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班后,天晴回到自己租下的顶楼加盖小窝,头一件事就是冲到摆放在书桌 上的木盒前。 看到翡翠安然无恙地躺在木盒里,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上班外出的时候,天天就得担心是否会有小偷闯 空门,让他平白把翡翠给偷走了。 可……抬眼看着自己称得上“家徒四壁”的简陋小窝,也找不到哪个地方能 安全地放置这枚翡翠。 如果她有冰箱,她会把翡翠以塑胶膜套起,然后泡在牛奶中,冰冻起来。可 惜她的破冰箱是从二手拍卖场买回来的,既小,冷媒又不够冷,别说要让东西结 冰了,就连普通冷藏都很勉强呢!这也得怪天晴自己不好,谁叫她老嫌冰箱吃电, 动不动就把插头给拔了。 如果她有米箱,那也不是不能考虑的藏放地点,可惜她不开伙。只要一下楼 就可以在夜市中打发三餐,因此她压根儿不想费事去煮一人份的饭菜。花钱耗时 不说,剩下的菜饭也不好处理。 一只塑胶布衣柜、三个大书柜、一张木板床与一床棉被,在这五坪大的房间 中,能藏匿东西的地点……等于零! 还是送去银行,开个保险箱将它锁起来好了。 天晴知道这是不得已中的最后手段,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个月三百 元的保险费用,也舍不得让翡翠离开自己身边。要是进了银行大门,自己根本没 办法每天在银行营业时间去探望它,那么这枚翡翠将要过着比以往更加寂寞的日 子……好可怜,不是吗? “呐,告诉我,我是不是在杞人忧天啊?再白目的小偷,也不会看上我这个 破烂小窝行窃吧?”对着翡翠,她嘟囔着。 翡翠要是真开口回答,天晴不被它吓死才怪。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自言自语着,天晴又把脑筋动到自己的书柜上头。干脆把某本书给挖空,然 后把翡翠藏于其中好了!可是要挖哪本书才好呢?每一本都是她省吃俭用买下的, 不管是有关宠物的知识,或是有关古董的常识、历史、图鉴,习惯把钱花在刀口 上的天晴,精挑细选的每一本书,都是她很重要的资产! “有了,我可以去夜市买本便宜的折价旧书,再来加工就好!”终于让她想 到个尚堪接受的点子,她眉开眼笑,宝贝地抚摸着木盒说:“你放心,我绝对会 好好地保护你,毕竟你是我第一样收藏的古董,我不会让可恶的小偷将你夺走的!” 简直像是在和心爱的恋人对话般,天晴红着兴奋的小脸,在木盒上磨蹭两下 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她准备洗个澡换件衣服后,下去买晚餐,顺便进行她的 书本变保险箱的大改造计划! “老板,这本小说多少钱?”随手捉起一本自己从不看的言情小说,天晴问 着旧书摊的老头。 “那边的全部都是三十九。”头也不抬的,老板全神贯注地盯着小电视机的 画面,那儿正转播着热门职棒赛,隐约还可听见群众的欢呼声。 “呐,给你。” 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币,天晴等着他找钱之际,穷极无聊的眼恰巧瞄到一本八 卦杂志的封面——吓!那不是今天下午在“花草堂”前面,差点撞死圆圆的冷血 家伙吗?不会错的!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绝对是他! 再仔细地盯着上头的标题——名投资顾问钱雨精密剖析,你不能不知道的2002 年股市获利方向! 原来他不是什么讨债公司的人啊! 天晴掠高一眉。哼,投资顾问这种头衔,听起来就像算命仙一样,全靠一张 嘴在赚钱,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或假?她就不懂,怎么会有人放心将大把、大把 的钞票,交给别人去操作呢? 获利固然很爽(但也要分别人一杯羹),惨的是万一赔了,全赔自己的本钱, 而那些“顾问”、“专家”还不用负担责任,天下有比这更蠢的事吗? 想来这种傻子一定不少,要不然怎么供得起那家伙驾驶昂贵的黑头宾士轿车 呢?唉,人外有人,对这个“钱雨”来说,赚个一千万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和她 这种穷小老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没办法,赚钱是各凭本事,我天生没那个命,还是老实安分地领我的薪水, 存我的创业基金吧! “那边的旧杂志,一本只要十块钱,小姐。”老板看她盯着不放,以为她想 买,边找钱边告诉她。 “不必了。这样就好,谢啦!” 即使是十块钱,天晴连考虑把那本杂志带回去的想法都没有。管这个钱雨是 何方神圣,反正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 拎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卤味和烫青菜,把言情小说夹在腋下,天晴爬上老旧 三层公寓的顶楼,气喘吁吁地打开门,点亮小灯。冷清空荡的屋子里,一看到那 只木箱,她就忍不住微笑了。 “再等一会儿,我马上把你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哟!” 伴着收音机里的古典音乐声,囫囵吞枣地解决完自己的晚餐后,卷起衣袖, 天晴小心翼翼地计算着翡翠所需的空间,开始动起美工刀切割着书本内页…… 天晴单身住在这间小屋内,算来也有十年了。 借着高中毕业,上来台北念书的机会,她搬离七岁起就寄宿的阿姨家。七岁 前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她只隐约记得父母车祸双亡前,曾经约好买崭新的书包给 她,庆祝她成为小学生。 那个书包最后却变成破破烂烂、大半都烧焦的模样,送到她面前。 据说是下雨打滑,让父亲驾驶的小货车翻滚到山谷下,不幸起火燃烧。虽然 母亲被摔出车外,没和父亲一起烧死在车上,却因为肋骨刺中内脏,大量出血。 送到医院时,奄奄一息的母亲,仍是抵不过死神的召唤,在数小时后也跟着父亲 同赴黄泉。 七岁的年纪能懂什么生离死别的悲伤? 天晴在父母亲的送葬仪式上,并没有掉出眼泪,四周的大人都哭得唏哩哗啦 的,但她就是没哭。并不是不难过,只是要她相信那两只木盒里装着的是自己的 父母亲,而且还即将被火化成灰,她实在很难相信。 木愣地随着大人的指点跪地拈香祭拜的同时,天晴老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好像是什么奇怪的闹剧。爸爸与妈妈不过是去办个事而已,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 呢? 直到阿姨把那只书包拿给她,天晴终于哭了。 不是因为书包太破烂、已经不能用了,而是她看到红书包的背面,有父亲用 黑色马克笔写上的“一年甲班杨天晴”的字样。 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可是这只书包却有着爸爸的心意残存。她看到爸爸 很高兴地写上自己名字的模样,也能想像妈妈很高兴地挑选这个颜色,准备给她 惊喜的模样。 天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哭得又响又亮,她第一次知道“想念”是这般的 痛苦,“分别”是这样的哀伤。天人永隔的意思,是她永远也无法再和父母亲撒 娇、再和父母亲相见了。 大概是有这样的契机,所以天晴对于“古董”产生执着。到现在那只不曾使 用过的旧书包,她还收在自己的衣柜中。她将它当成父母的相片替代品,不时会 看着它,想着他们。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阿姨和姨丈都待她很好,老家也还有年事已高的外祖 父母,每年过年她都会回老家享受“天伦之乐”,他们从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 “孤儿”,自己也有个随时能回去的“家”。 不过……不管阿姨、姨丈待自己多好,自己也不能一直依赖着他们,因此要 回报他们的恩情。第一步,就是自己在台北要好好地奋斗,不给任何人增添麻烦 地实现自己的美梦! “好了!”满意地看着自己在书中挖出来的坑,天晴高兴地跳到木盒前面, 对着翡翠说:“抱歉,暂时就委屈你在书本里头住一下,我每天都会把你拿出来 透透气的,你放心。” 怀着虔诚的心,天晴小心翼翼地移开箱上的玻璃。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要亲手 去碰触它呢!心儿激动得扑通跳,指尖颤抖着,手心也冒出了热汗。 啊,不行!要是太紧张,不小心把它摔坏了怎么办? 天晴做了个深呼吸,拿起干净的纸巾把手擦干净之后,这才重新伸手去碰触 它……咽啊,好美!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绿色呢?翠绿的彤晕在眼前展开,她摸 上它的瞬间,一股直击脑门的强光传达到心海中—— 这是什么? 好像被什么给拉了过去? 手被它给吸住了,分不开…… 然后,天晴的意识就消失在那片苍苍郁郁的翠绿海洋中。 我,在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我相信她一定是可恨的狐狸精,如果我能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就好了!”眼 前有名陌生的男子在说着话。 男子身着白色道袍,长发束髻,以黄带捆起。有着俊朗脸孔的男子,对着我 说:“你觉得呢?师弟,你比较聪明,一定能想到什么好法子的!” 我应道:“钱师兄,我哪有什么好法子啊?对方若真是狐狸精,岂会轻易露 出狐尾?况且你忘了吗?师父殷殷叮咛我们,世上的妖魔鬼怪如此之多,最碰不 得的就是能幻化为人形的妖精,凭我们两人的道行,根本降伏不了什么狐狸精。” 为什么我的口中会说出这番大道理? 奇怪了……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这村庄中的男性,一个个被那狐妖给迷去了本性,却 不想办法救救他们吗?那些妇人们的泪水,你都没看到吗?”男子气愤地拍桌, 酒桌上的饭莱也跟着一震。 好像什么古装片一样?好有趣! 我又说:“您别冲动啊!师兄。不妨让我先回黄山去,请出师父,让师父来 应付就好。” “啧!由这儿到黄山,起码有千里路,你的主意是缓不济急。火都要烧到眉 毛了,才打算去凿井汲水?真等师父下山到这儿来,怕这村内的男人不全遇害了!” 挺挺下颚,男子不满地端起小酒杯一口喝干。 所以这应该是场梦喽?在这出怪梦里,我扮演的是这个师弟? “师兄,您不要这么悲观。那狐妖藏身山村中已过半载,迄今也不曾见它枉 害生灵,顶多是让村子里的男丁着迷于酒肆歌坊罢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罪恶啊! 说不定它具有仁心慧根,是不杀生的。”我拍拍男子的肩膀,如是说。 “所以我才说你天真,杨师弟。”摇头晃脑地,男子咬牙地说:“我才不信 区区一头畜生会有善心!它不是不下手,是在等那些男人的银两被它榨干了,最 后再取他们的性命!这叫人财两得,你懂不懂?” 好个愤世嫉俗的师兄!嗯?这师弟居然和我同姓耶!具有亲切感! “师兄非这么说不可,师弟我也无可反驳。不过我不赞成你拿自己的生命去 冒险,还是让我去找师父下山吧!”我站了起来,看着男子说:“和我约定好, 在我跟师父回来前,您千万别轻举妄动喔!” “嗳,晓得了,你少像个娘儿们啰唆!” 这个笨师兄!居然不懂这师弟是在关心他吗?人家担心成这样,还骂师弟鸡 婆,真差劲! “师兄,那我先告辞了。” 咦?咦咦?怎么回事?景象全都消失了?!慢着、慢着!好戏应该是现在才 开始的说…… “哈啊”地打了个呵欠,天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客厅的地上就睡 着了!真奇怪,昨天她有那么累吗? 伸伸懒腰,一抬高拳头,天晴瞪着自己手掌里的那枚翡翠,“啊”地大叫出 声。“对!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正想把翡翠收进书里,忽然想睡得不得了、 结果就这样子睡着了!” 然后,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怪梦! 梦境中,自己一身茅山道土的装扮,手持木剑,活像是在演戏似的,和不认 识的男人对话,还讨论着什么狐狸精的东西…… “梦就是梦,这么不合逻辑的怪事,也只有做梦才会发生。” 天晓得,她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世界上才不会有狐狸精咧,有的只 是男人的春梦。可是自己做这个梦的原因是什么呢?莫非是她太缺乏娱乐,所以 才会看到这种科幻灵异的怪梦?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她白天忙 着照顾那些猫狗,哪有空去想什么狐狸不狐狸的鬼怪? “呼……这真是太奇怪了。” 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天晴决定不再管那个怪梦的意义,迅速地把手上的翡 翠收进书中,放在两本厚重的图鉴中间夹住,接着赶忙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早安,大哥!” 推开“宝贝蛋宠物店”的门,天晴精神饱满地打着招呼。 “啊!来了、来了!我们的晴天娃娃。”正和一名男子说话的方东新,抬起 脸招手说:“天晴,你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 走近后,天晴的眼睛立刻黏在那位面生的男人脸上。哇……她头一次看到这 么“漂亮”的男人耶!唇红齿白的“自然美”,实在叫身为女人的自己汗颜,和 他吹弹可破的脸皮一比,自己身为女性的尊严全扫地了。 “他说是朋友介绍来的,希望你能帮助他挑选一只合适的宠物。” 天晴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不在焉地回答方东新说:“噢, 没问题,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大哥!” 方东新翻翻白眼,无声地说:你这见色忘“老板”的家伙! “傅先生你慢慢挑。”识相地,方东新往店内走去。 “谢谢。” 连笑起来也这么可人!春天来了……如沐春风的天晴,绽出最甜美的微笑说: “不知道您是哪位朋友介绍来的?是本店的老客户吗?” 姓傅的男人微讪地说:“很抱歉,我撒谎了。其实我既不是上门买宠物,也 不是有谁介绍……您还记得昨日在‘花草堂’前,和您搭讪的那位……” 天晴脸一垮,笑容顿时消失。“钱雨,是吧?” “你认得他?!” 一耸肩,天晴再也感觉不到男子的魅力,挥挥手说:“昨天看到他的时候, 我根本不晓得他是谁,不过昨天凑巧让我看到一本杂志的封面,就是他的大头照。 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偶然,我要不记得他也很难吧?” “那,就容易说话了。”再送上一抹足以撼动许多女人芳心的微笑。“不瞒 你说,我是受钱先生委托,代他寻找——” “‘花草堂’的老板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既然钱雨不是讨债主,花草 堂老板也用不着天晴保护,所以她也不再啰唆地直接切入主题说:“抱歉,帮不 上你们的忙。” 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苦笑说:“你真是快人快语。” “我可没说谎。昨天不想告诉那家伙,是因为他很没礼貌,然后又有点小误 会。我只是常常去‘花草堂’逛而已,并没有和老板有特殊交情。再说……他唯 一一次和我讲话,就是关店前的那一天。” 他笑了笑。“我知道那位店主脾气很怪,我上门好几次,他也是理都不理我。 真遗憾,看样子钱先生又得失望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想找家传翡 翠的下落,好不容易才让他找到‘花草堂’的,想不到……” “翡翠?”天晴小吃一惊。 “你有印象吗?就是那枚放在店内的木盒中,约莫掌心大小的翠绿玉石。上 头什么特殊的雕刻都没有,就是形状像枚普通叶子。” 岂会没印象,翡翠现在还躺在她小窝中的书架上呢!“那是他的传家宝啊?” 男子点头。“据说已经传了好几百年,历史长久到连钱先生都无法说出准确 的年分了。” “那怎么会流落在外的?”这和她做的怪梦有关联吗?天晴纳闷着。 “详细的情形我也没问,只知道这枚翡翠是在钱先生年幼时就从家中消失, 直到他长大后才开始寻找的。”男子观察着天晴的脸色,谨慎地开口说:“如果 你知道任何有关翡翠的事,我相信钱先生会愿意提供一笔很丰厚的奖赏……” 天晴的内心展开一场天人交战。 她当然不是被钱给诱拐,而是听到“传家宝”这些字眼,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如果是真的,那么“物归原主”是否较为恰当?但翡翠是店主送她的,如果不向 店主询问,而自己又随便把翡翠交给第三者,她也无法对店主交代啊! “杨小姐?” 垂下双肩,天晴认命地叹口气。“翡翠在我手上。”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喜出望外的男子,立刻掏出行动电话。“我这 就联络钱先生过来——” “可是我不能把翡翠给你们。”天晴截断他的话,并且遮住他拨打电话的手 说:“至少在我能判断这枚翡翠能不能交给你之前。” “你的意思是……” 把自己获得翡翠的原由讲述一次,天晴继而说:“虽然是店主送我的,但这 并不表示我就可以随便把它又送给别人或还给别人。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所以 你别急着叫那家伙过来。” 以钱雨那家伙的恶劣表现,搞不好见了面,自己反而火大地不想判断是非对 错,就算是争口气,也不肯把翡翠还给他呢! “你就先回去吧,等我考虑清楚,再和你们联络。” 下了逐客令,对方也同意尊重天晴的意愿,留下一张名片后,离开了宠物店。 天晴坐在柜台后,盯着那张“万事通事务所”的名片,连声叹气。 小由凑过来。“你惹上什么麻烦了吗?天晴姐。” “呐,小由,我问你,万一有一天你从人家手上获得的礼物,结果却是另一 个人的重要东西,现在人家上门来跟你要,你该怎么办?”天晴趴在柜台上懒洋 洋地问道。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是说送你礼物的人要把礼物要回去吗?哪有这种 事!东西送你,就是你的了呀!”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什么情况?”天晴立刻抬起身,洗耳恭听。 小由俏皮地眨眨眼,解答说:“送你礼物的人,如果是用非法手段取得这物 品的话,原主人来跟你要回去,你也不能拒绝吧?赃物就是赃物,管你是路边摊 买的,或是人家送的,东西都属于失窃主人的。” 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必烦恼了。 重新趴回她的柜台,天晴叹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啦!” “啧!自己要问我意见的。”小由戳戳她喊着。“好了,趴趴晴,快点工作、 工作!不要再偷懒了,小心被东哥减薪喔!” “他才不敢呢!” 天晴说归说,还是起身整理干粮的存货,脑海中则不由自主地飘到家中的书 柜去。还或不还,两边皆为难,且真正叫人烦恼的,是她如果不还,就注定得和 那个钱雨纠缠不清了,唉! 以下颚夹着话筒,两手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数字的男子,忙得不可开交的状 态,用眼睛看就知道。他一发现门旁站立的人,立即一扬下颚示意,接着快速地 对电话说出一连串的指示,然后挂断电话,说:“坐,迪渥,但再给我三分钟, 等我把这笔订单敲进去之后,再和你聊。” “不忙,你做你的事。” 钱雨一个微笑,旋即盯着荧幕上快速变动的数字,低咒了声,接着迅速地降 低欧元的买进,大幅增加人民币的预算。 傅迪渥非常了解要掌控世界金融、经济走向,不仅是要拥有清晰明快的脑筋, 还得要有超人的体力。毕竟是身在台湾而非纽约的华尔街,许多时候为了迎合世 界各地金融股票市场不同的开市时间点,一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也是常有的 事。 所以不论何时,他所看到的钱雨,都是这副忙碌的模样。外人称羡的“点石 成金术”,私底下是牺牲多少休息换来的,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是难以想像的。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总算结束一个市场的交易,钱雨按下通话键请秘 书送两杯咖啡进来,自己则点起一根烟,说:“怎么样?那个嚣张的小辣椒,愿 意说出‘花草堂’店主的去向吗?” “不只如此,你听了可别跌下椅子。”不卖关子的迪渥,笑笑地说:“她拥 有那枚翡翠,店主在关门歇业前,将它转送给她了。” “什么?!” 钱雨的确差点跌下椅子,他把烟屁股往金质烟灰缸中一拧。“那死老头不论 你捧多大金额的支票在他面前,就是不肯卖,结果他却免费地把翡翠送给那个小 不点了?!” “我想以店主的为人,这未必不可能吧?” 钱雨一搔头,弄乱的浏海让他看来多少符合了年纪,不再像是个少年老成的 成功生意人。帅气的眉蹙成一道直线,他流利地用英文、德文、法文,骂完了所 有能骂的脏话后,才说:“那么,她开价多少才肯卖?” “不,她不让我开价。” 他困惑地扬起一边眉头时,迪渥已经进一步地解释情况。从交涉的过程到杨 天晴的要求,全盘述说一次。 半晌后。 “迪渥,那女人无非是要借着拖延战术,想想该如何提高卖价而已,连这点 你都看不出来吗?只要我们一次提出能砸死她的金额,她就会闭上嘴,乖乖地把 翡翠交出来了!”钱雨理所当然地咬定说。 “是这样吗?”迪渥恬静地一笑,端起热腾腾的咖啡,轻啜着。 钱雨从桌后起身。“我没看过不见钱眼开的笨蛋,她看来也不笨,所以没有 理由不接受我开的金额。你再去一次,直接把这张支票交给她,要她立刻把翡翠 送过来给我!” 摇了摇头,迪渥婉拒地说:“我不能那么做。” “你有其他事吗?” 隔着咖啡的蒙蒙烟雾,傅迪渥歪着头说:“一、我觉得这招不会生效的。二、 我还挺喜欢那位直率的小辣椒,现在已经很少人会这么坦白了。她大可不必承认 翡翠在她手上,但她承认了。三、钱或许买得了许多东西,但拿钱砸死人的话, 原本谈得成的交易也会谈不成了。你是谈生意的高手,钱雨,难道你看不出来这 笔交易的问题不在钱上头吗?” 放下咖啡杯后,迪渥把账单放在桌上。“这次的任务,我想就到此为止吧! 你能不能顺利地拿到翡翠,端看你能否说服杨小姐,这就不在我能服务的范围内 了。这是到目前为止的费用,请过目。” 钱雨眯起一眸。“看来你不是普通地欣赏她?” “冲着她没被你的相貌冲昏头,也没被我的微笑攻势所打动,我给了她不低 的评价。她或许是辣了点,但挺有原则的,我喜欢。” 迪渥灵巧的脚步移到门边,在离去前,回头说:“钱雨,别因为太忙,就忘 记了自己的人性。摆出你的诚意,我想她会愿意听听你怎么说的。这是我免费送 你的建议。谢谢惠顾本事务所,期待您下次的光顾。” 钱雨哼了声,把冷掉的咖啡端到唇边,咕哝地说:“我没人性?太可笑了! 我当然有人性,所以才会该死地在这边找那枚翡翠,不是吗?要不是为了奄奄一 息的老头子,我干嘛要为了一枚臭石头,甘愿花上大把钞票去买?” 讲归讲,钱雨知道自己是理亏的。 迪渥指责得没错,因为忙碌的关系,他不否认自己总想以最省事的方法处理 所有问题,无论公、私。 既然杨天晴获得傅迪渥的高评价,他就勉为其难地再空出一天,亲自去见她, 当作是表示一点“诚意”的代价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