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 杜鲁门总统要去会见麦克阿瑟将军了——消息在白宫、五角大楼和美国国会迅 速传开,人们普遍没有感到什么诧异,美国总统去见一位刚刚取得辉煌战绩,并因 此恢复了美国在远东的威信的战区司令官会晤,当然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是还是有人觉得这种做法欠妥—— 当国务聊艾奇逊被杜鲁门召至总统设在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时,后者就这一计 划询问艾奇逊的意见,被艾奇逊当即婉言谢绝了。 “谢谢您的邀请,总统先生,”艾奇逊皱着眉头说,“恐怕我的繁忙的事务很 难允许我与您同行......特别是,麦克阿瑟一贯摆出一副东方君主的样子,如果美 国总统亲自飞去见他,岂不等于承认他的特殊地位?说实话,我本人看不出此举的 迫切的必要性。” “但是迪安,要知道麦克阿瑟离开美国本土已经十四年了,目前远东和世界形 势愈益复杂,你不认为总统应该和我的司令官见见面,使我们对许多问题可以彼此 交换意见吗?”杜鲁门那深度近视的眼睛,透过眼镜片向迪安.艾奇逊射出询问的目 光。 “那......美国总统可以让麦克阿瑟回美国嘛......”艾奇逊说罢,又摆了一 下手做了一个否决的姿式,“当然,那个妄自尊大的家伙是不会回来的,除非给他 强制性的命令,但那是不礼貌的......” “这么说,您同意和我一同前往啦?”杜鲁门又问。 “不......无论怎么说,我也认为,承认麦克阿瑟的特殊地位是不明智的,请 原谅总统先生,我想没有我的陪同前往,您也一定会圆满地达到目的。” “那么太遗憾啦,迪安,”杜鲁门微微点着头说,“但是我不能勉强你。” ——艾奇逊离开办公室后,杜鲁门吩咐人去叫哈里曼来,哈里曼是杜鲁门的总 统助理,杜鲁门要向他交待一些会见麦克阿瑟计划的步骤和需要做的一些工作。在 等待哈里曼到来的这一段时间,杜鲁门心神不宁。艾奇逊的态度并不使杜鲁门感到 什么惊异,不只是迪安.艾奇逊,他开始还建议参谋长联席会议全体人员同他一同前 往会见麦克阿瑟,但是似乎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都要以找出一大堆理由推诿此 行,最后便让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代表大家前往。看起来,这位陆 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在华盛顿上层并不那么招人喜欢,也许有人怕他,也许有人讨 厌他,总之,麦克阿瑟的惯于妄自尊大,使他失掉了不少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 人缘。 但是杜鲁门对这些并不奇怪,也不陌生。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麦克阿瑟就是对 他这位美国总统又何曾表示过尊重和礼貌呢? 杜鲁门当然不会忘记,日本投降后,马歇尔将军建议他,应该邀请麦克阿瑟回 美国一趟,对于这位在太平洋战争中为美军击败日军而建立殊勋的司令官,全国可 以用抛彩带式的盛大游行或类似的活动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杜鲁门接受了马歇尔 的建议,于九月中旬给麦克阿瑟发去邀请信,不料麦克阿瑟对于他这位刚刚接替猝 然辞世的罗斯福担任美国总统的人并不看在眼里,麦克阿瑟以日本的“形势复杂而 困难”为理由拒绝了邀请。这当然刺伤了杜鲁门的自尊心。杜鲁门忍耐了。一个月 后,杜鲁门再次向麦克阿瑟发出回国的邀请,麦克阿瑟以日本的“非常危险和内部 一触即发的局势”为理由,再次拒绝。众所周知,总统的建议实际上等于是命令。 尽管麦克阿瑟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并没有违抗命令,但他的答复是侮辱性的。这使杜 鲁门大为恼火。当时,杜鲁门接任总统职位不久,对于战功显赫的麦克阿瑟还不敢 轻举妄动,只是在他的日记里发泄了对麦克阿瑟的不满,认为这个虚荣自大、高官 厚禄的五星麦克阿瑟甚至比卡伯茨和格奇还坏,遗憾的是,还不得不把这样自命不 凡的讨厌鬼放在关键的岗位上。“我真他妈的不明白,罗斯福为什么不把温赖特调 回国,让麦克阿瑟去当烈士呢?如果我们得到的是温赖特,那将是一名真正的将军 和战士,而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一名话剧演员式的骗子。令以难以思议的是, 一个造就出象罗伯特.E.李,约翰.潘兴、艾森谊威尔和布莱德雷这样伟大人物的国 家,竟也造出了象卡斯特、巴顿和麦克阿瑟一类人物......” 杜鲁门对这件往事记忆犹新,并且,他还记得,麦克阿瑟在一九四八年总统大 选时,曾在共和党内鼓动了不少政治支持都与杜鲁门抗衡。杜鲁门怀疑,在即将到 来的一九五二年总统大选时,麦克阿瑟还有可能再次插手政治。 实际上,杜鲁门一直把麦克阿瑟看做是他在国会中的政敌的积极同盟者。 也许恰恰是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才触发了杜鲁门要去会见麦克阿瑟的念头。 ......杜鲁门走到桌上的一架大地球仪旁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东京——华盛 顿之间的航线。在东京与美国本土之间相隔了辽阔的太平洋上,杜鲁门找到了夏威 夷和威克岛。 怎么可以设想麦克阿瑟会接受杜独门的邀请从东京飞往华盛顿呢?麦克阿瑟指 挥的联合国军正越过三八线向北进攻,继续扩展仁川胜利的战果。在这种时候,让 战区司令官离开他的岗位回到美国与总统会见,那不是会为他的再次对美国总统的 侮辱性拒绝提供一次绝好的机会吗?当然,总统也不可能飞往东京去看望他的下属。 杜鲁门曾想以过飞往朝鲜会见麦克阿瑟,但那样一来,声势过大,会给世界一种美 国将在朝鲜导致新的重大步骤的错觉,而且,朝鲜正在打仗,从安全角度考虑似乎 去那里也不妥。 杜鲁门想起了夏威夷岛。这个岛处于美国距东京的路途中部,在夏威夷会见后, 总统和战区司令官都可以很快赶回各自的岗位。但是,国防部长马歇尔说,麦克阿 瑟正在指挥第十军实施元山登陆计划,不应让他长时间离开岗位,建议杜鲁门是否 考虑在距日本较近的太平洋上的威克岛与麦克阿瑟会晤。本鲁门不置可否,让马歇 尔就此事给麦克阿瑟发去电报,想看看麦克阿瑟的选择。果然,如杜鲁门预料的那 样,麦克阿瑟回电说:“我很高兴于十五晶上午在威克岛与总统会见。”妈的,杜 鲁门暗自不快,麦克阿瑟的选择意味着总统将从美国飞四分之三的路程,迟迟赶到 威克岛,而才克阿瑟从东京飞往威克岛,只有整个航程的四分之一路途。但是,杜 鲁门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麦克阿瑟将从东京率去一个记者代表团的申请。怎么?难道 是两个国家的首脑会见吗?只有总统的记者代表团还不够吗,真是太不识趣了! 那么,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政治目的,使杜鲁门如此屈尊要亲自飞越几千里路 程,去和麦克阿瑟会晤的呢? 这还要从七月底麦克阿瑟对台湾的访问说起—— 朝鲜内战爆发后,杜鲁门悍然宣布介入朝鲜争端,同时命令美国第一舰队进驻 台湾海峡。然而,这个行动理所当然地遭到中国方面的强烈抗议,苏联驻联合国代 表马立克也在安理会上谴责美国第七舰队入侵台湾,企图将台湾合并到美国的势力 范围。杜鲁门独出心裁地想出了一个应对的策略:美国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是使台湾 中立化的必要措施,目的是为缓和紧张局势,既不许大陆对台湾的武装攻击,也不 允许台湾对大陆武装进攻。然而,麦克阿瑟自行决定了对台湾蒋介石的访问,这次 访问引起了世界新闻界的各种猜测。蒋介石方面放出消息说,麦克阿瑟和蒋委员长 对于将要采取的行动的步骤意见完全一致。这无异于给杜鲁门的使台湾实行所谓 “中立化”的政策抹了一块污迹。而且,此后不久,白宫新闻处将一份麦克阿瑟将 军致国外战争退伍协会主席的声明送交杜鲁门,杜鲁门看后气得直发抖,麦克阿瑟 居然在这份声明中说:“再没有比那样一种人所主张的,如果我们保卫福摩萨就会 自绝于亚洲大陆,因而主张在太平洋方面采取姑息政策和失败主义的陈腐论调更为 荒谬的事了......杜鲁门觉得麦克阿瑟太放肆了,在联合国正在对台湾问题进行争 论的当口,他以一个战区司令官的身份,擅自发表个人的意见,给公众舆论造成美 国将以台湾为据点实行军事进攻的印象,这对杜鲁门的”中立化“辩解简直是一种 嘲弃。世界舆论会说什么呢?美国总统天天在睡觉吗?他难道管不住自己的司令官 吗? 一怒之下,杜鲁门命令麦克阿瑟收回他的信件,让前国防部长约翰逊给麦克阿 瑟拍去电报:“美国总统指示你收回你致国外战争退伍军人全国野营会的信,因为 关于福摩萨的各项论点是和美国的政策以及美国在联合国的立场相冲突的。” 麦克阿瑟虽然勉强发表声明,收回那封信,不过滑稽的是,那封被正式收回的 信,却早已在美国各大报上公开发表了。 当时,杜鲁门曾试图解除麦克阿瑟的远东战区指挥官的职务而代之以布莱德雷, 不过他考虑再三没敢那么做。在朝鲜战局十分危急的情况下,贸然撤换司令官,也 许将给战事带来难以估量的不利影响,何况,麦克阿瑟的支持者们,一定会利用此 事在美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 之后,仁川登陆的胜利,使杜鲁门相信他的忍耐和克制是对的。不是吗?麦克 阿瑟这个家伙,居然创造了这样一个军事奇迹,真是上帝的宠儿。不过,由此带来 的一个问题与以前的事情紧密相关,那就是在联合国军大举向三八线以北进攻的情 形下,中国多次通过各种渠道和官方新闻广播的途径,警告美国,中国要参战,而 麦克阿瑟也力图让华盛顿不必相信这种宣传,那么,麦克阿瑟的这种预言在多大程 度上是可靠的呢?苏联和中国真会对他们的北朝鲜盟友的灭亡无动于衷吗?或者说 是声援只限于口头上?杜鲁门似乎遥遥望见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宫里,斯大林那一双 智慧多谋的灰黄眼睛在向他眨动着: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吧,哈里!“ 杜鲁门隐隐感到一种担忧,尽管这种担忧在仁川胜利的光辉下显得不那么突出, 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和麦克阿瑟亲自谈一谈,听听他对远东战事的估计,并且再一 次将美国的政策向麦克阿瑟做些解释,以免他一再造次,搞出些什么令人目瞪口呆 的声明之类。 除此之外,杜鲁门还准备与麦克阿瑟谈对日和约的问题和日本的防务; 还准备详细讨论一旦朝鲜统一后,如何尽快在朝鲜南北实行统一选举的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杜鲁门不愿说:国会选举临近了,不久他要在旧金山发表演说,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如果和麦克阿瑟会晤,人们自然而然地会将仁川的巨大胜利和 杜鲁门的名字,和民主党的主张联系起来......那时候,杜鲁门又会成为一个果断 干练善于把美国从困境中引向胜利和成功的总统形象而为人们所感戴,尽管他自己 说无意再竞选第三届总统,不过如果国家面临的局势和民众的意愿都不容自己推辞 的话,那么他这美国第三十三任总统难道就不可以连任三届吗?要知道罗斯福足足 连任了四届美国总统呀! 必须尽快会见麦克阿瑟,华盛顿会见办不到,那么就去夏威夷,夏威夷嫌远吗? 那么就去威克岛好了,这个令人讨厌的五星将军! 就在杜鲁门用手在地球仪上丈量着华盛顿距威克岛的距离以及东京距威克岛的 距离时,艾夫里尔.哈里曼——他的总统助理来到了椭圆形办公室。 “您好哇,”杜鲁门向笑容满面的哈里曼招呼道,“你看我正在端详地球仪上 那个处于中太平洋的小岛——它的荒凉一定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变得热热闹闹的!” “当然如此总统先生,我想麦克阿瑟会乘坐总统批给他的新式星座式飞机飞临 威克岛迎接您的,而且,总统不只批给他飞机,还批准了他的仁川登陆计划——那 个计划当初几乎遭到所有的人的反对。”哈里曼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仁川登陆 的巨大胜利,不能说与他哈里曼的东京之行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他做为总统的 助理的那次东京之行是仁川登陆胜利的前奏。 八月中旬,杜鲁门曾命他前往东京会晤麦克阿瑟,同行的有陆军副参谋长马修. 李奇微和空军方面的查尔斯.卡贝尔将军等,就在那次他与麦克阿瑟的会晤中,后者 向他介绍了仁川登陆计划,并且说服他答应向杜鲁门总统请求,调拨给麦克阿瑟必 需的的增援部队,以便确保实施这次作战计划所需的兵力。在谈话之余,麦克阿瑟 抱怨说,他现在外出到各地,还是乘那架“巴丹”号座机,那架C-五四飞机老掉牙 了,不知什么时候会从天上掉下来,从第二次大战初期开始,他就乘那架飞机,现 在希望哈里曼先生能替他向总统请求,拨给了一架比较新式的飞机譬如星座式或DC -六。 当时,哈里曼答应了麦克阿瑟的请求,说,回到华盛顿以后,他很快和总统谈 这件事的。第二天早晨,哈里曼一行到东京羽田机场,准备乘麦克阿瑟的“巴丹” 号飞机去朝鲜第八集团军司令部,可是这架飞机却发动不起来,让哈里曼足足在机 场等了三十多分钟,最后临时又换乘一架供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将军使用的 C-五四飞机。当时,哈里曼曾怀疑麦克阿瑟是有意安排这一场戏给他看的,以便使 他确信,应该给麦克阿瑟换一架新式飞机。 不论那出戏是真是假,哈里曼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仁川登陆之后,杜鲁门批 准调拨给麦克阿瑟一架新式飞机——“斯卡普”号。 现在,一想到此次与总统去会见麦克阿瑟和八月中旬那次奉命去东京会晤他, 情形将大不一样,哈里曼便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哈里曼,在我们讨论威克岛之行的日程安排之前,我想问问你,我们应该给 麦克阿瑟带些什么礼物?”杜鲁门问道。 “这个问题前天您电话里说过了,我已了解好了。”哈里曼不慌不忙地说, “我让人设法在白宫找到一个以前给麦克阿瑟当过私人助手的人,他介绍说,麦克 阿瑟宠爱的夫人琼.玛丽.费尔克洛思喜欢吃布隆糖果,不过东京那边没有卖的......” “那好吧,我们就给麦克阿瑟的夫人带去几磅面隆糖果吧,要知道,我们是从 美国去的,而他们离开美国好多年了......” “您考虑得很周到,总统先生。” 二 十月十五日早晨,天刚蒙蒙这亮的时候,哈里曼、佩斯、布莱德雷和太平洋舰 队司令雷德福等乘坐的“露珠”式飞机降落在威克岛。 一行人从飞机舷梯鱼贯走下时,机场上空空荡荡的,清冷的海风不停地吹佛着, 使人们感到凉意。 哈里曼在黎明的微光中左顾右盼,大声问:“麦克阿瑟将军呢?他还没有到吗?” 附近值勤的军官走上前,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吉普车说:“麦克阿瑟将军在 吉普车里。” 哈里曼、佩斯、布莱德雷等人只得走向那辆吉普车。果然,麦克阿瑟懒洋洋地 坐在车里。见到众人过来了,才不太情愿地下了车,和大家一一握手致意。他穿着 一身刚熨过的卡叽布军装,依然带着那顶陈旧而褪色的二次大战用过的军便帽。 “总统的座机很快就要到了。”哈里曼告诉麦克阿瑟。 “说真的哈里曼,”麦克阿瑟用困惑不解的口吻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知道, 杜鲁门总统要和我谈些什么?我想你会给我先露点口风的哈里曼。” “噢,据我知道,恐怕要涉及许多问题,诸如朝鲜战争胜利后的政治计划,日 本和平条约的签订,以及有关远东的一切问题......” “好吧,”麦克阿瑟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么总统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是的。”哈里曼答。 这时候,杜鲁门乘坐的“独立”号专机已经飞临威克岛上空了,奇怪的是飞机 没有马上降落,却在空中盘旋了一圈。 原来,杜鲁门总统在飞临威克岛之际,为了搞清楚麦克阿瑟将军是否已先他到 达该岛,便命机组人员与威克岛地面机场用无线电通话,当他确知麦克阿瑟已到达 该岛,才让飞机开始降落。他担心麦克阿瑟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会故意推迟到威克 岛的时间,如果自己糊里糊涂地降落后而麦克阿瑟并没有在机场迎接,那么,摄影 记者们将会拍下多么难堪的场面,因为按照常理,麦克阿瑟应该先总统到达该岛, 迎候总统的到来。 “独立”号着陆后,天已破晓。飞机缓缓滑行到停机坪。舷梯推过来后,舱门 打开,两名航空警察走下舷梯,分立于舷梯底端两侧。接着,经过数小时睡眠并刚 刚在飞机上用过早餐的杜鲁门走到了舱门口,挥动着帽子向人们致意。 杜鲁门慢慢地走下舷梯,他看见,那位传奇式的五星上将从人丛中走上前头, 头上戴着一顶油渍斑斑的旧军帽,衬衣的领口也敞着,脸上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 微笑。 不知是由于疏忽还是有意如此——麦克阿瑟伸出右手,但没有给杜鲁门敬礼, 而是上前握住杜鲁门的手,说“你好,总统先生。” “你好,将军!”杜鲁门微笑地说:“我很高兴见到你,我久已期待着见到你......” “我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等这么久了,总统先生。”麦克阿瑟说。 按照美国宪法规定,总统兼任美国武装部队部司令,所以,麦克阿瑟见到总统 应当敬礼,然而在场院的许多人十分惊讶地注意到,麦克李瑟没有这样做。 许多年以后,杜鲁门卸任很久了,一位当年曾做为哈里曼的助理并一同飞赴威 克岛的名叫沃克特斯的人去独立城拜访杜鲁门,他问杜鲁门:“总统先生,我可否 向您提出一个很轻率的问题?”杜鲁门答道:“沃尔斯,从来不存在什么轻率的问 题,只有轻率的回答,我倒是惯于作轻率的回答。所以,请你提出你的问题吧。” 于是沃尔斯特说:“总统先生,那次您到达威克岛,走下飞机舷梯时,您是否注意 到——”没等他把话说完,杜鲁门就打断的他的话,说:“我是否注意到了麦克阿 瑟不向美国总统敬礼。你说得对,我注意到了......我当时感到遗憾,我意识到我 们两人将闹纠纷,后来果然如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的职务,我早就应该这样做。 不论正确与否,他终究不了解美国的治国之道。”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亲切地握手致意,摄影记者们乱哄哄地包围着他们,抢 拍一通照片,之后,两人共乘一辆民航局提供的“雪佛莱”牌圭式双门轿车,驶向 海边一个半圆屋顶的活动房屋进行私下交谈。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单独谈了近一个小时,讨论了日本和朝鲜的局势。麦克阿瑟 向杜鲁门保证:朝鲜战局是赢定了,而且中国共产党不会进攻。麦克阿瑟临来威克 岛之前,有人对他说,杜鲁门脾气暴躁并有成见,但是当他见到杜鲁门后,发现这 位总统向他表示了极好的礼貌和热情,而且口才机敏,谈吐幽默,这使麦克阿瑟感 到很放心。甚至,麦克阿瑟为了回报杜鲁门的礼貌,还提出了他向海外作战老兵大 会发表的那篇后来被总统指导令收回的讲话,他说,那篇讲话中有关台湾问题的声 明,给政府造成了诸多不便,他表示歉意。杜鲁门则表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必 重提。麦克阿瑟则一再强调说: “我希望总统先生能理解,我绝对无意插手政治......一九四八年我让政客们 给愚弄了,让我去竞选,妈的,这件事再不会发生了......” “我充分理解您,将军,并且相信我们会很好地合作的。”杜鲁门回答。 谈话将结束的时候,麦克阿瑟忽然有点冒失地问杜鲁门: “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总统先生,一九五二年您是否打算再度参加竞选?” 杜鲁门一愣,即该反问道: “那么将军您在这方面有什么抱负吗?” “一点也没有,”麦克阿瑟回答道,“如果有一名将军同您竞选的话,那他的 名字一定是艾森豪威尔,而不会是麦克阿瑟。” “艾森豪威尔吗?我认为他对政治一无所知......”杜鲁门随口道,“那么好 吧将军,让我们同大家一起谈谈吧,如果我们单独谈得太久了,也许会有人神经过 敏地猜疑,不是吗,将军?” 麦克阿瑟开心地笑了。 七点半以后,正式会变在另一座海边小建筑物里开始。当杜鲁门和麦克阿瑟来 到这座建筑物的一间会议室时,众位政府和军方要员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会议室是 临时布置的,一第长条桌四周摆了些椅子,桌上蒙了新台布。 杜鲁站指着他右手的一把椅子对麦克阿瑟说: “您就坐在这里吧,将军。” 接着,哈里曼、佩斯、布莱德雷、雷德福、腊斯克等相继入座。一些随行官员 和助手们坐在靠墙置放的一些椅子上。摄影师和新闻记者们拍了些电影镜头和照片, 之后,会谈开始。 会议从一开始就让麦克阿瑟理所当然地充当了主角,因为,随着他对朝鲜局势 的汇报,不断有人插进提问,结果,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基本上是麦克阿瑟在不停地 回答众人的提问。 首先是杜鲁门提问,他说: “将军,我们的情报界人士都指出,中共将参加朝鲜战争。我想了解您对这一 问题的看法。当然,还有苏联进行干涉的可能......” “总统先生,我认为中共无意参加这场战争。当今是我们强大而中共孱弱的时 代,倘若中共部队渡过鸭绿江,我就要使他们遭受到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屠杀。” 麦克阿瑟不紧不慢而又铿锵有力地说,“至于苏联,我相信他们不会直接出面干涉, 而是企图利用他们的盟国插手。因为苏联在远东几乎调不出什么地面部队,他们的 空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只有一条铁路线通向朝鲜边境,我们 的空中力量可以随进摧毁它。在目前唯一的可能是苏联的空军和中国的地面部队联 合干涉朝鲜,便是据我的判断,苏联的空军和中国的陆军根本无法配合,可以预料, 苏联的飞机扔在中国陆军队伍里的炸弹会比扔在我们头上的还要多......因此我预 言,在任何情况下,朝鲜战争也会在感恩节前结束。” “那么将军,在朝鲜战争结束后,您能否抽调一些兵力用于欧洲方向?”布莱 德雷问。 “当然,”麦克阿瑟毫不置疑,“到一月份我可以抽出一个师,最好是把训练 有素的第二师调往欧洲,这样是否会给参谋长联席会议一个好印象?” “请相信将军,”布莱德雷补充道,“我无意说亚洲战场不如欧洲方面重要...... 我是想说,既然远东战事结束了,那么当然要将兵力集中在欧洲方向。” “一旦朝鲜的抵抗力量全部被消灭,我们的部队将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哈 里曼问。 麦克阿瑟再次重申道: “我坚信,在整个南北朝鲜,正式的抵抗将在感恩节前结束......那么,我将 于圣诞节前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留下第十军;新年前,我们可以在朝鲜举行总 统选举,之后我们应该撤出所有的占领军,因为对一个国家的军事占领是不会成功 的,我们应代之以保持一支出供应充足,装备齐全的大韩民国的军队,用以保卫朝 鲜。” 说到这里,麦克阿瑟从衣兜里摸出一支新制的欧石楠根烟斗,若无其事地装上 烟丝,叼住烟斗,掏出一盒火柴,正要划火柴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看看杜鲁 门,似乎有些犹豫地问: “我可以吸烟吗?总统先生?” 妈的,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杜鲁门愣怔了片刻:在总统面前吸烟当然是不礼 貌的,可是他已做好吸烟的准备,甚至火柴都取出了一根,准备划着了,却又问可 不可以烟?这难道能算了请求吗?如果不高兴他吸烟,那么就显得总统有些专横和 缺乏必要的风度......咳,这个总是要表演的五星上将! 杜鲁门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麦克阿瑟说: “请吧,将军。别人吸烟时喷到我脸上的烟雾,比喷面任何一个美国人脸上的 烟雾都多。” 会谈在上午十点以前结束了。按照杜鲁站的想法,准备在威克岛与麦克阿瑟共 进午餐,之后下午继续会谈。但是麦克阿瑟却说,他要急于赶回东京,指挥朝鲜的 战事,于是再一次使杜鲁门窝火难堪,不过杜鲁门再一次忍耐了——一切都是由于 仁川的胜利,对于这位上帝的宠儿,美国总统也只是迁就一些。麦克阿瑟当然不会 料想到,杜鲁站对他的这种迁就不久以后便因他军事上的失利而变为苛责,于是后 来杜鲁门所有对麦克阿瑟的新仇旧怒一齐爆发,果断地挑选麦克阿瑟再一次擅自发 表什么与杜鲁门口径不一致的对朝鲜战局的声明时,将这联合国军的总司令痛痛快 快地撤了职,尽管此举给杜鲁门的政治声誉带来了巨大的不良影响。而麦克阿瑟呢, 充当了杜鲁门武装干涉朝鲜政策的牺牲品或是替罪羊。 然而在威克岛会谈结束的时候,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在机场灿烂的阳光下, 杜鲁门亲自为麦克阿瑟授勋,将一枚橡叶勋章佩在麦克阿瑟的胸前。记者们为这个 热闹的场面尽情地拍了照片。之后,杜鲁门笑容满面地蹬上了“独立”号座机,飞 赴夏威夷。而他在起飞不久,麦克阿瑟便踌躇满志地踏上了他的“斯卡普”号座机, 在晴和的日光下飞往东京。 这是一九五四年十月十五日发生的事。 四天以后,麦克阿瑟便乘着“斯卡普”号飞临平壤上空,从空中观看美军攻占 平壤的激烈战斗。战斗结束后,麦克阿瑟的座机在宽阔的平壤机场降落,那时候, 他得意洋洋地走下“斯卡普”号,面对硝烟滚滚、废墟死垣的平壤,摆出一种姿式 大叫道: “有什么大人物来欢迎我吗?金日成在哪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