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费英东!费英东!”睿雪完全不顾大地震的撼动,往坍塌在地的大梁和神案堆里 找寻被压在下面的费英东。“费英东,你在哪里?”她像疯了似的哭着往木梁底下钻, 却被跌坐在一侧的正人拉住脚。 “睿雪!把他的刀鞘拿来,快让他的刀回鞘!”曾祖母在一片混乱与震动中拚命叫 唤。 “放开我!”她死命踢着被正人抓住的右脚。 “那里危险,不准过去!” 屋梁上陆续有木梁推挤坠落的声响,地面猛烈的震动,似乎非把沉重的殿顶震倒不 可。 “睿雪!快让刀回鞘!否则地震会把这里给震垮的。” 曾祖母的嘶喊对她完全无效,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迫切的念头:快救费英东! 最后是英三半爬半滚的跑过去捡起费英东的刀及刀鞘,他这才发觉平时看费英东拿 得轻巧的大刀,竟然沉重得要他两手才勉强举得起。 当费英东的大刀完全没入刀鞘内时,也是雷鸣声与撼动最剧烈的一刻。忽然间,一 切震动都停止,一切声响都消失。 整座本堂一片死寂。 不知沉寂了多久,才隐约传来几名女眷惊魂未定的哭泣声,以及睿雪极力想搬开梁 木堆的声响。 “噢……我还以为会死在这里。”夏利浑身颤抖的跌坐在地,四肢虚软得无力站起。 “费英东,你在哪里?”睿雪愈哭愈凄厉,双手用力推着断梁,“你快给我出来! 费英东!” “睿雪,别这样!”英三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心被滚下来的断梁压——” “费英东!我找到了!”睿雪看见一只微微颤动的大掌,兴奋的叫道,“英三,快 帮我把他拉出来。快!” “你别紧张好不好?”英三快被她惹毛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你这没大脑的 女人!要是费英东骨折,再被你一拉动,岂不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一阵大喝声响起,塌成小丘似的梁柱猛然向四方飞散,一个 魁梧的身躯昂然伫立着。 “哇!他被压在底下居然没事!”英二捂着受伤的颈子赞叹。 众人也全吓呆了,睿雪猛眨着带泪的眼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费英东简直像个打不 死、摔不烂的无敌铁金刚。 费英东一身尘屑的冲过来揪住英三的领口,“你竟敢骂格格是没大脑的女人?!” “我……我有这么说吗?”被费英东这一恐吓,英三根本不记得自己骂了些什么。 “我警告过你和英二,不得对格格无礼,你居然胆敢——” “你这个大混蛋!你还有脸骂别人!”睿雪冲到他结实高壮的背后就是一顿狠极猛 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以为你会死,你知不知道?你可恶!烂毙了!” “格格。”费英东立刻放开英三,转头疼惜的抓住她的小手,“我没事,别哭。这 点小灾祸伤不了我的。” “你故意的!我吓都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睿雪一阵愤怒 的咆哮后,“哇”的一声抱着他放声大哭。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费英东爱怜的搂着嚎啕大哭的睿雪,温柔的 低声安慰着。 除了英二、英三之外,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这个轻声细语哄女人的家伙真是刚才 要拔刀杀人的阿修罗吗?之前那么恐怖骇人的大地震对睿雪来说,似乎不被当成一回事, 好象她眼里只容得下费英东。 这两人简直是一对怪胎! 就在众人发愣之际,费英东突然搂着睿雪跃向曾祖母,在她弯腰想抬起地上大刀的 剎那,将刀迅速夺回。 “你敢动我的刀?!”他就要她的命! “我只想确定它的来历。” “我的刀与你何干?” “你不要对老人家这么凶。”睿雪狠捶他胸膛一记,结果自己的手却痛得要命。 “你的刀和我或许无关,但和我们本堂里供的天刀绝对有关,否则方才不会引起那 么大的共呜。” “共呜?”在场听得懂中文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费英东闻言收起敌视的姿态,改而犹疑的盯着面前的老妇。刚才那阵惊天动地的摇 撼的确是因共呜而起。费英东酷爱刀剑兵器,对它们知之甚详,而他从不离身的朴拙大 刀是天下难得的极品,但这极品却不是“一把刀”,应是“一对刀”。 “唯有对刀,才能彼此引起共鸣。”曾祖母转身走到坍塌的神案边,自墙内的暗格 里捧出一把里着白布的大刀。 她解下白布后,众人无不惊叹。那是一把与费英东的大刀雷同却十分华丽的威猛兵 器。由刀鞘来看,它显然被维护得很好。 “这是天罡。”费英东蹙眉注视着曾祖母手中的大刀。 “天罡?”连曾祖母都不知道这把神刀竟有这么个名字。 “我这把是地煞。”费英东将刀柄朝上展示在她面前,曾祖母也将天刀的刀柄朝上。 一个中国古代大篆的“天”字刻在天刀的柄底,而费英东的那把则是刻着一个“地” 它们果真是一对对刀! “怎么会这么巧?”睿雪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两把毫不相干的刀居然是一对的, 未免太巧了吧。” 而连接这两把刀的重要关键,就是睿雪——一把是来自她的父系家族,一把来自守 护她的费英东,但她却浑然不觉,好奇的观赏着那两个古怪大字。 “明人!明人醒了!老夫人,明人醒过来了!”突然有两、三个女眷兴奋的以日文 叫嚷着,一名中年美妇立即奔到躺在卧垫上的明人身旁。 “明人,妈妈在这里。你醒来了,你终于醒来了……”美妇激动的伏在微微眨动双 眼的明人身上,喜极而泣。 “他会不会是被地震摇醒的?”睿雪转头问曾祖母。她还以为这个叫明人的堂哥是 植物人,原来他只是睡着了。 “妈妈……”明人虚弱的唤着母亲,却在转头朝睿雪的方向望过来之际,像突遭电 殛似的全身颤抖个不停。 “明人?”伏在他身上的美妇被他吓了一跳,他惊恐的喊叫却更令人觉得诡异。 “不是人……他不是人!站在那里的不是人,不是人!” 透过周围的人的翻译,睿雪听了气得半死,也不管明人懂不懂中文就直接开骂, “你有病啊!我又没得罪你,干嘛一起来就指着我乱骂一通?” “睿雪,他指的好象不是你。”英三对睿雪差劲的判断力实在没辙。 “准……准噶尔部、费英东、雪格格……”明人颤抖的瑟缩在母亲怀里,以十分生 涩的中文低喃着。 “你说什么?!”费英东惊愕的冲上前一把抓住明人,“你知道我?你知道准噶尔 部?” “放手!放开我!”明人惊慌的以日文大叫着。 “费英东……”睿雪躲在他身后狐疑的看着狂乱的明人,“他的眼睛……好像不对 劲。”他看东西时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明人是瞎子,但他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景象。”正人在远处幽幽冷冷的说着中 文,“例如,他能看见三百多年前中国大清边境弹药库的纷乱、准噶尔兵的伪装潜入, 以及骇人的塔密尔大爆炸——” “你说什么?”费英东回头朝正人大喝。 “我没说什么,这是明人在昏迷前夕感应到的超灵现象。”他只是转述而已。 明人仍旧恐惧的以日文重复说着费英东不是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睿雪简直陷入五里雾中。 “在满清初期,西北边境的驻防地塔密尔遭到准噶尔兵的潜入与埋伏,引发了弹药 库大爆炸,而在爆炸现场有名副将……”正人诡异的瞇起双眸,“就叫费英东。”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费英东错愕的僵立在原地。“难道……当时你也在现场?” “怎么可能!”正人不屑的哼笑,“那是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在现 场!” “三百多年前?”费英东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说过,那是明人透视到的历史事迹,而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应该在三百 多年前被炸得尸骨无存的人,现在为何会好端端的站在我们面前?” 正人的话犹如平地巨雷,震慑每一个人。 英二、英三以及睿雪互望了一眼,他们初见费英东时,他就像是个历劫归来的大将。 一身古装、浑身是伤,操着奇怪的口音,在现代生活中像个科技白痴,而且满口大家听 不懂的过往,什么边关大爆炸、什么保护雪格格……这一切他们只拿来当玩笑看。 “不可能……费英东不可能是三百多年前被炸死的幽魂。”睿雪紧紧的抓靠在他身 侧,“他是活着的。他有心跳、有体温,他才不是幽魂!” “他的确不是幽魂,但他很可能是因为大爆炸而穿越三百年时空的古代人。”曾祖 母冷然开口。 穿越时空的古人?!霎时每个人的神情全凝住了,一时之间脑海无法接受这个讯息。 “不可能。现在都快二十一世纪了,哪还会存在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英二反驳。 费英东也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可是内心深处却已经动摇。 “用你的眼睛来证实吧。”曾祖母指着天罡、地煞两把大刀刀柄上的刻字,“你若 是真的武将,你应该看得出这两把刀的刀龄。” 费英东仔细比较两把刀。虽然天罡刀被神阪一族维护得很好,但仍掩不住它比地煞 刀苍老的痕迹。最明显的莫过于刀柄上的刻字,天罡刀上的“天”字几乎快看不见,而 地煞刀上的“地”字却清晰如新。 两把同时打造的对刀,为何此刻会差了数百年的刀龄? “我……我在爆炸后竟然到了三百多年后的世界?”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更不 敢相信。“我的亲人、我的战友、我的过往……全都是三百多年前的历史了?” “是的,现在已经没有满清这个朝代了,它早已经结束,而由民国取代。” 曾祖母的话抽空了费英东的灵魂。 满清没有了?这个朝代已经没有了?不可能,以大清如此强盛的国威与气势,怎可 能说消失就消失? “时间会改变一切。就算是大汉、盛唐,现在也不过是段历史罢了。”曾祖母仿佛 有透视人心的能力,回答费英东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费英东痛苦的闭起双眸,“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在另一个时空飘 泊?”他像是突然被放逐到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异乡,注定要飘泊终生。 “你在爆炸当时的生死交界,心中想些什么?”曾祖母缓缓的进入他的意识中探索。 “我不知道。”费英东绝望的将脸埋在双掌中。“我只想……好好的保护雪格格。 我不该放下她一个人,让她被准噶尔兵绑为人质,我……” “这就是你会穿越时空来到睿雪身边的原因。”曾祖母转身看着睿雪,“他真的很 想保护你,也就是这股强烈的意念将他带到你身边。” “胡说!我才不是什么雪格格,我只是……刚好名字里也有个“雪”字而已。”天 底下名字里有“雪”字的人何其多,又不只有她一个。 “不!你绝对是雪格格!”费英东激动的朝她吶喊,“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个性 稍有不同,我绝对不会认错。你就是雪格格!马佳氏一族的雪格格!” “我不是!”睿雪也朝他愤怒的吼回去,“我一直跟你说我不是什么格格,而是我 也不姓马佳氏!” “睿雪……”英三惨白着一张脸,“你是姓马佳氏没错。” 睿雪呆在原地。她是不是听错了? “英三,你胡说些什么?”她的脑子已经够混乱了,他还来搅局。 “睿雪,我们本来就姓马佳氏。”英二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这件事实在诡异得令 人无法理解。“根据族谱的记载,我们是源于马佳氏一族的满人血统,在辛亥革命后才 改为汉姓“马”。” 睿雪闻言像是遭人重重一击似的,虚弱的向后踉跄两步,费英东迅速揽住她的腰。 “睿雪,你的确不是雪格格,但你是她的后裔。”曾祖母声音平稳的说着惊人的事 实。 “你身上流的是雪格格一族的血脉,也是这层血脉牵引费英东穿越时空来到这儿。” “那……她真的不是雪格格?”费英柬松开了搂住她的手臂。 “她不是,她是雪格格的后代子孙。”曾祖母肯定的说。 “费英东……”睿雪觉得这一切好混乱、好可怕,她只想躲入他怀中逃避这些怪事, 但费英东却在她要靠近他的时候退了两步。 这个小小的动作冻住了睿雪的心。 “费英东?” “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冷静。”他就这样与睿雪隔着一段距离僵立着。 睿雪垂着双手,瞪大双眼看着陷入苦恼中的费英东。“怎么了,为什么你要躲我?” “我不是在躲你,而是……”费英东思绪纷乱的抓着地煞刀,手心全是冷汗。“你 不是雪格格,我……” “我不是雪格格,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保护我?”她的口气轻缓无力,心却开始刺痛, 仿佛被撕碎成一片片。 “我一直以为你是。” “可是我不是。” “我弄错了,这一切全都错了,都不对!”他愤怒的大吼,“这里根本不是我应该 存在的世界,你们和我是不同时代的人!我竟然还傻傻的弄不懂这里的一切为何和我以 前的生活不一样,就连雪格格也变得不一样。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闯错了时空、保护错 了人——” “也喜欢错了人、陪错了人是吗?”睿雪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当费英东望向她时,才发现睿雪双手握得死紧,浑身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其实……我本来就不需要你保护。”她冷静的说道,表情十分平静,可是不知道 为什么,她的视线糊成一片,眼前的景象好象全泡在水里,愈眨眼就愈看不清楚。“我 也没有很喜欢你,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陪伴我,所以你不必摆出一副很懊恼的德行。” “不是的,睿雪。”他仰头闭目,努力沉淀自己的焦躁。“我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这项事实,我一直以为你是丧失记忆的雪格格。” “Well,看来你保护错对象了。”睿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潇洒模样。她本想再 说几句话,却发现喉头梗住了,浑身抖个不停,眼睛左飘右飘,却不知看哪里才好。 “别哭了,睿雪。”英三看得心头一阵绞痛,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中。“我们回家, 别管这些事了。” 她好丢脸!她以为费英东爱她,以为费英东是守护她一生的英豪,以为自己是他心 目中最重要的人、是他最珍惜的宝贝、是他愿意一生相守的女孩。 原来是他认错人了!他认错人了、爱错人了,白白浪费心力去守护一个假格格! “睿雪,别哭!”英三心疼的用力抱住她,却止不住她剧烈的颤抖与不断滚落颊边 的泪水。 赶快说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快!否则会让人看她笑话、发觉她的难堪。赶快笑着 摆出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让大家知道其实这项错误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她很看得开 的。 原来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将她错当成三百多年前的雪格格。原来他的温柔不是给 她的,他的痴心也不是给她的! 她不在乎,她只是太过自作多情而已。这根本没什么好在乎! 是谁在哭啊?哭得好大声,凄厉又吓人。虽然听起来像是埋在某人怀里嚎啕大哭, 可是声音还是传出来了。那种哭法好象摧心裂肺似的,连她听了都觉得好丢脸。怎么会 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副惨相?她才不会做这种逊事呢。Well,再严重的事也不过 芝麻绿豆大而已,何必这么在意嘛。 到底是谁在哭呢?她埋着头,什么也看不见。 是谁哭得那么伤痛欲绝? ★ ★ ★ 睿雪一行人返回台湾,费英东并不包括在内。睿雪和英二、英三返台后数日,她的 爸妈终于回国了,大家又恢复原来平常的日子。没有人提到费英东的事,仿佛他从一开 始就不曾存在过。 不过,英二、英三向睿雪父母禀告了日本神阪家曾强行掳走睿雪的事。睿雪的妈妈 气得隔日就拖着老公飞到日本痛骂对方一顿,要神阪家的人从此少打睿雪的主意。 睿云的父亲感到奇怪的是,神阪家对于宗主之位的争夺向来激烈,每个人私下斗得 你死我活,可是在此次继承人之争中,神阪老夫人竟然属意一名外来者。神阪家和一般 的日本人一样,家族内的排外性很强,这次居然会破例让一个外人来争夺宗主地位,这 可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日子仍旧平平淡淡的过,睿雪的父母照样三不五时忙昆剧公演、忙着出国。 ★ ★ ★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过去了。 “小雪,周六一起去参加蛋浆大学的迎新舞会好不好?”媛媛又来找睿雪一起去猎 艳。 “不好,我要留下来补考数学和英文。” “你是下午补考,我是邀你参加晚上的舞会,没有冲突。” “媛媛,你这么喜欢的大学生吗?”睿雪好奇的问。 媛媛只要知道哪个大学对外办活动,就会立刻拖着她假扮成熟的女大学生混进去玩。 “我实在对同年龄的高中男生没兴趣。”媛媛趴在睿雪桌上,长叹一口气。“我觉 得年纪比我们大的男人比较成熟,也比较懂得女人心。当然,最好高大英俊又多金,温 柔体贴又有个性,就像费——”媛媛猛然住口。 她又不小心提到睿雪的禁忌了。 “好啊,我就陪你去吧,看谁钓的凯子比较帅。”睿雪露出挑衅的笑容,似乎没注 意到媛媛方才隐约提到的名字。 “那我周六跟你直接约在蛋浆大学见啰。” 等媛媛嘻嘻哈哈的去福利社后,睿雪这才发现手上的讲义早被她在不知不觉中捏烂 了。 真是的,到现在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会忍不住神经紧绷。 没用的笨女人!睿雪自嘲着。她早忘了一年前的事,她没有爱上任何人,她没有把 自己的人和心交给哪个男人过,她也不会愚笨的去幻想有人会喜欢她、想守护她、想陪 伴她,不让她孤独。 有这些浪漫遐思是种愚蠢的行为,只会招致自取其辱的下场。她才没那么笨,绝不 会做那些让人看笑话的丢脸事。 她绝对没有思念过哪个男人,也绝对没有想哪个男人想到心痛,也不曾为哪个男人 哭到双眼红肿。 她是随遇而安的懒散女孩,才不会介意一年前的小事情。 “睿雪,你怎么了?”一名女同学拿着热腾腾的饭盒站在她身边。 “啊?”睿雪猛一抬头,才发觉脸上有泪。“哎哟,我好饿喔,饿到难过得要命。” 她趴在桌上夸张的假哭,“可是我不能吃东西,我要减肥!” “干嘛这样呢?你已经够瘦了,何必节食?”女同学坐在她身旁,打开饭盒吃了起 来。 “没办法,谁教我天生一副娃娃脸,看起来圆嘟嘟的!” “那你中午可以只吃水果呀。”总比饿到掉泪来得好。 “中午只吃水果?”睿雪摆出一副苦瓜脸。“我上一个听说午餐只吃水果的好象是 大象林旺,你觉得这种方法真的有用吗?” “会喊出林旺那样的身材吧。” 她俩沉寂了一会儿,随即爆出了大笑声,接着开始热烈的讨论减肥塑身的话题,没 有人留意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暗自哭泣。 ★ ★ ★ “喂!马睿雪,这是大学的迎新舞会耶咄,你穿制服来干嘛?”一身成熟打扮的媛 媛一看到睿雪,不满的骂道。 “我刚才才补考完,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啊。”其实她对这极场合一点兴趣也没有, 却仍得故作开朗。 “你这笨蛋!害我原本要介绍个男人给你的好意全泡汤了。”媛媛没好气的臭骂着。 大厅里一片热闹滚滚,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耀着,音响声震耳欲聋,舞池内与自助吧 前全是开心而狂热的男男女女。 “天哪,这里实在有够吵!”睿雪要扯着嗓门才能跟媛媛说话,“怎么会有这么多 人?” “这个舞会是和其它学校合办的,而且管制不严,连外人都不必付费就可以混进 来。” “我快聋了!我看我还是——”在灯光旋转闪烁的剎那,睿雪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 身影朝她走过来。 不可能!她一定是看错了。就在她转身要逃走之际,被媛媛一把勾住。 “干嘛呀,马睿雪。我好不容易才替你安排到这么一位超级帅哥,干嘛急着逃跑 呢?”媛媛一脸得意的奸笑。 睿雪一火,立刻转身面对已经站在媛媛身旁的魁梧男人。 果真是他,费英东! “好久不见,睿雪。”费英东脸上温柔的笑容,让她的心又像以前那样的悸动。 “这一年来好吗?” “噢,当然好。如果没见到你,我想会好得不得了。”她不是故意说话这么恶毒, 但她已经不想再一次投注所有的感情后,却换来羞辱和伤痛。 费英东无奈的轻叹一声,环顾周围,又吵又混乱,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热切瞩目让 他无法和她深谈。 “媛媛,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先走了。”他向媛媛挥手致意后,便拉着睿雪往外走 去。 “你干什么?凭什么这样拉我走?”睿雪火大的怒骂着,却被震天的音乐声盖过。 费英东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往校园内的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任凭她再怎么挣扎, 也抵不过他的力气。直到硬把睿雪塞入汽车内,他才松了一口气。 费英东有车?而且还会自己开车? “看来你在神阪家混得不错嘛。”她冷冷一笑。 “好说。”他迅速将车子驶出校园,往附近的山区驶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睿雪一看车子不是开往市区,马上慌了起来。 “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停车!”她想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中央控制系统锁起 来了。 “我们好久没碰面了,好久好久。”他像梦呓似的呢喃着,两眼直直的望着前方, 踩着油门疾驶向黑暗的山区公路。 “先生,我看你不只在神阪家混得很好,就连他们强抢民女的作风也学得很透彻。” 睿雪咬牙切齿的嘲讽着。 “过奖了。”费英东只是淡淡一笑。 算了,她认了,反正他主导大局,他最伟大,然而她可没窝囊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费英东把车停在山顶上,专注而热切的凝视着她怒气腾腾的侧面。 “你比一年前更娇媚了。”他的手掌轻抚她柔嫩的脸庞,她却毫不客气的狠狠抽掉 他的手。 “费英东先生,如果你要召妓度夜请找别人,我可是不卖的!” 他下颚紧绷,露出不悦的表情。“我从没如此轻贱的看待过你,别那样贬低自己。” “噢,谢谢你的抬举,小女子承担不起。”她不想再看到这张醉人的容颜,不想再 迷失在他的柔情之间。她不希望自己在为他倾醉心悸的同时,再次被宣告他又搞错人了。 她根本就不在意费英东,睿雪努力的提醒自己。对,费英东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不小心认错的假格格,毫无价值的陌生女人! “这一年来我一直很想见你,可是为了早点熟悉这个世界的一切,我只有忍耐想见 你的冲动,咬牙拚命努力。” “我对你的奋斗史没兴趣!” “你有收到我写给你的信吗?” “信?”睿雪狐疑的转头看着他。一看见她朝思暮想、想到心碎的容颜就再也移不 开视线。 他前面的头发变长,后面的头发齐肩,看来像是偶像巨星般的俊美造型。合身的名 牌西装衬托出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不像以前那样寒碜而委屈,捡着英二、英三不合身的 衣服勉强穿着。 他过得真的很好,比和她在一起的落拓日子好多了。费英东住在她家时,像下人似 的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还要费尽心力陪伴她、守在她左右。 只可惜他认错人了,他的心血付错对象。 ““下痢”没把我写的信交给你?一封也没有?” “信?”她这才回过神,摇摇头说:“我没收到。就算收到了,也只会送到垃圾桶 里去。” 费英东轻唤。“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看来一年前的误会根本没有解开过,难 怪你这一年多来一直不给我回音。” “你要聊就聊吧。”睿雪眼神空洞的凝视车窗外的夜景,已经无力再像以前那样和 他缠斗。“聊完了麻烦你送我回家。” 睿雪变了,像双受重伤的小云雀,再也没有以往的活力,只能偶尔痛苦的拍拍翅膀, 稍作挣扎。 “我们先不要翻旧帐了,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他爱怜的捧起她的脸庞面对他。 “你看的是马睿雪,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格格。” “我知道。可是我爱的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雪格格,而是现在这个面貌和她一样,性 情却完全不同的马睿雪。” “谢谢你的甜言蜜语。”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又一相情愿的以为费英东真的喜 欢她。 “我没有必要说甜言蜜语来哄你,我说的是实话。” “你要说实话,为什么不在一年前说?你为什么不当场直接破口大骂原来我假格格 之名占你便宜、骗你感情,好歹我也有点尊严?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你记 不记得你常时的反应?” “我不记得了。”他当时正处于自己穿越时空的惊人事实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对 她做出什么反应。 “你躲我!你不让我靠近你!你那样子好象是不小心按错了别人家的门铃,等我把 心打开了、人也给你了,你才错愕的说:“喔,对不起,我找错人了。”既然你知道你 找错人了,为什么不干脆滚得远远的,还要回来见我,跟我说这些屁话?” 费英东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吼着,连嗓子都喊哑了,惊讶得不知如何反应。 “你觉得我丢的脸还不够吗?你还要回来故意按错门铃再耍我一次吗?”她再也忍 不住的掩面痛哭。 “睿雪……”他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睿雪死命捶打挣扎着,但是他就是不放手, 她终于忍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 一年了,整整三百多个日子的痛苦与挫折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人前不敢哭,人 后没得倾吐,一个人带着创伤佯装没事的过了这么多个心碎的日子。 费英东紧紧的抱着她娇小的身子,由她剧烈的颤动感受她受的伤害与屈辱。 “我没有按错门铃,我要找的就是你。我绝对没有找错!”他激动的靠在她头顶上 不断说道。 “我不是雪格格,我也希望我是,可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哭喊着。 如果她是,她就可以得到费英东,她可以一辈子拥有他的爱、他的呵护与他的陪伴。 “我也以为我找的是她。”但他现在才明白,他是为了睿雪才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 界。“我是为了你才来的。我这个早该在三百多年前炸得粉身碎骨的男人,就是为了守 护你才会来到这个时代。” 他像是感受到上苍突降的灵光,霎时了解到自己穿越时空飘流此处的使命。 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他是为了做她一辈子的男人而来的。什么任务、什么职责, 现在想想全是可笑的荒谬借口。比起来,睿雪对感情的态度比他坦诚多了。 “睿雪,我爱的是你。格格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遥远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已 随着时光成为历史的篇章。 “得了吧,你别因为我哭……就随便找话乱哄一遍。”她抽噎的说。这样痛快的大 哭、大叫一场,心情好象全被雨水洗过,变得万里晴空,感到很舒畅。 “我没有乱哄你,我从不随便胡乱开口。” “对,但你只不过是同情我。”她哭够了,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不会因为同情而替你接下神阪家这么大的重担。” “替我接下什么?”她有听没有懂。 “我替你去和一堆危险之徒争夺神阪家宗主之位,替你接下供奉神刀的工作,为你 学习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他无奈的捧起她哭得涕泗纵横的小脸。“如果只是基于同 情,我的牺牲未免太大了。” “你是为了钱!你虚荣、贪图享受!”因为当上神阪家的继承人,就等于坐上了能 呼风唤雨的宝座。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但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得不这么做。”他说完又是一声 长叹。 “为了我们的什么将来?” “你不想和我成亲吗?” “成……结婚啦!现在哪有人还用成亲这种字眼。” “不要逃避话题。”他早识破她的把戏。 “成不成亲跟那个有什么关系?”睿雪的口气虽然装得很倔,可是她的心却像长了 一对小翅膀,啪啪啪的舞个不停。 “我是无所谓过贫穷日子或富裕生活,可是你不行。”他很认真的盯着她泛红的面 容。“你吃要吃好的、住要住好的、玩的挑剔,成天闲闲没事干,就只会茶来伸手、饭 来张口,我不多弄点钱,以后怎么供得起你这尊菩萨?” “噢。”睿雪尴尬的摆出正义凛然貌。“真是辛苦你了。” “就这样?”费英东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她红着脸犹豫一下,“好吧,给你个赏赐。”她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一下。 “我觉得我的牺牲很不值得。”居然只有“蜻蜓点水”的意思意思而已。 “好吧,我认了。”睿雪故作一脸的无奈,其实心里兴奋得要命。她好怀念费英东 高超的吻技,好期待和他唇舌纠缠的美妙感受。 常她圈着他的颈项深深献上红唇时,费英东自喉间发出了满足的低吟,两只大手在 她的娇躯上游移摩挲。 他好想念睿雪,想念到光回忆起她的红唇就浑身燥热。今天在舞会上乍见她身影的 剎那,他就想疯狂的与她彻夜激情。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变得愈来愈饥渴,看来他八 成是中了这个小魔女的法术,拜倒在她任性又娇媚的魔力下。 不对劲!他怎么愈吻愈蛮悍、愈吻愈色情了? “等一下!”她赶紧推开他,微喘的问:“你想干嘛?” “想要你。”他埋首在她丰满的双乳间,享受那份触感与芬芳。 “你疯了!这里是看夜景的地方,随时有人出没,万一有人看到我们在……那……” “那就向他们收门票吧。”费英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掉她的外套和衬衫。 “唔……我好喜欢看你穿这件水蓝色小布条的模样。”清纯又诱人。 “等……等……”不行了,他挑逗的技术太高明,她根本拒绝不了他。“可是…… 车子里太窄了,不太好……” 他贴在她粉颊上邪邪一笑。 “地点永远不是问题。” 完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