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月山内。 山内灵峰秀峦,祥云轻飘,在一片瑞气袅绕中有一栋清幽而别致的临湖水榭, 乃湘竹所居住之“潇湘小筑”是也。 怪婆婆站在潇湘小筑外,听湘竹抚琴,由“瑶台曲”、“深怨”、“昭君怨”、 “阳关三叠”、“汉宫秋”、“十面埋伏”、“冷月吟”一首接一首的曲调,奇怪 的是,这些湘竹自幼即熟知的曲子,此刻却弹得七零八落,一首曲子没弹两个音, 又颓然地换了另一首,很明显的——湘竹根本心不在焉。 怪婆婆走入水榭内,轻咳一声后,湘竹才回过神来,恭敬地起身道: “师父。” 怪婆婆扬扬手上一株罕见的千年灵芝,道: “来吃药吧,我昨天飞去长白山上,帮你找来这株千年灵芝,再配上我精心调 配的‘百草还魂丹’和雪山神藕,及我珍藏的天山冰莲子……就可早日把你体内的 余毒全逼出来!” “谢谢师父。”湘竹感激的说,她回到明月山后,妙手回春的怪婆婆虽不能正 确配出寒蝉蛊之解药,但天底下的东西均是一物克一物——天下至毒的寒蝉蛊最怕 的便是长白山上的千年灵芝和生长在雪山断崖旁,六十年才得一见的雪山神藕,这 两样东西搭配怪婆婆多年来精心调配的“百草还魂丹”和一副珍贵药材后,慢慢地 ……湘竹体内的蛊毒也差不多快全逼出了。 但这两样人间至宝,寻常人根本拿不到,就说那株全体通透、晶莹得仿佛会发 光的雪山神藕吧,六十年才得一株,却长在万丈断崖的下方,任何人想摘它莫不跌 得粉身碎骨,除非……像怪婆婆一样,用“飞”的去采。 所以,能得到这株雪山神藕真是时也、运也!有那个好运气遇到神藕一甲子才 一次的生长期,也有那本事去断崖下摘下它。 让湘竹喝下药后,怪婆婆检测湘竹的气息及脉象,欣慰地发现几乎已全正常了, 代表她体内的余毒已全逼出。 怪婆婆盯着湘竹冠绝古今的容颜,语重心长道: “茶靡谷的人再狠毒,所下的蛊毒毕竟近有法子可解,但你心头上的伤口呀! 可得自己抚平呀!” 湘竹脸色一变,“师父,你胡说些什么?”她站起身,避开怪婆婆炯然精锐的 双眸。 怪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还敢瞒我?你和菁枫都是自小就被我抱回来,等 于是我亲手带大的,你那点心思骗得了谁?一味地逃避不是小湘儿的作风吧?欠了 感情债就该去解一解,光是躲它也不是办法。” 湘竹更加心慌意乱,“师父,你别说了,我……我……”她咬牙切齿道:“我 发誓—这辈子我再也不下山了!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没半个好东西!我只想永远清心 寡欲地待在山上;或是……干脆找间古剎,常伴青灯古佛!” 怪婆婆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你六根不净,尘缘未了,别说没有半家庙宇肯收 容你了﹔教你留在山上你根本留不住,我看呀,只要那男人一来,你又会乖乖跟他 走了。” 湘竹又羞又恼,“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变得这么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胡扯了!” 一生气,她干脆直往湖边走去。 怪婆婆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道: “这丫头!就是嘴硬!” 原本她以为,湘竹这孩子玉洁冰清、飘逸脱俗,举手投足尽是仙气,应可远离 红尘,免受情爱之苦。但现在看来……世间的事,彷如冥冥之中皆已注定,该来的, 怎么躲也躲不过…… 再怎么冰雪聪明、慧黠洒脱的女孩,一陷入情障中,全都变笨了、傻了、执迷 不悟、死心地信守那男人的承诺,以他为天…… 正如当年的自己…… 怪婆婆摇摇头,不再去想自己那老掉牙的陈年往事。她这两个引以为傲的高徒 最近好象都出了点问题……湘竹下山回来后变得郁郁寡欢,好几天不言不语;而菁 枫,她另一个英气飒爽、聪明过人的女弟子,则自下山后,一直没回来,也没给她 任何消息。这对向来行事条理分明的菁枫而言,实在很罕见。 莫非……菁枫也出了什么状况? 怪婆婆心血来潮,干脆卜上一挂,然后……她对占卜的结果,频频点头微笑。 嘿……有意思﹗菁枫所遇到的……真是有意思! ※ ※ ※ 冷青扬披星戴月,日夜不停地直奔明月山。 他相信湘竹一定会回来这里,她还好吗?她的蛊毒解了吗?冷青扬急得要发狂, 只想早一分、早一秒见到湘竹! 明月山上,怪婆婆高坐室顶,突然眼睛一亮,扬声道:“湘儿,湘儿,快来看! 一个又帅又俊的伟岸男子朝咱们这里来了,哟!普天之下,除了拐走蝶衣的欧浩文 ﹔和宛丫头她老公外,我还没见过这么相貌不凡,英姿焕发的小伙子!快来看哟。” 正忙着采药的湘竹听到怪婆婆的大呼小叫,好奇地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他……他怎么会来?”湘竹小脸全白了,“我不要见他!绝不见!” 放下药篮,她仓促奔回潇湘小筑。 怪婆婆一脸贼笑地看着湘竹的反应,哟!有意思!真有意思!看这小湘儿手足 无措的狼狈样!再看看这即将闯入山里的大帅哥,嘿……她心底大概知道是怎么回 事了! 她悠哉悠哉地走向潇湘小筑,扬声喊着: “他来了!来了!勇不可挡地闯入山来了!啧!瞧他那副剿悍劲,我精心设计 的机关根本挡不住他,好一个身手过人的汉子!” 机关挡不住他?湘竹听了更加手脚冰冷,那……唯一的方法只有施展“魔音神 功”了! 她匆匆掀开古琴的琴罩,原本倚在窗口纳凉看戏的怪婆婆霎时脸色发自,一迭 声狂呼: “湘……湘儿!等一下!等一下!等我跑去躲起来你再弹呀!娘呀!我还没活 够本呀!还不想死……” 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怪婆婆这一生最怕的就是楚湘竹的琴音——心情不好时弹的! 妈呀!那简直是惨绝人寰、不忍卒“闻”呀! 一溜烟,怪婆婆逃难似地躲入明月山下百丈深的地洞——她自己挖的,用来躲 避湘竹的琴音,一时之间,山内的飞禽走兽、小鸟、黄莺、小花鹿、小白兔、熊宝 宝啦……纷纷如法炮制,滚的滚、逃的逃,哭爹喊娘的四处走避,情况好不惨烈呀! 湘竹的琴音到底有多恐怖?根据楼菁枫的说法是——阎王差小鬼来找你,你不 用担心,但若听说楚湘竹要施展魔音神功了,你一定要速速狂奔,连滚带爬,能逃 多远就逃多远,永不回头! 湘竹的纤纤玉手刚抚过琴弦,原本风和日丽的晴空突然阴风四起,卷起阵阵阴 森森的寒气,风萧萧、草戚戚,乌云密布……只差没雷电交加,情景好不骇人呀! 玉手一扬,一缕诡异的琴音扬起,挟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波涛暗涌之气势, 一个个音符似会紧揪住人脑般,令人心神换散,全身如千万只毒蚁齐啃般的痛苦… …听过的人无不抱着头,紧掩双耳,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只求那摧魂夺命般的恐怖 琴音早点消失,快消失…… 一般人不是拼了老命,连滚带爬地滚下山,就是受不了比死还苦的折磨、发狂、 得失心疯,甚至投湖而亡,还有人当场割下自己的双耳,只求不再听见如此的琴音。 这是什么?才刚闯过那一道道险恶机关的冷青汤,双拳紧握,十指深深嵌入掌 心内,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地冒出来……他快疯了!他几乎想嘶声大叫……这是什么? 这简直是地狱来的魔音,比死还令人痛苦的酷刑。 琴音更加凄厉澎湃,传如冷青扬耳中,如千军万马般践踏过他的大脑,凌迟他 的知觉……“啊——”忍不住地狂吼,他快疯了!真的快疯了!这魔音会杀人,会 将人逼疯! 湘竹挟着古琴高坐在峰顶,冷青扬铁青的表情她全看在眼底。不!不许心软! 绝不许心软!继续弹奏下去! 她好怕自己一心软又会再上这薄幸男人的当,又会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得晕头转 向,再度陷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不!她再也不上他的当了!她只能命令自己彻底 遗忘这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永远逃避他! 在他面前,一向冷傲洒脱的自己,竟是如此脆弱而宿命…… 硬起心肠,湘竹以颤抖的手弹起“阴冥魔奏曲”—最狠最烈,足以杀人于无形 的魔音!非到万不得已,湘竹不会使出这么残酷的手段。 上一次遇她不得不弹“阴冥魔奏曲”的人,是一名身怀奇门武功,却心狠手辣 的邪道教主。他久闻明月山上有位艳冠古今,且稀世之姿容的娉婷佳人,为了逼她 下山,丧尽天良的他竟放火烧明月山! 湘竹这一怒非同小可!她和师父、菁枫三人虽可用轻功从容逃逸,但群山百兽 怎么办?这邪教头子真是目无王法,色胆包天。 一怒之下,湘竹奏出最可怖的阴冥魔奏曲……只听见原本手持火把的邪教走狗 纷纷滚在地上哀嚎,如遭致极酷刑般,魂飞魄散! 日后,所有曾参与这项火烧山计划的走狗,据说全得了失心疯,许多年过去了, 还是痴痴呆呆,只能沿街乞讨。而始作俑者——邪教教主的下场…… 其凄惨之处,绝非笔墨可以形容。唉!连猪狗过的也比他强呀! 邪教四处敛财害民,无恶不作,还多次强抢民女,湘竹这一举,也算是为民除 害。 只是,这次的对象是自己最亲爱的丈夫,一个在感情上背叛她的丈夫!湘竹咬 紧牙根,不使自己心软……她把自己的下唇全咬出血来! 魔音变得仿佛鬼哭神号般,似有人拿着利刃,一刀刀地割他的五脏六腕,用力 狂扯他的神经……哦!不!冷青扬紧抱住双耳,痛苦得恨不得投湖自尽!他、真、 的、快、疯、了! 湘竹心如刀割,忍不住遥遥狂呼:“别再上来了!你快下山!”伤害他,比杀 了自己还痛苦。 冷青扬猛一抬头,看到高坐在峰顶的湘竹,无边的狂喜瞬间取代了他的痛苦及 恐惧,他更勇猛强健地向上攀爬,口中高呼︰ “我绝不走!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湘儿,我爱你!我爱你——” “住口!”悲愤的泪水串串迸出湘竹眼眶,“你这种朝秦暮楚的男人没有资格 谈‘爱’!你令我觉得恶心!你滚!滚得远远的!”愤怒及心神无助下,她手下的 琴音更加尖锐凄厉。 “我从没朝秦暮楚过,我冷青扬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就是你! 湘竹!” 青扬无惧与无畏地高喊,脚下更加快步地往山顶攀去。 湘竹手指颤抖得几乎按不住琴弦,她含泪怒吼,“别要想我还会相信你的甜言 蜜语,冷青扬,你这该死的爱情骗子,你滚!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 “我绝不走!你这辈子休想自我身边逃走!”虽然隔着一大段距离,但青扬如 鹰眸中的熊熊火焰却足以将湘竹燃烧!他的气势是那么坚毅执着,天皇老子来了也 改变不了他要她的狂烈决心! “我爱你!楚湘竹,你给我听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 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一阵酸楚袭向湘竹,她早已泪眼滂沱,无法自己了!“骗子!你是 骗子!是骗子……” 她弹不下去了,猛地一失神,指套刮断琴弦,琴音倏而中止,她猛然掩住口, 自喉间喷出一股鲜血——走火入魔了! 弹奏魔音本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听的人痛苦欲疯;而弹奏的人更必须敛住心 神,排除杂念,护住元神后才能弹奏魔音而不伤自己。 此刻湘竹的情绪那么激动,爱恨交织如两团怒火烧炙她、在折磨她,湘竹根本 无暇去注意演奏魔音时最重要的一件事——护住体内元神。气血攻心,魔力反倒窜 体内的情况下,她当然走火入魔了! “湘竹!”冷青扬一见,心痛如绞!立刻拔足奔向湘竹,他离湘竹只剩一点点 距离了。 “不!不要过来!”湘竹连连后退,真气一提,如嫦娥仙子般凌空飞起来…… 在地上,没人打得过护国大将军冷青扬;但在天上……可没人捉得住白绫仙子楚湘 竹! 飞到半空中的湘竹又拋起白绫,无计可施的她只得再使出撒手鉴——借北风、 降大雪! 在明月山上借北风可比在低洼的茶靡谷内更加容易,因为明月山本来就地势较 高,而且附近尚有群山,各峰顶上仍有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寒气冻结在山头,她 只要稍微借一点来自天山北麓的北风,混合山谷中原有的霜气,就亦可降下大雪了! 五月雪! 此刻若有人行经明月山下,一定会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眼睛不行了!初夏的五 月竟会降下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飞,顷刻之间,原本绿意盎然,欣欣向荣的明月山竟全覆上洁 净的大雪,成为银色世界!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而内力受创的湘竹则趁大雪纷下间,仓促逃至另一方向,她不要见冷青扬! “湘竹!湘竹!等我……”愈下愈厚重的大雪阻挡了青扬,他想捉住湘竹,但 在一片迷离大雪中,只看到她匆匆奔向另一山头,他想追上去,但湘竹边逃边挥白 绫……白绫挥过处,雪势由鹅毛变得如石头般又大又厚,她如雪仙子般,控制雪势 的大小﹔也如雪仙子般,消失在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中。 “湘儿……”青扬毫不死心地苦追上去,雪下得好大,眨眼间己淹没他的膝盖, 真是寸步难行,青扬却硬举早已冻僵的膝盖,毫不放松地追过去…… 数百丈深的地洞内—— 一只被怪婆婆派出去“探消息”的黄莺跌跌撞撞,半飞半栽的栽入洞内,浑身 抖擞地逃入怪婆婆怀里。 怪婆婆忙道:“怎么样呀!外面的‘警报’解除没?” 她所谓的“警报”便是——湘竹那恐怖至极的魔音到底停止没? 但当怪婆婆看到黄莺羽翼上的雪花,忍不住惊呼,“雪?难道……这湘丫头竟 然借北风,引降大雪?” 不敢置信地将头探出地洞外一看,可不是吗?大雪纷飘,所有的树叶全被大雪 覆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腊月赏景呢! 怪婆婆赶快把脑袋缩回来,免得变成冰柱了! “夭寿哦!湘竹这个死丫头,不但弹了‘阴冥魔奏曲’,还给我借北风,降下 五月雪?!上一次在茶靡谷惹来四月雪还玩不够,今儿个又来个五月雪;再来是不 是还有六月雪?七月雪呀?搞什么……她以为她是窦娥呀?早知道就不该让她看到 那木篆文的‘四时节气之秘’,谁知道那死丫头记性那么好……看一遍就过目不忘, 还无师自通哩……” 边埋怨,怪婆婆边把自己缩在一群白兔中取暖,活到这把年纪不容易呀!可千 万别冻死了…… ※ ※ ※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雪似乎无休无止、永无止尽…… 雪已连下三天了,明月山全是一片白皑皑,鸟飞绝,人踪灭,连山岩的溪涧、 湖泊也全结冰…… 冷青扬艰苦地移动双脚,他的眉毛上、脸上全是冰屑,双手双脚和耳朵早已冻 得失去知觉了,他觉得得头愈来愈重、脚愈来愈轻,眼前的景物仿佛全在旋转般… …他知道自己在发高烧……但他不能停下来…… 三天了……他明明看到湘竹是在这一方向消失的,但他在山里疯狂地找了三天 三夜……什么也找不到…… 又累又冷又渴又饿……三天下来,他什么也没吃,只靠喝些融化的雪水,但在 冰天雪地中,一饮入雪水,原本冻僵的身体更是连打寒颤,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胕 也冻得没知觉了…… 头更钝更沉重,一个踉跄,冷青扬倒在雪地里,马上又挣扎地爬起来,不!他 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湘竹,她是他的挚爱,他的妻,不接回她,他死也不 会下山…… “湘竹!湘竹!湘竹—”冷青扬的呼喊声在冷清的雪地里一遍遍地回荡…… 冻僵的他终于无力地倒下,尽管他一再挣扎地想起来,沉重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地更往雪里瘫,全身似乎已没知觉了,他要死了吗?不……青扬无助而奋力地挣扎 ……要找到湘竹,同她解释清楚,他不甘心就这样倒下…… 冻成青紫的手颓然捉住雪块,青扬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已飘得好远好远…… 有个身影慢慢地接近他,倒在雪地中的青扬勉强睁开茫然的双眼,看到一个奇 怪的老婆婆……披着一件绉狐狸皮的鹤裘,手上还拿着另一件,脸蒙着面纱。 她笑眯眯地把手上的鹤裘披在青扬身上,“小伙子,起来吧!这么俊俏的人就 这样冻死了,多可惜呀。” “你是……”青扬慢慢地站起来,很奇异地,当那老婆婆的手搭上他的肩时, 竟有一股暖流直传入他体内,这位前辈的内力相当惊人! “我知道你在找湘竹那丫头,跟我来吧。”怪婆婆领他走向一雪铺成的小径, 指着一山谷道: “湘丫头的脾气很古怪,如果她不想见你,就算你把山翻过来,也找不到她的! 看在你这小伙子这么痴情地在雪中连找三天三夜,差点冻死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 条路——由这个山谷下去,这个谷叫西施谷,谷下面有座古墓,叫西施陵,信不信 由你,就是绝世美女——西施的陵墓,这湘丫头怪的很,闲来没事就喜欢往古墓里 钻,她说那里又安静又好玩,这座西施陵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心情不好时,总喜 欢躲在里面,这会儿我猜她也躲在那,你去找她吧!” “多谢邬前辈,晚辈青扬感激不尽!”青扬对她深深一揖。江湖人盛传:明月 山上教导青衣和白绫的怪婆婆,即是三十年前失踪的美女邬苗儿。 怪婆婆立刻否记,“喊我怪婆婆,或跟着湘儿叫我师父就成了。我从没说过我 姓邬呀!” “多谢师父!”青扬道谢后,活络全身筋骨,原本早冻僵的四肢及血液竟奇迹 似地灵活了,他立刻运足真气,缓缓跃下山谷。 ※ ※ ※ 西施墓内。 略微阴暗的古墓内,石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云髻丰神艳丽,气韵素洁如梅,举止娴雅,清灵似芙蓉如水,款款柔情尽在一 双含情目中,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其幽姿逸韵令人倾倒…… 正是一代红颜西施,施夷光,范蠢口中的婉儿。 湘竹把采来的鲜花供在画像前,坐在画像前道: “婉儿姊,对不起,我又来打扰你了。因为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不能出 去……一出去就会看到青扬,看到他我就会心软,我那么爱他,他竟在茶靡谷内那 样伤我的心,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湘竹又道: “婉儿姊,教教我,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吧?你与范大夫之前也经历过一段曲折 的感情,到最后……你甚至以烛油自毁绝代容颜。与范大夫遨游四海,再也不问世 事。你得到了真正的幸福……请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呢?” 画像中的院纱美女仍是一副欲语还羞,似笑非笑状。秋水盈盈的美眸仍是那么 温柔。 湘竹又叹口气,正想站起来时,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有人想撬 开门! 湘竹大惊失色,就墙上小洞往外一看—天!青扬?!他竟来了?竟找到这里来 了! 该死的!一定是师父大嘴巴! 以他的功力,那扇古墓的门可能马上就完了!湘竹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她 又逃—以其中的一条秘道逃出去! 就在湘竹遁入秘道内的同时,冷青扬也撞开古墓的门而闯进来。 “湘竹!”他大喝,只见湘竹的裙角消失在一秘道内。 冷青扬匆匆对画像中的女子行个礼,“对不起!得罪了。”也紧跟着遁入秘道。 ※ ※ ※ 老天!这座春秋时留下来的西施古墓可真大! 冷青扬确信湘竹一定还在古墓内,墓中是封闭的空间,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特有 的冷香味……但他又在墓内绕了两天两夜,仍找不到湘竹。 想必当年陶朱公范蠢在亲手埋葬爱妻婉儿时,一定费了很大一番心思,把陵基 建造得有如地下迷宫般,又大又错综复杂。 西施的棺梆在最里面的秘室,从没有后人进去打扰过她,湘竹也不曾去。 冷青扬苦笑:这辈子他发誓再也不敢惹这宝贝娇妻生气了,在茶靡谷,他为了 让仙儿伦先放出湘竹,牺牲自己在那女魔头唇上亲一下,却使得湘竹醋劲大发,气 呼呼地独自奔回明月山。 他赶来后,她也不给他半次解释的机会,先是以令人发狂发疯的“阴冥魔奏曲” 伺候﹔继而连下三天三夜的五月雪……到最后,甚至躲入古墓内,和他大玩捉迷藏。 唉……冷青扬发誓:逮到这磨人精后,他非狠狠地揍她一顿小屁股不可。 青扬站在一扇八卦门前。 这座古墓内的每间耳室、内室他全找遍了,就只有最里面的这间秘室他不曾进 去过。想破八卦门只有靠太极功夫,否则胡打瞎撞是绝对进入不了的! 破八卦门……青扬双眉一沉,缓缓运气:心中念着太极门中的“乱环诀”, “乱环法术最难通,上下随合妙无穷。陷敌深入乱环内,四两能拨千金动。手 脚齐进竖找横,掌中乱环落不空。欲知环中法何在,发落点对即成功。” 青扬边念口诀,边拉开架式,比试拳法,散手以吞法为先,用刚劲进击,如蛇 吸食;合手以吐法为先,用柔劲陷入,似牛吐草。用重不如轻,用轻不如空。再侧 转过身,双掌一出,竟拳如去风,势若迅雷。 一扇结合中国古老智能,坚不可摧的八卦门,在他的太极乱环掌中,被破了! 移动双足,冷青扬进入秘室中。 这间秘室几乎完全没有光线,冷青扬好一会儿才适应,看清眼前的东西,一个 奇异的发光体—— “不—”他惊吼着扑过去,这……这是什么? 寒泉冰漓!世上竟有传说中的“寒泉冰漓”,一大块长方形,仿佛棺木的形状, 而湘竹……他朝思暮想的小妻子,竟躺在里面! 传说中,“寒泉冰漓”需经千年方形成,形成过程比千年冰河更加困难—它可 能原是山谷中的小瀑布,因山谷冬季下雪时而结冰,成为冰瀑,但又遇上地质或整 个大环境的变化,小冰瀑被倒塌的雪壁压住,经年累月,一甲子又一甲子……一个 朝代又一个朝代地过去了…… 被雪壁压住的小冰瀑因气温长年严寒,不见天日,永无融化的一天,所以,千 百年之后,竟形成了比冰河更加坚硬的“寒泉冰漓”。 但这种几率,真是少之又少,冷青扬曾在古书上见过这段记载,没想到,世间 真有此物! 但他的湘儿,他的妻子,不能被冰封在里面! “湘竹!湘竹——”冷青扬疯了般地把自己的身体贴上去,顾不得那冷澈心扉 的冰寒,一心一意只想以自己的体温融化坚硬冰冷的冰漓,他要他的湘儿!他要她! 他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夺走她! ※ ※ ※ 六天后,冷青扬已憔悴地不成人形了,进来古墓是第八天了……六天来,他每 天都以自己的体温热温冰漓,想使它融化,冻得受不了,快晕厥时,就快退至一旁, 以怪婆婆给他的厚鹤裘温热身体后,再度去“融化”冰漓。 六天下来,任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他终于昏迷在冰漓旁… 冰漓内,湘竹睁开雾气蒙蒙的双眸,心痛而哀伤她望着昏迷在旁的青扬一眼后, 取出一枚血玉丹——血玉丹是师父怪婆婆给她的。当一年前,湘竹飞越天山北麓, 而发现世间罕见的寒泉冰漓后,好奇的她顺手以白绫把它带回来,并放在西施墓内。 怪婆婆很担心她这个行事特异的爱徒哪天一时兴起,躲入冰漓内却出不来,怎 么办哟? 她只好忍痛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血玉丹送给湘竹。血玉丹是战田时代的古物,怪 婆婆年轻时,因缘际会得到它,珍藏多年了,寒泉冰漓坚硬得连剑也划不开,天底 下,只有血玉丹可以划开它。 湘竹划开冰漓走出来后,先静坐片刻活络被冰封六天的筋骨,再升起一堆火。 温柔地把青扬扶去火边烤好,不久,他冰柱般的身体终于慢慢有了温度。 他也恢复知觉了,睁开双眼,“湘竹——该死的!”他低吼,紧紧捉住她。 “你……终于由见鬼的冰漓中走出来了!你非得让我吓破胆吗?这一辈子,你 到底要我为你魂飞魄散几次?” “对不起……”湘竹幽幽地望着他,翦水双眸内已满是泪意,“你真傻……为 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会躲入冰漓内,就是要你对我死心。你竟用自己的身体想 去融化冰漓……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冷青扬紧捉她的手,恶狠狠地揪着她,“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这该死的 更是不知爱惜自己!你可知道?当我闯进来,看到你躺在冰漓内时,我的心全碎了! 我宁可遭受酷刑也不愿见到那样的你;那时,我真恨不得自己有什么天神掌,可一 掌劈开这见鬼的冰漓!” “对不起……”湘竹把脸深深埋入他怀里,这是世上她最眷恋的角落,“可是 ……人家好生气嘛!当我看到你吻仙儿伦时……就像有人把我劈成两半一般!” “仙儿伦?”青扬无奈地苦笑,“她真的把我整惨了!但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除了你,我怎么可能会要别的女人?就算一千个、一万个比仙儿伦,甚至止你 更美的女人摆在我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地诱惑我,我根本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因为你才是我的挚爱,我的妻,我冷青扬这一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 豆大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滚下湘竹洁白似玉的脸蛋。 青扬托起她的下巴,以唇吸走她的泪水后,灼灼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缓缓地道: “在茶靡谷,仙儿伦要我吻她,她才肯放你走,我别无选择,不能保护你,我 已深切自责自惭了,我不能让你和我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知道你是明月山上邬 前辈的徒弟,只要你能回明月山,邬前辈一定有法子解你体内的蛊毒,所以才……” “不要说了,”湘竹捂住他的唇,把小脸枕在他肩上道:“对不起……是我不 好。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吃醋,可是我那时真的好生气嘛!你不明白我有多 爱你,有哪个女人脱敢碰你的唇,你的头发,我都会嫉妒得想发狂……” 青扬捧起她的脸,把湘竹接下来的话全封锁在缠绵火热的吻中,湘竹的反应十 分令他满意,这个浑身像冰雪的小女人,此刻却狂烈地索求他的唇,将她舌尖的清 甜芬芳全注入他口中,动容和令人心醉的千情万爱……更急切狂热的吻如雨点洒落 …… 良久,当两人因缺氧而不得不暂时分离时,青扬搂紧她,托起她红艳羞涩的脸 蛋道: “这个吻,是我这阵子非人生活的最佳报偿。” 湘竹又在他颊上琢一下,才撒娇道:“可以抵消我对你的这一连串酷刑吧?” “你喔!你也知道自己对我使了多少酷刑?”青扬在湘竹酡红的颊上捏一下, 认命地叹气道:“你也知道自己对我做了一连串惨无人道的‘酷刑’先是通过你那 恐布得令人毕生难忘的阴冥魔奏曲;再来还得在雪地内不眠不休地连找三天;最后 甚至还得来古墓与你玩捉迷藏﹔还要忍受刺骨之寒,趴在冰漓上……” “对不起嘛!”青扬每讲一句,湘竹就心痛地在他脸上亲一下,“我再也不会 这么任性,事情还没搞清楚就乱发脾气了,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和你拜堂成 亲的那天晚上,我就偷偷地把心交给你……”抬起璀璨琉璃的双眸,湘竹深情地对 青扬道: “扬,我知道:以前的我,是明月山上被师父宠坏的小女孩,我渴望全部拥有 你的疼爱、你的心﹔却不知如何对等的爱,相同的体贴与包容来回报你,害你为我 受了好多苦……但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是最爱你、最信任你 的湘儿;我会好好地学习—如何待你、爱你,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当然,我也会是最幸福的女人!” 湘竹脸上绽出一朵甜蜜的笑容,耀眼夺目而幸福洋溢。 青扬身躯一动,目光更加黑炽灼热,“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幸福的话!我的小 女人!”又在她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后,青扬挽起湘竹的手,“走!跟我回家。” “回哪去呀?”湘竹眨眨大眼睛。 “当然是回我们的家——将军府了!你这顽皮的新娘子,竟敢趁老公不在时, 私自出府,还躲到这古墓来……看我回去后怎么罚你?”怀中搂着楚楚佳人,如兰 馨香袭人而来,青扬早已心神荡漾、意乱情迷了,轻吻湘竹滑如凝脂的粉颈,他的 黑眸更加狂野炽烈…… “不正经!”解读出他眼底的欲望,湘竹羞红粉脸地捶他一记,“在回将军府 前,你得先陪我去两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是明月山上,正式拜见我师父,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你要以女婿之礼拜 见她;另一个地方是江南,我还没告诉过你吧?逃出茶靡谷后,就是巧蕾和狄剑邦 救了我,这对神仙眷侣大概又云游江南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谢谢他们。” “巧蕾和狄剑邦?”冷青扬饶富兴味地挑起浓眉,“真有意思!咱们骑快马去 吗?还是走水路?” “骑什么快马呢?你忘了,你的小妻子是有名的白绫仙子吗?”湘竹对他嫣然 一笑,拉起他的手,“跟我来吧!在世上,我凡事一切听你的;但在‘天上’,你 可得依我的哦!” 走出古墓,湘竹挽着青扬纵身一跳,翩然飞向蓝天,夕阳的橘红正染红了天际, 万丈的霞光将浮云映成变化万千,明艳璀璨的色彩……湘竹的白绫迎风飘荡,羽衣 飘舞……他们如一对比异双飞的爱情鸟般,携手遨避于万丈晴空间,喃喃互诉情意 绵绵的缱绻爱语……今天是茶靡公主的大喜之日。 谷内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族人纷纷穿上最华丽、最炫目的服装,并摆上 珍贵的水晶苹果,香云藕和西域来的瓜果……祭祀天地,祈求上苍赐福给茶靡谷, 赐福茶靡公主——也就是即将登基的女王,和王夫。 仙儿伦更是将自己打扮得艳美非凡——头戴色彩斑斓、艳丽夺月的织锦冠,冠 下有一对象征永恒及幸运的银鱼坠,这巧夺天工的银鱼坠只有贵族新娘或神殿里的 祭司才能配戴。身上是以红黑二色所制的礼服,红与黑是天地的颜色;再缀上挂满 全身的银饰,环佩盯挡响,喜气洋洋。 湘竹被押出来观看这一场婚礼,这也是仙儿伦羞辱她的手段之一——她要湘竹 亲眼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她成婚。 青扬!湘竹看到青扬了!他瘦了,也更憔悴了,但仍是那么卓尔不群、英气逼 人!两人的目光痴痴地、缱绻难分地纠缠…… “不许你再看她。”仙儿伦靠近冷青扬,充满妒意道: “别忘了,你马上就是我的王夫了,你必须彻底忘了那个女人。” 冷青扬阴骛冰冷地望了仙儿伦一眼,“她的脸色为什么那么惨白?又那么消瘦? 你没按时给她解药吗?还有,希望你记住约定——立刻放她出谷。” “别急,待我们在祭司面前完成婚礼后,我自然会放她出谷,我还巴不得快把 这眼中钉轰出去呢!”仙儿伦冷笑道:“至于她的解药……在这!”她由袖中取出 一红色丹药,挑爱又含情脉脉地望着青扬: “要我爽快地将解药交给她也可以,你得在我唇上吻一下!” 冷青扬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铁青、寒怒! “你不做也可以,”仙儿伦冷漠地盯着他,“我马上把解药扔掉,让你眼睁睁 地看着她七孔流血而死!” “你——”冷青扬高涨的怒气几乎喷出火来!他恨不得亲自捏碎这魔女的咽喉。 仙儿伦似看穿他心思般,“别轻举妄动!谷内全是誓死效忠于我的族人,杀了 我,别说你俩插翅也难掩,我一死,你们身上的蛊毒永远也解不了了!大伙同归于 尽!” 遥望湘竹毫无血色的小脸,青扬体内汹涌的怒气慢慢地平息下来,他必须冷静, 不能逞一时之勇而害了湘竹!他发过誓要生生世世保护她的!他要她平安地逃出茶 靡谷! 厌恶地闭上眼睛,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地,青扬冰冷的唇在仙儿伦唇上轻触一下。 仙儿伦得意的娇笑声响彻云霄。 湘竹睁大双眼,差点昏过去! 她快气疯了!原本以为冷青扬不得已才娶茶靡公主的,他爱的还是自己想不到, 他竟在众人面前演出那么卿卿我我,浑然忘我的一幕。 冲天怒焰窜起,剎那间,湘竹使出体内全部真气,甩开押解她的守卫后,她直 往半空一跃,在众人的惊愕及尖叫声中,拋出数十丈的白绫直入云霄—— 时值四月,月坐宿星,且今天正是月德合日,北方的冰冷气团尚未褪尽,湘竹 扰乱气团,由北方借来阵阵袭人的寒气…… 三国时,孔明掌握天气变化借东风;她楚湘竹当然也可以力使力,借来北风! 只眨眼之间,原来风和日丽、晴空如洗的蓝天瞬间乌云密布,接着雷电交加, 劈哩啪啦地下起冰雹后,竟马上飘起鹅毛大的雪! 下雪了!四月雪! 茶靡谷的人全吓坏了!惊恐地跪在地上,“四月雪?!不好?……天象异常, 神要惩罚我们呀……” 所有的人慌成一团,四处奔逃,连前来主持婚礼的巫师也慌了手脚,在大雪中 自顾自地逃命,一时之间哀鸿遍地、惨不忍睹! 而伤心欲绝的楚湘竹,则在一片混乱之际冲出茶靡谷。 ※ ※ ※ 胡胥山内麓还有一座大楠山,山谷中有座澄静如蓝玉,波光潋滟的美丽湖泊, 因形状似半月,就叫半月湖。 半月湖位于群山环抱中,清风徐徐,杨柳低垂,仲夏时分,湖上会开满朵朵粉 荷,清新脱俗,煞是迷人。在这世外桃源,根本嗅不到不远处—胡胥山脚下,两国 部队交战的火药味。 朗日晴空下,一叶扁舟慢慢地漾过湖心、扁舟上传来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一 个身着淡绿霓棠,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坐在船上,伸出一双白净似玉雕的莲足,淘气 地伸到水里玩耍,她的脸上、身上也沾满了晶莹的水珠,更衬得她那白里透红的苹 果脸之俏丽、可爱。 小舟上还有另一相貌俊伟,身形硕长的男人,正以他有力的大手划着小舟,一 边还得留神注意,怕那淘气的小姑娘一个不小心又栽下湖去。 “巧蕾!坐好。”狄剑邦命令:“再这么不安分,小心又跌下去了。” “才不要,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玩玩水好舒服哩!”欧阳巧蕾丢给他一个可 爱至极的笑脸,“更何况,就算我跌下去了,也还有你救我嘛!怕什么?” “我怎么会把你宠成这样?”狄剑邦半是宠溺、半是无可奈何地叹息。 “你不宠我,谁宠?”不管此刻还在湖上,巧蕾撒娇地把脸蛋凑近狄剑邦,随 着她身躯的摆动,小舟也一阵轻晃。 “蕾儿!快坐好!”狄剑邦大手一按,按住巧蕾后再迅速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在她柔嫩的耳垂轻吻一下,叹道: “算我怕了你!大小姐!这下总可乖乖坐好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整个人靠在狄剑邦怀里,让他由背后环抱住自己,巧 蕾甜美的脸上泛起甜蜜的笑意,心满意足地欣赏眼前如诗如画的山光水色…… 两个月前,湘竹闯入寥风轩,吓昏快上花轿的巧蕾,而代她出嫁后,昏迷中的 巧蕾则一直躺在自己闺房,床底下。 当天夜里,狄剑邦闯入将军府,欲劫走他的心上人——巧蕾,却发现新娘子是 另一名姑娘。情急之下,他又折回寥风轩,还是不见巧蕾芳踪。 她会在哪里?心急如焚的狄剑邦想起一个地方——天野牧场!他有个直觉—— 巧蕾一定会去牧场找他,果然,在前往天野牧场的途中,狄剑邦发现了昏迷在半路 的巧蕾。 原来巧蕾自被湘竹吓昏后,幽幽醒来已是午夜,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不用嫁给那姓冷的“冷血动物”真是万岁!万岁呵! 她第一个念头是去找她的剑邦哥! 她溜出欧阳府邸后,策马直奔天野牧场。 但大概白天所受的惊吓太大了(湘竹飘浮在三楼外,让她以为见鬼了!)再加 上夜里寒意袭人,策马狂奔的她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竟昏厥在路旁。 幸好狄剑邦及时赶上来,救了她。巧蕾苏醒后,两个早已相爱的人拋却那些吃 人的礼教及庸俗的“门当户对”之陋习,不再压抑心底炽热的感情,疯狂地相爱了! 巧蕾托人捎了封家书给自己爹娘,说明她没事后,便与狄剑邦携手同游五湖四 海,过着逍遥似神仙的生活。 他们游遍名山胜水,赴西子游湖、洛城赏花、泰山观日、峨嵋揽秀……后,一 路行经大楠山山脚,发现了这座烟水弥漫、灵气脱俗的半月湖,美得更胜西子湖, 也毫不逊于长白山上的天池……便先在此地住下来。 才安静不到片刻,巧蕾顽皮的小脑袋里又有了鬼主意,“狄大哥,我听山脚下 狩猎的樵夫说,前几天茶靡谷内无端飘起一场四月雪,过了阳春三月,还会下雪耶! 这事太奇妙也太好玩了,咱们去瞧瞧啦。” “不行!”狄剑邦断然拒绝,“那茶靡谷内飘着一股诡异邪气,而且闯进去的 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又不行!”巧蕾不依地嘟起小嘴,“上次人家要你带我去胡胥山下玩,你说 那边有战事,不能去;这会兄我想去看看那神秘的茶靡谷,你也说不能去。哎呀! 这半月湖再怎么美,人家看久也腻了,我要出去玩啦!” “你想去玩,我可带你再往南走,去看苏堤春晓,欣赏秀丽如画的江南风光, 但绝不可去茶靡谷。” 狄剑邦语调仍很温和,但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权威力量,也只有他才制得住古 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巧蕾。 他将小舟靠上岸,拉巧蕾下船后,轻拧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别再嘟嘴了, 回屋里休息一会儿,我烤鱼给你吃,晚上我再带你去附近的千荷湖泛舟,看星星。” 狄剑邦在湖边如茵的草地上,亲手搭起一栋小巧简洁的木屋,屋外杨柳垂掩, 屋内植满四时花卉,十分清幽雅致。 巧蕾正要进屋时,眼尖的她突然双眼一亮,直直地盯着前面的山坡。 “怎么了?蕾儿?”狄剑邦问。 “狄大哥,你看……”她拉着他,指着前面的山坡上,“是不是有个人躺在那 里?” “怎么可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来?”狄剑邦疑惑道,这附近属大唐边境, 平日居民已不多了,胡胥山脚下一开城,居民更是南下避难。他们在这住了快十天, 除了一两个上山打猎的猎人,还没见过其他的人。 但……那个身影,真的很像有人躺在那。 “过去看看。”狄剑邦带着巧蕾,走向前。 走近后,看清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姑娘,俯着脸躺在地上,似乎已昏迷过去。 巧蕾惊呼,“是个姑娘,我们快救她!” 把地上的人扶起来,看清她的脸后,巧蕾又爆出第二声尖叫: “天呀!是她?!那个‘飘’在寥风轩外,吓昏我的‘女鬼’……” 狄剑邦也诧异低呼,“是她?” “狄大哥,你见过她?”巧蕾恐惧地退后一步,又忍不住伸手去轻触湘竹,唔 ……她的身体是冷了一点,但还有温度啊!可是,她应该是人而不是鬼吧?而且… …有这么清艳绝美、花容月貌的女鬼吗?(此时湘竹脸上没有罩上面纱) “她……就是嫁入将军府的姑娘。”狄剑邦道,那次他夜闯将军府,虽然只隔 着面纱,朦胧地看了湘竹一眼,但她那世间罕见的姿容令人毕生难忘。 “嫁入将军府?可是……她就是在成婚之日吓昏我的白衣女郎呀!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巧蕾疑惑了,算了……现在没时间再管这些,她探了探湘竹的气息,急 道: “狄大哥,这姑娘脸色发青,气息混乱且微弱,是中毒的微兆,她一定是中毒 了,我们快将她抱回屋里去。” ※ ※ ※ 湘竹自从在茶靡谷内借来北风,降下奇异的四月雪后,怀着破碎且愤怒的心, 她只身冲出茶靡谷。 中了寒蛊虫的人,一运真气只会让自己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地痛苦﹔湘竹在狂 怒之下根本顾不了这些,孤注一掷地把尚余的真气全用来借北风后,冲出茶靡谷不 久,她便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巧蕾和狄剑邦均不谙医术,不知该如何医治中毒的湘竹;幸好巧蕾在湘竹身上 发现一羊脂玉瓶,里面有三颗晶莹剔透、皎洁似珍珠的小药丸。她也不知那是什么, 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她把三颗药丸全喂给湘竹服下。 那正是珍贵无比的“天山冰莲子”,巧蕾这一做真是做对了。天山冰莲子虽不 能解寒蛊虫,但至少可维持气息奄奄的湘竹之脉象。 仿佛在黑暗与昏沉中飘荡,湘竹发着高烧,还一直说梦嚷,青扬吻仙儿伦的那 一幕不断在她脑中盘旋,她恨……恨得要发疯,不断地低语: “冷青扬……你不该负我……你……不该……” 湘竹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事了。这三天来,幸由狄剑邦上山顶带下来大量的雪 融化之水,清凉冰镇,交由巧蕾为湘竹冰敷,并去邻村请来大夫,才使湘竹的高烧 退了。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张俏丽而甜美的脸。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巧蕾以手探她额头,“谢天谢地,你的高烧全退了。” “姑娘……你?这里是……”湘竹想坐起来。 巧蕾扶她靠着床头坐卧,“这里呀,是大楠山的半月湖,三天前,你昏迷在山 坡上,我就把你带回来了。来,你身体还很虚弱,先别说话,快把这碗‘紫苏露’ 喝下去吧,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太寒了,也不能用太油腻的东西给你吃,这碗紫苏露 混合了紫苏、紫苑、炙麻黄,和蜂蜜,可补肺气,生津液,对体力的恢复很有效喔。” “姑娘,你是……?”湘竹觉得眼前这漂亮的小姑娘好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 来在哪见过。 “你见过我,记得吗?”巧蕾嫣然一笑,“在欧阳府邸内的寥风轩,我出嫁那 天,你在三楼窗外把我吓昏……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女鬼!幸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我确信你是人而不是鬼啦!” 巧蕾悄皮道。 “你……”湘竹想起来了,“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 由窗户进去和你说话……” “没关系!”巧蕾捉着她的手,笑得很甜蜜,“我还得谢谢你啦!我那一昏, 就骗来一个好老公了!”她掀起布帘往外喊: “狄大哥,这位姑娘已醒了,你进来吧。” 一个高大岸伟的男人走进来。 “你是……”湘竹讶异地望着他,那潜入将军府,劫走她的人。 狄剑邦温文伦雅地一笑,“在下狄剑邦,这是我的妻子巧蕾;上回闯入将军府 误劫姑娘,乃情非得已,还望姑娘原谅。” “不,”湘竹摇摇头道:“我还要谢谢你们把我救回来,我是楚湘竹。” “楚湘竹?﹗”狄剑邦恍然大悟,眼底满是赞赏,“明月山上的白绫仙子楚湘 竹!久仰大名了。” “湘竹姊,你怎么会昏倒在山上?”巧蕾好奇地问。 湘竹神色一黯,冷艳凄绝的容颜令人心疼,“我……” 巧蕾见她神色不对,即善解人意道: “湘竹姊,你身体还没好,别说太多话了。先把这碗紫苏露喝下去吧,我再去 为你端药来。” 丢了个眼色给狄剑邦,巧蕾把他拉出去。 见湘竹眉头深锁,狄剑邦原先梗在喉问的疑问也不敢贸然问出来——湘竹已代 巧蕾嫁人将军府,是冷青扬的妻子了,那……为什么会一人跑来这边疆之地,为什 么又身受重伤呢? ※ ※ ※ 两人出去后,湘竹全身虚脱地倒在床上,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来。 她的心好痛好痛……漫无止境的悲哀与孤寂包围住她,巧蕾依偎在剑眉朗目的 狄剑邦身旁,是那么幸福洋溢、那么甜蜜……反观自己,竟是遭受最信任的人之无 情背叛、凄凉若此…… 早知情爱的滋味是这么痛苦,她就该坚持当初的原则—这一生永不涉入情爱中。 白绫仙子,她总是那么冷傲孤绝,那么灵逸脱俗、不染凡间尘埃。对于那些想追求 她的男人,她非但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反而毫不留情地以慑人琴音逼他们下山…… 她一直认为,男人是烂泥巴做的,庸俗且粗鄙…… 一直到……遇到冷青扬! 生平第一次交付感情,完完整整地付出……却落得如此难堪而心碎的下场…… 湘竹咬着唇告诉自己—— 这一次,她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 不相信爱情! ※ ※ ※ 数日后,在巧蕾不断的药材进补后,湘竹的体力已恢复泰半了,而“天山冰莲 子”的药效也快褪尽了,她想趁体内的天山冰莲子还能镇住寒蝉蛊时,尽快返回明 月山,一回明月山,至少还有师父为她想法子解蛊毒。 三人站在小屋而道别,这附近的景色,狄剑邦和巧蕾也全玩遍了,不再停留, 要继续云游五湖四海。 “大恩不言谢!”湘竹对这对神仙伴侣深深一揖,“两位的救命之恩,湘竹一 辈子没齿难忘。” “你别这么说,湘竹姊,”巧蕾不舍地拉住她的手,“我真舍不得和你分开, 你一回明月山,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要记得来找我们啊!我相信,不管我们玩到 何处,以你的本领,一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巧蕾好舍不得离开这美得出奇、又带股幽逸仙气的姊姊。 道别后,湘竹便腾空一跃,直飞向目的地——明月山。 ※ ※ ※ 明月山上,具有千里眼的怪婆婆远远地就看到负伤飞回来的湘竹了。 倒挂在树上的她忍不住嘀咕,“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飞行的姿势这么奇怪?好 象随时要栽下来一般……” 千里眼瞥向湘竹惨白的小脸后,怪婆婆多年来毫无表情的脸突然神色大变,倏 地间,像只鹰般掠过天际。 湘儿的脸色不对,一定出事了! 怪婆婆在半空中拦住湘竹,“湘儿!” “师父……”湘竹一见到她,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昏厥在她怀里,口里也喷 出大量鲜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回来,而体内的天山冰莲子,再也镇不住寒 蛊虫了! “湘儿?湘儿?”怪婆婆摇着已昏迷的湘竹,“这孩子的脸色,难道中了什么 怪毒?” 怪婆婆抱住湘竹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明月山,口中仍念念有词: “怪了!这两个孩子最近是怎么回事?菁枫嘛……上一次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上一次我好不容易在黄山看到她,她像被鬼追似地跑得比谁都快,后面还有一个奇 怪的男人紧追着她;而这湘儿……轻功绝顶,根本没人近得了她的身,却会伤成这 个样子……” ※ ※ ※ 茶靡谷内。 经过那场怪异的“四月雪”,茶靡谷内的人滚的滚、逃的逃,全谷乱成一团, 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稍微平静后,现在正进行善后、重整的工作。 “那该死的白衣妖女,竟会使法术,引来这场四月雪,不但坏了我的婚礼,还 害我损失好多族民……整个谷元气大伤,再让我捉到她,我非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在谷内巡视一遍后,仙儿伦气愤地迸出一大串诅咒,才走入城。 将进入为冷青场所准备的寝宫前,守在门口的婢女低声对仙儿伦说了一些话, 仙儿伦目光一冷,点点头便走入寝室内。 布置得金碧辉煌,四壁全铺上珍贵的天鹅绒,地上也铺了上好的波斯地毯,冷 青扬盘腿坐在榻上闭目运气,精光四射的鹰眸半闭,由侧面看,那粗犷深邃的轮廓 有如一尊威严的神只。 仙儿伦站在门口,痴痴地,几乎看呆了……他永远是那么冷漠高贵,桀骜不驯 的浓眉微皱着,令她忍不住想伸手抚平它……紧抿的薄唇流露一股坚毅执着的力量 ……全身上下全是刚硬的线条,即使在沉静中,仍自然地散发那股狂放不羁,足以 气吞海岳的气魄! 这种以钢铁铸成的岸伟男人……有哪个女人能不为他心折?不芳心暗许?仙儿 伦咬紧牙根……即使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心,只要能以蛊毒永远把他留在谷内,她便 满足了。 这种器宇轩昂的男人,她怎甘心放掉他? 她多渴望……他那漆黑若子夜的眼眸能充满感情地看她一眼……一如他看待那 白衣妖女般地眷恋、怜借……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 深吸口气,仙儿伦走向冷青扬。 望了桌上动也没动的丰盛菜肴一眼,她道: “婢女说,你这几天连吃也没吃过一口,你想饿死吗?” 冷青扬仍闭目养神,连看她一眼的兴致也没有。 仙儿伦又大动肝火了!她恨透他这种连甩也不屑甩她的态度!咬牙道: “你则妄想以绝食抗议就可逼我放你出谷,你作梦!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她坐在冷青扬对面,贪婪地看着那帅气英挺的男性脸庞……蓦地,冷青扬睁开 眼睛,目光寒酷似冰。 “放我走!” “你作梦!”仙儿伦瞪着他,“你是我费尽心思掳来的!只有你才配当我王夫, 我绝不会放你走。” 仙儿伦的手又挑逗似地攀上青扬的颈子,狐媚地在他耳畔吹着热气,红艳艳的 樱唇也逐渐靠过来: “我哪一点比不上那瘦不拉几的白衣妖女?看着我,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当 我的王夫……” 在她的红唇即将碰到青扬脸颊的前一秒,他猛力地推开她,神色中,满是厌恶 与不齿。 被他一堆而跌落至地的仙儿伦老羞成怒地站起来,扬手就要赏下一巴掌,但她 的手还没落下来,就被青扬有力的大手捉住,“放我走!” 仙儿伦气得全身发抖,“你休想!休想!这辈子都不用想……不相信我会关你 一辈子是不是?好!咱们就耗下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至死也不会!” 怒气冲天的仙儿伦欲转身走出去之前,瞥见桌上有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她脸色 一变,“这是……你为什么没服下?” 那是一粒三日份的解药。 难怪……刚才她攀住冷青扬颈子时,觉得他的肌肤好冰冷,气息也很微弱混乱。 冷青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更面无表情地重复:“放我走!” “你情愿死、情愿毒发身亡,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是不是?”仙儿伦尖锐地吼 着,艳丽的脸孔一阵扭曲。 “我也可以再重复一次——你作梦!不服下这三日份的解药,你是自找死路! 不出两个时辰,你便会气脉大乱,七孔流血而死!” 丢下这句话,仙儿伦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 ※ ※ 快过两个时辰了。 仙儿伦在自己寝室内,命婢女用南洋的上等香油为她按摩全身肌肤,再以江南 搜罗而来的名贵珍珠粉保养脸部……反正就是找了各式各样的事情让自己忙,困住 自己,不准自己再去看冷青扬。 他有骨气,他宁死也不肯当自己王夫,那就让他死好了! 珊娃在寝室外,焦急地不停走来走去。 她是最了解仙儿伦的婢女,她知道仙儿伦纵然外表骄傲冷漠,但却在意那姓冷 的将军在意的要命!如果冷青扬真的因毒发而死了,公主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仙儿伦不准任何人进来吵她,倘若现在进去,一定会被她轰出来,又……冷将 军的情形愈来愈糟了,珊娃方才才去看过他,他的脸、四肢已全部呈青紫色,气息 微弱,但仍该死的倔强,硬是不肯服下那粒三日份的解药。 这下该怎么办呢?珊娃真是六神无主了! 先去看看将军的情形吧,进入青扬的寝室后,不一会儿,珊娃就脸色灰白,慌 乱失措地急奔出来,什么也顾不了的直奔入仙儿伦的房里。 “公主!公主!”珊娃一路推开挡门的婢女,急促道:“将军不行了……” 仙儿伦脸色一变,但仍冷漠道: “滚出去!珊娃,你想吃我一顿皮鞭是不是?我说过,不准再在我面前提那混 帐的名字,他想死,就让他死吧!” 几名婢女上来押住珊娃。 “公主!将军真的不行了!”被押出来的珊娃边走边狂呼,“刚才我进去看他, 他……他已经没有脉搏了……” 手中的水晶茶杯应声而破! 倏地站起来,她的脸比纸还白,如阵狂风般扫出去。 ※ ※ ※ 冷青扬果然已毫无脉搏,也测不到心跳…… 仙儿伦迅速由袖内取出一粒金色、灿若明霞的药丸,强塞入冷青扬紧闭的唇内, 但他冰冷的身体仍毫无反应……寒蝉蛊乃天下第一奇毒,毒液扩散得太快了! 仙儿伦指尖也逐渐冰冷,紧捉住青扬,“不!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你不是 饶勇善战、精锐无比……使突厥闻风丧胆的护国大将军吗?是顶天立地、傲然不屈 的男子汉,我绝不许你死!” 她让冷青扬盘腿坐着,自己坐在他背后,凝聚全副心神,手掌贴住青扬的背, 将体内的真气徐徐运给青扬。 两个时辰后,仙儿伦虚脱般地倒下来,面无血色。 而冷青扬,奇迹似地……他的肌肤逐渐红润,气息也慢慢恢复正常,仙儿伦给 他服下的金色丹药,正是寒蝉蛊的解药!而且她也以自己的真气,救了青扬。 在鬼门关前转一圈的青扬慢慢睁开眼睛,由仙儿伦惨白的脸色,及自己突然活 络的四肢,他不难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可能吗? 这残暴不仁的女魔头会救自己? “你……?” “你赢了。”仙儿伦凄凉地一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愿再受我控制,你真 的赢了!我刚才已给你服下寒蝉蛊的解药,你体内再也没有蛊毒了。你可以走了。” “你——”冷青扬不解而意外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他向来冷酷的目光中, 有了一丝温度,但只是感动,无关爱情。 “不许你用那种眼光看我!”仙儿伦傲然地挺直腰杆,“我是茶靡公主,也是 将来的女王!不接受你的同情与施舍,你滚吧!快滚回那白衣妖女身边去——在我 反悔之前。但那妖女身上的蛊毒,别妄想我会给你解药,放你走,已经是我最大的 让步了!” 骄傲地昂起下巴,仙儿伦走向门口。 “等一下。”冷青扬唤住她。 仙儿伦顿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谢谢你!”他诚挚地道。她肯将体内真气全输给他,真的颇令他意外。 仙儿伦慢慢地回过头,“不用谢了,错过我这么好的女人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损 失!你快滚吧!但记住—这辈子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我绝不会再让你逃出我的 手掌心!” 她美丽的脸上泛起一美丽至极而艳光四射的微笑。 昂起头,仙儿伦冷傲地走出去,她是一朵玫瑰,一朵美丽尊贵而带刺的玫瑰。 ---------------- 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