玩味又戏谑的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颜同学,要做什么之前,最好先关上门窗!” 被误解的屈辱把她给整个吞噬了,她几乎想给他一个耳光,但她硬生生地压制 住了自己。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晓冽的声音比他的鄙睨眼光更冷,桌上那盒原 本温热的点心似乎也结冰了。 寒假在圣诞节过后的不久来临,一放寒假顾湛庭就真的遵守诺言带着晓冽飞到 日本,他说要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与冒犯赎罪,而晓冽不置可否地答应了,难得他会 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她从善如流。 他们从东京羽田机场飞往千岁,再坐上直达滑雪场的巴士,一路上马路宽阔整 齐,行道树和街灯规格统一,举目望去,洁白纯净的雪花是一片与台湾全然不同的 北国景色。 “好美!”凝视窗外,她不由得赞咏。当然,如果身旁的人不是顾湛庭的话, 那会更完美。 “明年我带你去希腊,那里的小岛更美。”顾湛庭微笑接口,看到晓冽投入的 模样,他认为自己这次真是做对了,女人是需要哄的,哄哄她就没事了,晓冽也不 例外。 “再说吧!”她还是看着窗外,那皓皓雪景显然比她的男伴有吸引力。 到达滑雪场附设的国民旅舍之后,北海道的风情很快吸引了晓冽的注意,游客 很多,由语言可以辨认得出来是来自哪里,来自台湾的游客几乎占了四分之一,虽 然比例偏高,但在异乡听着同样的语言也别有一番亲切感。 顾湛庭正在柜台办理人房手续,晓冽四处张望着,突然之间,她定住了。不会 那么巧吧!在日本也能遇到他们? 那正要人门的为首斯文男子是江忍,他手里牵着的娇小女生,毋庸置疑的那是 纱纱。紧跟在江忍与纱纱身后的是正在嚼口香糖的章狂,他手臂轻松地拖着一名个 子高高的短发少女,那少女穿一件红夹克搭配着黑色牛仔裤和短靴,神情非常的不 以为然,也非常的不驯。 最后压阵的分别是三名年轻男子,中间是长发俊美,神情惬意的殷邪,左边是 把眉毛挑得老高的严怒,右边则是嘻皮笑脸的——伍恶。 “他妈的!这是什么见鬼的鬼地方!”严怒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咒骂几千次了, 因为那该死的感冒好像又找上他了。 “你再忍忍,我待会马上煮碗姜汤给你喝。”纱纱连忙回头安抚严怒那即将控 制不住的怒火。 “怒哥,你就再忍忍吧!”伍恶笑嘻嘻地搂住严怒的腰。“反正你也没在日本 感冒过,这么一来不是很好吗?在日本感冒耶!多神气呀!” 严怒瞪了那不识相的讨厌鬼一眼,怒气腾腾地咆哮着:“你他妈的在废话什么?” 他就是这样,最好不要让他生病,他一生起病来就没好气,那直打喷嚏的感觉 简直会把人给搞疯!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咧?”伍恶不怕死地又开口了,“反正习 惯成自然,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最后感冒终究会属于你,伙伴, 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句尾说得零零落落,他双手环胸,眉梢挑了起来,不认为自己该在这个地方看 到玻璃门内的那个人。 这里不是北海道吗?怎么她也会出现在北海道?而跟她同来的是——他眼睛危 险地眯起,瞄向晓冽旁边——该死的!她还和那匹色狼在一起吗?那男人竟搀住她 肩头上楼去了! 国民旅舍附设的小酒吧里气氛一流,但人却不多,大概是因为白天滑雪太累了, 游客们已无多余的精力进行别的活动,一个个都躺平睡觉去了。 “给我一杯白兰地蛋酒。”顾湛庭颇有度假闲情地对服务生吩咐,他已经单方 面把这趟旅行当成预支蜜月了。 “一杯热咖啡。”晓冽合上Menu。 “怎么不喝点酒呢?怕醉吗?”顾湛庭温柔款款地看着她。“放心,你若醉了, 我会照顾你。” 晓冽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钥匙圈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吗?就是怕被他照顾才 不喝酒的,如果他没杀风景地跟来,她或许真会在这里小酌一番。 白兰地蛋酒和咖啡送来了,还附着一张传真。 “是顾先生吗?”旅舍服务人员以英语交谈。“这是刚刚传来的传真,请您过 目。” 来了,晓冽微微一笑。 只见顾湛庭的眉头拧了起来,每看完一行就阴郁了几分,等看完全部的传真内 容之后,他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 “什么事?”晓冽淡淡地问,其实她知道无论是什么事,结果都只有一个,那 就是——他必须赶回去。 “菲律宾居然发生暴动了。”他气急败坏地说。 “哦?”想不到他这么关心别的国家存亡。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才在那里投资了一大笔钱!”顾湛庭懊恼地快上吊 了,大意!他太大意了,几千万的资金…… “那现在怎么办?”她在咖啡里加了点糖,浅尝一口。嗯,味道还不错,日本 的咖啡,她知道台湾有一家连锁日式咖啡非常有名……呀,窗外下雪了…… “听着,晓冽,我很抱歉,但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他一脸严肃地说。 “我明白。”其实在出发前她就明白了,顾湛庭是那种永不放松自己的人,无 论什么事,摆在首位的永远是工作及金钱,并且以获得更多的金钱为目标,因而他 必须牺牲掉一些什么,例如——私人的感情。 “那你……”他已经站起身了。 “我?”她笑了笑,不认为他的意思是希望她能陪他回去。“都已经来了,我 想留下来滑雪。” 顾湛庭松了口气,为她的识大体而感到满意。”这样也好,别让我扫了你的兴, 如果事情处理完了,我会尽快赶回来。”她要求留下来是对的,这种非常时刻,他 可无暇分心照顾她。 “你好运。”她微微一笑,礼貌地说。 “我正需要你的祝福,谢谢!” 顾湛庭急匆匆地走了,连买单这种事都没想到,那样子就像在这里多待一秒都 是浪费似的。 “他先回去帮你温床吗?” 飘在她头顶上方的声音显得那么讥诮和调侃,她抬眼,伍恶正居高临下地盯着 她看。 她看了他一眼,很惊讶他会过来与她交谈。他的挑衅令她自卫性地扬起一抹不 见波的淡然笑意,并且抗拒内心对他那份复杂的感情。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晓冽回答。 他们不是早就形同陌路了吗?即使在异国碰巧相遇,纵然有同校之谊,他也没 有义务过来与她叙旧,如果真的只是叙旧的话。她记得非常清楚,他明明白白地拒 绝过她,那调侃的一幕,她记忆犹新。 “太早跟男人上床不是件好事。”他冷冷地看着她。 “你在为我担心吗?”她的气息梗在喉间,他的语气和姿态就像个吃醋的丈夫。 “不,不是担心,我是嫉妒。”伍恶突然玩世不恭地笑了,炯亮的双眼在她周 身溜了一圈,停在她曲线姣好的胸围上。“你身材还不错,这种下雪天,谁都会想 抱着女人睡觉。” 该死极了,他是个对自己不诚实的家伙!一想到颜晓冽会被别的男人给占有, 他就莫名其妙的几乎要丧失理智,还对她嘴硬。 “你可以要点特别服务,相信旅舍方面不会拒绝。”她硬邦邦地说,他的轻佻 令她想掉头而走。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伍恶慢条斯理地回答她,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笑 容性感无比。 “对不起,失陪了。”晓冽以毫无瑕疵的礼貌站起来,那杯才喝了几口的咖啡 已经难以下咽。 “哦!”他故意夸张地看了看腕表,咧开嘴微笑,揶揄着:“你的男伴已经温 好床了。” “晚安。”晓冽笔直地走出他的视线。 他撇唇望着她的背影,然后告诉自己,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