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绮霞办好弟弟的亲事回到骆家镖局,知道襄儿和小雪儿差点丧命之后,煮了 一大锅猪脚面线给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去去霉气。 “小雪儿,心肝宝贝,都是干娘不好,让你受苦了。”绮霞搂着小雪儿又亲 又揉,自责得很。“要不是你干舅舅心急,要在过年前娶媳妇儿,干娘也不会回 去,不口去,你就不会找不着大夫,多受这些苦了。” “绮霞,这又不关你的事,快别这么说了。”夏大娘对女儿的失而复得,心 中无比感激,整个人的性情也温柔许多。 “唉,反正都是我不好,还连累了襄儿。”绮霞把责任一肩揽,又夹了块滑 嫩的猪脚放到襄儿碗里。“襄儿,多吃点,你这阵子瘦多了。” “行了,霞姐,我自己来。” 襄儿披着深紫皮裘,盈盈浅笑,这是骆无峻替她订作的皮裘,他说她最适合 紫色。 “喝碗汤。”襄儿替骆无峻盛了碗鸡汤,这阵子他也瘦削了,都是为了照顾 她,所以他也睡不好。 “你的面线吃不到半碗,当心夜半饿。”骆无峻淡淡地提醒她,俊脸虽然一 片淡然,但那潜藏的关怀却极深。 “知道了,我会把面吃完的。”襄儿柔顺地微笑,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 就像他是她的君主。 他们互相体贴、互相关心,眼里情意缠绵,看得众人羡慕不已。 “唉,我什么时候才会遇到我的好郎君?”桂荷非常地自怨自艾。 “有啊。”绮霞戏谑地笑道:“吴记烧腊铺的小吴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吗? 每回送咱们订的烧腊来,总都有一只免费烧鹅腿是指名要给桂荷姑娘你的。” “他?”桂荷啐一口。“凭他也配得上本姑娘?真是癞虾螟想吃天鹅肉。” 绮霞挑挑眉,“既然对人家没意思,那你吃了人家那么多鹅腿怎么算?怕也 有二、三十只了吧。” “是他自己要送给我吃的,我又没强逼他。”桂荷理直气壮地答,随即又鸡 蛋里挑骨头地哼了声,“再说那些鹅腿也不是挺好吃,又肥又油,我吃得腻极了, 越来越倒胃。” 绮霞点点头,“那好!既然你这么嫌弃,改天小吴再送来,我赏给隔壁何府 新来的丫鬟春喜吃。” 桂荷一愣,懊恼之色溢于言表。 谁都知道她最喜欢吃烧鹅腿了,而偌大的京城就数吴记烧腊铺的鹅腿又香又 入味,能够经常有免费的烧鹅腿吃,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她还说那些违心之论,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霞姐,你别捉弄桂荷了。”襄儿连忙替桂荷说话。和桂荷相处了大半年, 她很明白桂荷是个有口无心的好姑娘。 绮霞似笑非笑地问:“哪,桂荷,你自己说,往后你要是不要继续吃那位吴 少爷送来的烧鹅腿?” 桂荷想也不想,冲口而出,“当然要!” 众人大笑,此话一出,等于她刚刚挑剔人家的全是废话。 他们在偏厅边吃脚面线边谈笑,屋子里一片笑声。忽然之间前厅也闹烘烘地, 脚步声杂沓。 “应该是顾镖头他们回来了。”骆无峻估量着时间。 顾大海领着十几位镖师押镖到镇南去,他们比他早出发,算算已经去了两个 多月,也该是回来的时候。 正在说,就见范荣涨红着脸急步奔进来,偌大个人直踱到绮霞面前才停住, 黝黑的面庞又气又急。 “你、你回家办喜事去啦?” 他一回来就听说绮霞回家办喜事,急得他连包袱也没卸下,闯进来欲问个清 楚。 绮霞倒抽了一口气,没用,俏脸还是一阵热,非常尴尬。 “你、你在胡问些什么?”平时八面玲珑的她,此刻也结巴起来。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回家办喜事去了?”范荣粗着嗓子,很不耐烦的重复 一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她再吸了口气,力持镇定。“我是回家办喜事去了。” “你怎么可以?!”范荣气极了,捉住她的双肩一阵摇晃。“你要嫁给谁? 是哪个浑球?” 绮霞蹙起柳眉,“一个姓范的浑球。” 他再不放开她,她就要晕死了。 范荣黑眸中的怒火扩大再扩大,“哪个姓范的龟孙子王八蛋胆敢娶你,我… …” 他住了嘴,再笨也发觉不对了。 “你……你是指我吗?”他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鲁莽。”绮霞咬着唇,轻声抱怨。“我是回家办我弟弟的喜事,你不分青 红皂白想到哪里去了。” 唉,自己真要把终身托付给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吗? “我——我是一时情急,你别生气。”范荣笨手笨脚地执起绮霞的手赔不是, 流露出他对她深浓的情感。 原来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 “吻她!”镖师们开始奋力鼓掌叫好。 “天哪……”桂荷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连她们二八高龄的霞姐都找到归宿了,她得加把劲才行,没鱼虾也好, 她要好好郑重的考虑考虑,嫁给小吴当少老板娘的可能性。 襄儿感染了屋里的欢乐气氛,温暖的笑意在她唇角轻漾,一直没停。 蓦然间,有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之中,她 轻轻依靠过去,如果此生能在这里就这么度过,于愿足矣。 ~#~ 农历年前,范荣和绮霞也成了亲。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洞房就设在骆家镖局,新郎、新娘和大伙一起喝酒庆祝, 谈笑风声。 范荣是豪迈不羁的汉子,绮霞也原就是不拘小节的女子,两个人最后手牵着 手进人洞房,喝不过瘾的贺客则继续留下来喝到过瘾为止。 骆无峻和襄儿没有加入划酒拳的那一群镖师之中,他们在园里散步,今夜风 雪初停,白雪覆盖在落尽叶片的树木上,屋檐上也满是白雪,湖水虽然结冰,但 还看得到淡淡月影。 “霞姐今天真漂亮。” 襄儿想起自己当新娘的那日,那日她身不由己,面容愁烦,一点新嫁娘的欢 容都没有。 但霞姐不一样,她嫁给心爱的人,整个人容光焕发,娇艳动人,不必擦胭脂 水粉就美得叫人目不转睛。 骆无峻拥她入怀。“你当我骆家新娘那一天,也会跟霞姐一样美。” 夜凉如水,她依紧了他,满足的轻叹一声。 幸福离她这么近,上天对她太厚爱了,原以为此生不会有爱人的权利了,没 想到却让她觅得如此伴侣,她再也没有所求了。 “要不要到擒月楼看看?”他忽地问她。 她嘴角漾出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他带她上了擒月楼。 这是她第一次到擒月楼来,回想起她初到骆氏镖局的那天,霞姐告诉她,这 是他的住所,她作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踏进这屋里来。 “这里真雅致。” 襄儿赞叹。 里头的布置与前几个院落都不相同,玄关挂着湘妃竹帘,楼空雕花的窗子, 柔和的帘幔,考究的桌椅,一架水晶屏风后头是舒适的床。 “这是我娘亲手布置的。” 襄儿轻轻抚过墙上的字画和瑶琴。“骆伯母蕙质兰心,可惜你不常住在这里。” 空着这屋子,太可惜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成亲之后就住这里。”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进怀中。 “你喜欢画画,这里清静,可以让你安心作画,我出外押镖时,你便在这里乖乖 等我回来。” “可是这么美的屋子,我也想让霞姐、桂荷、夏大嫂她们来坐坐,我们可以 在这里谈天说地。” 她勾勒那个画面,几个女人泡一壶茶,或下棋,或练琴,笑语回荡,悠闲地 过一下午。 “你是这里的女主人,由你作主。” 他毫无意见,他所想的与她不同。 日后每当他必须押镖远行时,想起家中有她在等待,那种归心似箭的滋味… …原来心里住了一个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感觉会这么温暖。 襄儿仰起小脸。“你在笑。” “对。”他不否认。 她伸手,轻轻描绘他俊挺脸型,指间拂过他好看的薄唇。“无峻,你最近的 笑容多了,跟我初认识你时,大不相同。” “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胸前,黑眸牢牢锁住她如水双 眸,认真而专注。“我是长子,也是独子,自幼少年老成、性情严肃冷漠,直到 你来了,把欢笑带进我的生命,有你相守,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一个人。” 襄儿的脸蛋嫣红如醉,她只喝了一点点酒,却因为他的话而醉,胸口暖洋洋 的,有吻他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真有勇气这么做——主动吻他。 但是她做了,她踮起脚尖,热烈的献上自己的红唇。 她的热情立即就撩动了他,他如火般的反应着她的吻,湿热的唇舌缠绕翻搅 着她的丁香小舌,热烫的呼吸就在她耳畔,他那双搂住她腰际的大手收紧,下腹 的欲望明显的在瞬间失控。 襄儿紧贴着他的男性身躯,几乎快不能呼吸了。 他抱得那样密实,她感觉自己快要与他揉为一体,他的唇舌好烫,她昏沉地 承受他源源不绝的热吻。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他在她唇瓣上恣意吸吮,把她抱上了床。 他拉下她的衣襟,羞涩难当的她半合着迷蒙的双眼,而他的吻已经从她的颈 子滑到她的胸口。 “无峻……”襄儿羞不可抑,轻轻推拒。 襄儿浑身一震,今夜,她将不是她自己了,她是骆无峻的女人。 ***** 缠绵一夜,襄儿最后倦极累极,心满意足地依偎在骆无峻怀中睡着。 擒月楼安静清幽,两人相拥而眠,起来时见日光已照进屋帘,窗外初雪已融, 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襄儿读了揉眼,满怀依恋的望着身旁的骆无峻,他还在睡呢,她伸手轻轻碰 了碰他挺直的鼻梁,多好看的一张脸…… “早,娘子。” 他忽然开口,然后将她搂入怀中。 襄儿惊呼一声,下一刻已被他紧紧搂在胸前,“我吵醒你了?” 他但笑不语,攫住她的红唇,给她一记深吻。 云雨过后,她像个小妻子般的为他着装。 她喜欢这样服侍他,这让她心里满满的,无比踏实。 “大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恐怕现在正翻天覆地的在找我们呢。”襄儿笑道。 忽然她脸一红,想到若大家知道他们昨夜在这里同枕共眠,那…… 她不敢再想,而骆无峻已牵起她的手。 “你饿了吧?”他们并肩走出擒月楼。“我今天要到马场走一趟,那里不适 合女子去,你在家中等我回来,晚上我们去赏梅。” “好。”襄儿正安心这里离主屋远,不会被人瞧见,一抬眼却看到桂荷迎面 而来。 她羞得想躲在骆无峻身后,末成亲,先洞房,这与礼教不合哪。 桂荷瞪大了眼,她原是来打扫擒月楼的,没想到却—— “襄儿、少镖头,你你……你们……”她结结巴巴,心里隐约有谱,却不敢 随便下定论。 “进去打扫吧。”骆无峻神色自若的吩咐。 “是、是!”桂荷一溜烟地跑掉了,作贼心虚的人倒像是她。 “你吓着桂荷了。”襄儿轻轻抱怨。 骆无峻愉快的逸出笑声,他并不介意桂荷把她看见的传播出去。 “路上小心。”襄儿送骆无峻出门,细心地替他拢好皮裘,之后又轻轻地抚 抚飞箭,对他们两个依依不舍。 “外头冷,快进去。” 她点头,又看了骆无峻一眼才进门。 还有几天就除夕了,局里的镖师都已返乡,只剩几个没家的留在这里。 襄儿无心无绪的绕回屋里,看到范荣和绮霞衣着整齐,像要出门的样子,旁 边还搁着些红纸包着的礼物。 “范大哥、霞姐,你们要上哪儿去?” 绮霞带着新娘子的娇羞微笑,“今天范荣陪我回门。” “襄儿姑娘,你看我这身衣服如何?”范荣紧张得很,生怕自己仪容不整, 无法讨得岳父母的欢心。 襄儿赞许道:“很好,很得体。” 范荣放心了,露出笑容,“那就好。” “快走吧,那些礼物提着,我爹娘最重视礼节了。”绮霞连声催促,怕误了 回门的古时。 襄儿目送他们这对欢喜冤家出门,转回院落想去找小雪儿玩,昨天一整天都 没见着小雪儿,她可真想念她。 夏善的院落里一反常态,空荡荡的,连平时夏大嫂呼喝小雪儿的声音都没听 见。 襄儿蓦然想起夏大嫂昨天说过,她今天要带小雪儿去探望她那刚临盆的姐姐, 要住一、两天才会回来。 大家都不在,襄儿顿觉一阵失落。 最后她只得统回屋里,拿起针线替骆无峻缝制鞋子。 晚上他说要带她去赏梅呢,如果赶得及将这双鞋缝好,他就可以穿新鞋去赏 梅了。 早上看到范镖师和霞姐,她很羡慕他们已是正式夫妻,如果将来她嫁了无峻, 她该如何向他交代自己的身世?要回门时又该如何?爹肯定是不想再见到她这个 女儿,而她也不想见他。 襄儿满脑子胡思乱想,几度被针扎到手,血珠染了鞋面,她忙着擦拭血渍。 她心神不宁的缝着鞋,眼皮直跳,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襄儿!” 急促的拍门声后,桂荷闯了进来。 “什么事啊?桂荷。” 桂荷紧张的说:“外头来了很多人,指名要找你。” 真是吓死她了,那么多人,又都高头大马的,而且来者不善,看起来没一个 好东西。 “我?”襄儿愣了愣,她在京城并无认识任何人,什么人会来找她? “你快出去看看,他们凶神恶煞的,像想把咱们镖局给拆了,我看我还是赶 快叫小五子去马场通知少镖头回来,以免有误……” 桂荷提着裙摆,急着找小五子去通风报信。 襄儿也连忙搁下未完成的鞋走到前厅。 厅里闹成一片,如同桂荷所说的,他们像是来拆镖局的。 一名两眼精光迸射的中年男子瞪视着她,眼里流露出嫌恶与不耐。 襄儿一震。 她作梦也没想到,会在骆氏镖局里再见到这些她最不想见的人!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