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分﹗太过分了﹗ 柳子容伫立于莲花池的一团泥泞内,瞪着那匹叫着雷风的马。它仰起马首睨了 她一眼,撇开头走开——像在嘲笑人似的。 被丢上马背后,她就一路被载到这处别业。 而那匹嘲笑人的马,在一进门之后嘶鸣了二声,就不客气地直接把她摔到这池 中来。池上布满了荷叶,油亮绿色煞是美丽﹔然则荷西下满是黄黑色泥巴。身处其 间,忍受着泥沼的闷臭气味,实非乐事。 柳子容皱着鼻,感觉到湿黏的泥巴浸了浑身。她低下头,举起手臂端详,却只 见到一条活似泥炭的黄黑色衣袖,别提她其余淹没在荷叶之下的衣裳了。她好奇地 伸手摸摸那只曾在图画中识得的荷叶。原来净洁的莲花底下,竟全是污浊泥沼,今 儿个也算多了一个见闻。 她缓缓移动到白色石子围成的池塘边缘,见着四周无人,她扶住了池塘边缘, 撑着身子想起身离开。 “啊﹗”沾了泥水的手掌是滑的,白色石子也是滑的。因此,她又惨惨地跌了 一跤,又落回荷花池子中,喷了一脸的泥水。 “哈……”清脆的笑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柳子容低着头,只觉难堪到极点,再没勇气爬起来尝试一回。 “我上回也被雷风丢在荷花池中。据龙沐勋那家伙说,这还算是上等待遇。” 少女走到柳子容面前,声调自然而不矫作。“要不要我帮你?” 柳子容点点头,不敢抬起的眸只敢盯着少女的粉色裙摆。 少女直接在池塘边坐了下来,看着那头男子发耆。“男孩子还扭扭捏捏的。” 有趣的笑爬上了少女的眼梢,她突然弯下了身,一双灵活大眼眨着眨着出现在 柳子容的眼前。 “哇﹗哇﹗”她大喊出声,娇俏可人的脸颊闪着兴奋与讶异。“哇﹗你真的是 男人吗?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她直接伸出衣袖想替柳子容擦去脸上的泥。 柳子容反射动作地避开她的手,使得踩在池底的身子晃动了下,显些又滑了一 滑。等到稳住了身子,她才敢回视坐在池边打量自己的少女。 像传说故事中的顽皮仙子,任谁对着少女那双洋溢活力的眼眸及唇边可人的酒 窝,都会忍不住有喜爱之情。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少女完全不掩饰她的好奇。池中 沾了一身泥的人,五官却娟美得足以让任何美女逊色。 柳子容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喉咙。 “你……不能说话?”少女小心翼翼地问,神色中有几分内疚。她伸出了手, 道:“我拉你上来,好不好?” 柳子容点点头,让自己在泥沼中缓缓前进,却在自己骯脏的手即将握上少女的 小手时迟疑了一会。 少女笑着。“没关系啦。”主动握住了那沾着泥的手,拉起了柳子容。 ——谢谢你。——柳子容以嘴型说着。 少女举起手做了个“再一次”的动作,才明了了柳子容的意思。“不用客气。 对了,龙沐勋呢?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柳子容摇摇头。她与龙沐勋根本只是一面之缘。 “我带你去梳洗一下。”见柳子容点点头,少女领头往前走。“我叫紫华。你 的名字呢?你遭人追杀,龙沐勋救了你是不是?还有,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紫华走到柳子容身旁,一连串地说着话。 柳子容伸手抹了下脸上干涸的一块泥土,却发现泥土上沾黏着胭脂。她停下脚 步,伸手盖住了颊,有点着急。她需要赶快打理自己,重新昼印上胎记——在李伯 瞵回来以前。 “你怎么不说……﹖”紫华才说出口,生动的眼神就懊恼了起来。“难怪我大 哥老说我是个胡涂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迭声的道歉。 柳子容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捂着脸颊的手显得很不自然。 “你的脸撞到了是不是?”紫华关注地上前观看。 柳子容只得急忙往后退,想避开她的注视。 “你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读书人。”紫华突然肯定地说。 冯什么?柳子容忽然扬起眼,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她怎么突然如此确定? “我这一路上见过几个书生,都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满口的男女之防。真是 奇怪,我在长安时见到的读书人都不是这么迂腐不通的。”紫华拉着自己的发丝把 玩着,疑惑地皱着眉头。她深思的神情配在青春娇嫩的脸颊上,不甚协调但却令人 喜爱。 柳子容微笑,很难不去喜欢上紫华这样不做作的个性。她碰了碰紫华的肩,对 她笑了笑,指指自己骯脏的身子。 “你因为身子沾了泥巴,才不愿意让我靠近啊。”见柳子容点点头。紫华恍然 大悟她笑开了脸,皱了皱翘起的心鼻尖。“你是个女人吗?” 柳子容尴尬地又摇摇头。 “你不是女人却长得比我还好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紫华又凑近了柳子 容咕哝着。“不过,你现在真的有点臭臭的。”她干笑二声,十分诚实。 柳子容苦不堪言地点点头,连自己都不敢用力呼吸,就怕闻到身子那股酸腐的 泥土味。 领着柳子容走入一间房中,紫华说道:“我叫人送水进来,顺便拿龙沐勋的衣 服让你穿。你等着。”说完,又跑得无影踪了。 紫华的清脆声音才消失在外,屋内就即刻显得冷清。 由于怕身子弄脏了屋内,柳子容不敢随意坐下,只是站在偌大的房间中看着室 内的花鸟屏风及上好的红木床榻。 龙沐勋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他身上的绸衣及眉宇间隐隐露出的威仪都和李伯瞵 相仿。 李伯瞵姓李,是天子的皇亲吗? 柳子容绞着手指,心头烦躁了起来。怎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呢?然而想又有何 用,徒然增添困窘。也许他对她真是有些特别——她想起龙沐勋的话,中郎将、秦 大夫也说过相同的语句。 她无意识地抚过室内的花鸟屏风,对于上头精细的绣功却无心细看。她不自觉 地皱起眉头,忆起身后那一声呼唤——是曲大哥,不会错的。他来带她走吗? 焦烦地在屋内踱步,她担心着二人的安危。一个对她有情有义,一个则是…… 则是什么呢?除了收容了她们一行人、除了对她的保护举动、除了他过人的领军谋 略才华——喜怒不定的李伯瞵又值得她挂念什么呢? 但,心头的急遽跳动与不安是为了谁? “我进来了。”紫华指挥着数名仆人抬进一只木桶,与几桶冒着热气的水。待 木桶放至屏风后注满了水,一套干净的布衣放至屏风的木几旁,她才满意地要仆人 全数退下。 “全部好了,谢谢大家。”紫华大声地说着,对着所有离去的仆人微笑挥手后, 才转向那一身泥巴的“美男子”问道:“你会写字吗﹖” 柳子容颔首,唇边想拉起的笑却总显得忧愁。 “我很聪明吧。”紫华从背后拿出出纸砚笔墨,得意地晃啊晃。“我问、你写, 好不好?我问一点就好了,因为你一定很想赶快沐洗,可是如果我不问,我会很难 过的﹔待会如果龙沐勋回来,一定不许我吵你,而且他又不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老要我猜,我会很难过的。” 哗啦地一串话,没待别人点头,紫华就跨上了平榻,跪坐在平榻上的木几前, 摊开了纸、磨起了墨,而后抬头一笑。“我很吵,对不对﹖” 能拒绝紫华甜美的笑靥吗?柳子容边摇摇手,边走到木几边站着。 “你不上来坐吗?” 柳子容指着自己的身子,仍是没有坐上平榻。 “你叫什么名字﹖”紫华把笔管递予眼前蹙着眉的人。 “柳子容”。 “你的字真好看。你和龙沐勋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被雷风载到这来?发生了 什么事?” 柳子容拿着笔,举起手腕,轻叹了声气,写道:“我并不认识龙沐勋,是和将 军至市集选马才遇上他。不料,在谈话之间遇上了攻击。我只是个供将军使唤的小 厮,一点武功也不会,所以他们便要马载我到这”。至此,她停顿了会,抬头看看 紫华才又续笔道:“你什么都不清楚﹐竟还将我带至屋内,不怕危险吗?” “因为是雷风载你回来的,所以我知道龙沐勋一定认识你。雷风那匹任性的马, 就只受制于龙沐勋。”紫华有些不甚满意地嘟了下小嘴。“对了,什么将军啊?” 对将军二字可得分外小心。 “李伯瞵”。尚未写完最后一笔,柳子容就听见了一声悲惨的叫声。 “天要亡我﹗我完了,真的完了﹗”紫华从几前跳起身来,咚咚地跳下平榻, 直往门口窜去。 柳子容莫名其妙地盯着那个粉色身影突地往前跑,又突地跑回了她的面前。 “我:…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紫华双手合握,可怜兮兮的,随即又张 大了眼。“李伯瞵旁边的小厮不是刘义忠吗?” 这下换柳子容睁大了眼——紫华认识李伯瞵? “你不认识我,对不对?”紫华滴溜溜的大眼一转,长吐了一口气,嘴角的心 窝再度若隐若现。“柳子容,你不要告诉李伯瞵你见过我,好吗?” 柳子容不解地低下身写着:“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在柳子容的注视下,紫华仰起头嗫嚅了一会, 才又与柳子容相望,仍带些稚气的脸庞闪着无辜。“因为他如果知道我和龙沐勋在 一起,会宰了我。我是……李伯瞵未过门的妻子。” 柳子容手中的笔自指间滑落于地,洒了十来点的墨迹。 他有未过门的妻子﹗脚柳子容木头玩偶似的凝住了所有表情﹐双目无法自紫华 带着冀望的粉嫩脸颊移开。 “你要告诉他是不是?”将柳子容的沉默视为反对,紫华急得跺了下脚,手指 紧张地卷住自己的长发。“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没有想到会遇到他。你真的要告诉 他?”她回头看看门口,考虑是否要尽快离开。 “你回答我啊﹗”紫华拉着柳子容的袖子,再次追问:“帮帮我好吗?我会感 谢你一辈子的。我只是想在十六岁以前,被塞入别人家时出来走走而已。他以为我 到肃州的别业探望姑妈,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我现在就立即回姑妈家。你 知道他生起气来,很吓人的,对不对?” 痛苦地闭上眼,柳子容只能点头。十六岁,他有个如此年轻的妻啊﹗ “所以,求你别说,好不好?”紫华又拉了拉柳子容的袖子。 柳子容张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几乎焦头烂额的女孩,总是点了头。 “谢谢你,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紫华拉住了柳子容的手,眼睁湿润地发着 光亮。“你真的不会说?” 柳子容滑下再无力支撑的身子,坐在平榻上无意识地一再摇着头。 “谢谢。他们快回来了,那我得快跑走了;而且我还得去支会陈大嫂、郭大妈 她们。”紫华拍拍柳子容的肩。“你的脸色很不好,而且脸好象在流血,快去洗澡, 免着着凉了。洗完澡再跟陈嫂拿药擦脸。我走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说完,紫华一溜烟地跑到门口,细心地为柳子容带上了门。“快洗澡哦﹗”她 在门外又喊了声。 坐在床沿不甚稳定的纤弱身体,在紫华离去后,终于不支地倾覆到地面。 流不出泪,只是心痛。柳子容揪着衣襟,无力动弹。 “呕”——身上腐泥体味飘至鼻尖,一阵作呕的感觉自脾胃间冲出。她难受地 压住喉咙,想止住喉间的灼热感。 勉强撑起自己卧在地上的身子,柳子容拖着步伐走向屏风后的木桶边。伸手入 热气氤氲的桶子间,手被仍然烧烫的水烫痛了下。 搓洗着双手,直到心腹间的呕吐感再次传来,她才忆起什么地抽回自己干净的 手,白牙间抽起了系着一丸药草的丝线。 “咳、咳、咳。”一如往常,因敏感的喉头被过度地刺激,她猛咳着。 伸手打开了腰间的衣带,任身上衣物全散了开来,她挑开那束着胸口的长布巾, 已浸淫的白布巾在胸前勒出了几道红色痕迹。方才不觉得痛,直到解开了布巾,才 有麻痒的感觉。 对于李伯瞵,原以为只是挂心多了些、爱恋多了些;直到听见了紫华的话,才 知道自己所有的悲喜竟全都系在他身上了啊﹗ 无力地任衣服全落了地,却听见了东西坠地的声响。柳子容低下头,看着那只 胭脂盒在地上滚动着,眼泪却全不期然地涌出了眼眶。 怎么这么爱哭泣,一点都不似紫华的潇脱自在。她厌恶地使劲擦去额上的泪水, 却是惹出了更多的眼泪。一个根本没有资格为李伯瞵未来婚姻感伤的人,竟坐在这 里为他伤心落泪。 低下身,拾起胭脂盒放在一旁的干净衣物上,她张着流泪不止的眼,进了雾气 迷蒙的木桶间。松开发髻,已变长的发披了一肩,再缓缓地沉下身将头颈沉入水间, 让热水漫没了她整个人。 她屏住呼吸,在水中紧紧地闭着眼,握成拳的掌心抵着木桶的边缘。 沉静的空气间,门不期然地被推开,又碰然地甩上。 “你的伤口在哪?”李伯瞵命令的吼声乍现在房内。 他和龙沐勋才入门,仆役就说柳子容的脸流了些血。怕这个不谙马性的家伙真 被马摔出了什么伤,他匆匆结束与龙沐勋的对话,想赶来了解一下情况﹔否则,柳 子容也是个标准不出声的闷葫芦。 “你在洗澡吗?”见屏风后有个浸在木桶中的人影,他又靠近了屏风一些。 不﹗此时已来不及反应的柳子容,在慌乱间忘了自己仍埋首于水中,忽地抬起 了头、张开了眼,又吸了一口气,灌入了一大口的水。 猛烈的呛意窜入鼻腔,她剧烈地喘息着。趴在木桶边缘,挥着自己的鼻尖,她 不敢咳出声来,不敢拨落眼睫间的水。她刚出身子想拿起桶边的衣服遮住自己,然 而身子的赤裸让她不敢过分伸长手臂,怕就在自己起身的一瞬间,李伯瞵也恰好走 了进来。于是,衣服就这么搁在屏风边的地上。 不能让李伯瞵看到她。 柳子容焦急地看半透明屏风外那个伫立的高大身影。天保佑他不会进来﹗可是 怎么阻止?在他面前,她不能说话啊﹗ “你的伤口怎么了?”见屏风内的人影毫无动静,担忧的李伯瞵根本无暇考虑, 就绕过了屏风。 柳子容倒吸了气,连忙背过身去,紧张地眨着因浸水而泛红疼痛的眼眸。 “这一大推土是怎么回事?”李伯瞵嫌恶地踢开了屏风边黑污成一团的东西。 他走近了木桶,在见到那一片裸裎的光滑背部时,停止了所有的言语举动。 他盯着那因热水而粉红的肌理及那因紧扣着木桶边缘的纤纤十指,却没有任何 离去的念头。他一向知道柳子容瘦弱,却没想到一个男子的腰身曲线,会如此玲珑 剔透似女子。 这样美好的背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碰触。 “转过头,我要看看你的伤口。”李伯瞵走到柳子容的面前,粗声地说道,目 光不曾离开过柳子容的颈背。 柳子容身子将木桶贴着更紧,完全不敢抬起头来。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湿洒是热 水的蒸气,还是被李伯瞵吓出冷汗。她摇着头,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受 伤,何来伤口﹗ “如果没有受伤,为什么害怕我看﹗那些仆人说你的脸受了伤。”他低吼了声, 手捉住柳子容的肩,又条地收回。李伯瞵皱着眉,厌恶自己的失控。 她着急得手足无措,握着木桶的手指溢发扣紧这唯一的遮蔽。逐渐失温的水让 她打了冷颤,她的身子却愈往水底去。 “听不懂话吗?”耐心向来不是他的专长,李伯瞵直接伸手勾起了那低俯着的 洁白下颔。 仍是淡雅的肩、仍是那双秋水般的欲诉盈眸、仍是那般楚楚动人的娇柔绝丽。 然而,那洁白脸上鲜红的疤却……逍逝无踪﹖﹗ 李伯瞵的手掌刷过那本该有着疤记的右颊,眼神由惊讶逐渐转成暴戾、冷漠。 不留情地将柳子容的脸更加地往上仰,一如他所猜测,他见着了那同样完美无缺、 没有任何男子象征的颈项。 柳子容是个女人﹗ 他放低了声音,手指抚摸似的握住她的颈间。“怎么不说话﹗” 被迫望着他冷硬而不动声色的脸庞,柳子容完全不敢动弹。她颤抖着身子,却 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李伯瞵的目光让人无从猜测,她宁愿他直接甩她一巴掌,也不 愿面对随时可能爆发情绪的他。 “仍不开口?”李伯瞵的手臂快速地移动到柳子容身后,只手提起她的腰肢, 让她胸前的柔软尽现他的目光之中。 “不要﹗”柳子容惊叫出声,双手环住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 他冷笑了声,以单手扯住她绕在胸前的双手,高举过她的头顶,让她的赤裸一 览无遗。“真美丽的身子﹗真美好的声音﹗适合唱小曲?倩儿,是吗﹖” 她低下了头,却羞耻地看见自己的赤身裸体。不堪承受这样的羞辱,她闭上眼, 拼命地扭着手腕,但双手却依然牢牢地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挣扎 中的雪白胴体引来男人眼中的焰火。 李伯瞵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必须与他相望。他以舌润了润唇,蓄意缓缓地移 下目光,发出令她难堪的啧啧称奇声。“这么柔软的肌肤,竟一直被捆裹在男子衣 物中,真是暴殄了你的美丽。” 心乱如麻的她紧紧地闭上了眼。 “抬起头,否则我就把你丢到外头。我相信龙沐勋的庭院没有上演过这样的戏 码。”话语不愠不火地吐在她的耳畔,然而握住她双手的大掌却以着几乎捏碎人的 力道强迫着。 柳子容条地张开眼,将目光看向他的身后,屈辱地咬住唇。怕又惹恼他,因此 那双被困住的双手只敢微微地挣扎。整个人这样呈露在他面前,还有任何尊严可言 吗? “真是不得了,瞒天过海地骗了所有营区的人。想我们这一群南征北讨的男人, 竟被一个女子欺玩在掌中而毫不自知;而我在岩穴中看过你的女子姿态,你却依然 可以悠游在我的帐房之间,得意吗?”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合上了唇。从何说起呢? “不用说了。我完全理解你的苦衷。”他靠近了她的唇,在她的唇边吐着没有 温度的话:“这样的花容月貌,扮成男子都有傻子为之心动了,何需着女装勾人心 魂,不是吗?你扮成男子是正确的。” 他是什么意思? 柳子容努力稳住自己直打哆嗦的双腿。他愈乎静,就更令人无法预料他的下一 步举动。李伯瞵阒黑的眼眸没有任何让人安心的情愫存在,而这种如审判的精神煎 熬,远较他大发怒火更来得令她畏惧。 “不开口反驳我?还是根本无话可说?一个亡国的女子伪装入军营,真是寻亲? 还是另有它谋?值得人深思,不是吗?也许,我前次在高昌边门巡视遭击,此回至 市集选马竟也遇敌,或许不是巧合,是吗?” 李伯瞵放开了她的手腕,却不怜惜地一把将她搂出了浴桶之外,让她湿滑的曲 线贴近他的身躯。 双手被他撞得疼痛的她,却仍抡起了拳头想抵开二人的接触。“我不是什么奸 细。” 语罢,她僵住了身子——他竟以舌尖舔滑过她的唇﹗ “对了,你那天在岩穴中那么百般抗拒,我早该想起来,你不喜欢我碰你。” 他蓄意侮辱地说着,手掌却再次困住她的手至她的身后。他强硬而直接地吻住了她 颈胸间柔软的肌肤,蹂躏着她的芬香、享受着她的惧意﹔顺着水珠的流势反复地以 唇揉弄着柳子容胸前浑圆的丰软。 “不要﹗我不是什么奸细,放开我﹗”她偏转着头,被他的轻薄逼出了眼泪。 “连哭都美。”收回在她身躯上的揉弄,他轻笑地望着她脸上的泪,笑中却没 有任何留情之意。“要我放了你吗?” 柳子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却仍是点了头。“我不是奸细。”她第三回强调着。 他微微一哂,两手一摊,让她的身子完全自由。 不敢耽搁,怕他改变主意,也没时间多想他此举的原因为何,她只知道自己可 能获得了一个机会。直奔向沐桶边的小茶几,柳子容拿起了衣裳往身上披。无暇打 理整齐,她拢住衣襟就往门口跑去。 “啊﹗”在双手碰到门扉之际,一双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而她甚至没有听见 他移动的声音。 柳子容伸出手,想捉住门把。只差一步啊﹗她疯狂地反抗着,手肘无意识地撞 击、双腿亦凌乱地踢打着。 他无视她的抵抗,一手向后勾住了她的膝盖,抱起了她,向卧铺走去。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柳子容两手捶向它的肩,拼命地想下来。 他毫不怜恤地将她丢到木板之上,在她还来不及呼出一口气时,就已将她整个 人制服在他的身子底下。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他看着她因被丢到平榻木板上痛得紧皱的眉尖,只是 冷笑。 “可是你……”放开我了啊﹗柳子容吞咽了其它的话——因为李伯瞵此时闪亮 的眼光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奸细一事,可以稍后再审。至于欺骗的下场嘛……” 他双手一扯,将她只是披挂的衣服狂暴地扯开、丢下平榻,对于她的惊声叫喘 及腮边的泪,他无动无衷。 “你可以尽情大叫,让所有外头的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你,是我的女人﹗”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 Cat 扫描,怀依 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