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与美猴王 ——在首都戏剧界座谈《真假美猴王》会上的发言 这出戏前天看了,就像小时候躲在小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西游记》那样 有趣。看了戏,我就在想:《西游记》的道理在什么地方?寻根究源,再看看《真 假美猴王》的优点是什么?它可以进一步提高的地方在哪儿? 《西游记》成书于明代,作者吴承恩集前人许多有关的说书、平活、杂剧、民 间故事,加以融会贯通,重新构思写成的。这部伟大著作具有极丰富的想象、极宏 伟的结构。从大闹天宫到九九八十一难取经而归,其气魄之大、人物之多,故事之 妙是罕见的。《真假美猴玉》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段。要真正懂得《真假美猴王》的 价值,我们回顾一下《西游记》的道理是有必要的。 《西游记》里的故事流传己久,但在社会主义时代的今天,人们仍然喜欢孙悟 空,喜欢表现孙悟空的戏。《真假美猴玉》可以说是《三打白骨精》之后又一出令 人喜爱的“猴戏”。 一部《西游记》分两大段:孙悟空大闹天宫是一大段;孙悟空保唐僧取经,经 过九九八十一难到了西天是另一大段。 佛教于西汉传入我国,到了明朝,仍很盛行。我们马列主义者认为宗教是迷信, 是鸦片。然而在吴承恩生活的那个年代,佛教的思想、佛教的理论,是为一般人民 和统治者所接受的。吴承恩虽然是个大知识分子,他也不能不接受。佛教在那个时 候,似乎会给人以“安慰”。《西游记》反映了明代的社会思想,反映了那个时代 人们对佛教的信仰和崇敬。因此,对“佛”这个问题,是不能推翻的,如果可以推 翻,那么不仅《西游记》将不复存在,就连中国的其他古典名著也将一样不复存在。 关于大闹天宫的情节,在吴承恩之前出现的杂剧、故事、平话,都是放在最后, 只有到了吴承恩的《西游记》,才把它放在头里。《西游记》共一百回,大闹天宫 占了七回,描绘了孙悟空的诞生及其成为“齐天大圣”的过程。很显然,多少次农 民起义,多少人对统治者的不满,促使吴承恩不知不觉地或者是有意识地去塑造叛 逆者的英雄形象。通过描写大闹天宫,揭露统治者的无能与欺骗。人们喜欢《大闹 夭宫》,因为它反映了人民对统治者不满的思想感情。 孙悟空大闹天宫成为了不起的个人英雄,后来又有个大转折,被压在五行山下 五百年。直到唐僧要往西天取经,才把他解放出来,然而给加上“紧箍咒”,好驾 驭他。西天取经,也是孙悟空“建功立业”的举动。他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说明 任何伟大事业,不可能没有艰难险阻。孙悟空有着极不平凡的智慧与能耐,却遭到 不公平的待遇,连唐僧也不理解他。孙悟空救了唐僧多少回,照理唐僧应对他感恩 不尽;可是到头来,他还得一次又一次地蒙受委屈。所以说,孙悟空这个人物的形 象之中,内涵东西之多,必然引起人们的深思。孙悟空永远是个被同情的角色,而 且永远是个英雄。 但是,我们不能把孙悟空的西天取经,看成是他“改邪归正”。如果那样看, 那么哪一个是邪,哪一个是正,就容易把人搞糊涂。因为“佛法无边” 是封建社会牢固的思想,如果离开《西游记》的历史背景,不从历史和社会基 础去看这个戏,我看不出它的真谛来。孙悟空一生战斗不止,大闹天宫是战斗不止, 后来建功立业也仍然是战斗不止,到了西天,得到一个佛的封号叫“斗战胜佛”。 唐僧是个非常有趣的人物,他是个很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他很像我们知识分子, 遇到困难就害怕,胆小如鼠,而具有一己之见就固执得要死。他囿于佛教戒律、封 建礼教,是个孔乙己型的人物。当然孔乙己是更不幸的。 《西游记》还存在着宿命论思想,要把它改编成戏困难就在这里。我们要懂得 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待文化遗产。今天你再讲因果报应,是不是还有许多人 相信呢?我看不见得。这是我的看法,也许还行不通。不过,我同意刚才万里云同 志所说的,一出戏出来会有种种意见,但无论如何,先不禁演,是好是坏,大家来 评议。《真假美猴王》在北京演出,场场满座,说明人们喜欢它。当然,这也说明 福建的同志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无论在表导演上,舞台美术和化妆上都是有革新 的。 这出戏的猪八戒也演得很好。八戒的性格也描写得很真实,他肯干活、憨厚、 单纯、能打仗。猪八戒并非没有能耐,有时孙悟空还得依靠他呢。不要把猪八戒看 成窝囊废。当他被捕之后,从来没有妥协过,而且总是想方设法把唐僧救出来。他 有个臭毛病是爱进小话,但他非出于嫉妒,只是喜欢信口开河而已。今天我们也可 以从这个人物身上得到借鉴。 这出戏叫《真假美猴王》,如果要进一步加工,应该在为什么一个是真的,一 个是假的,一个真取经,一个假取经这些方面做文章。《三打白骨精》为什么被毛 主席所肯定,因为它赋予了今天的社会意义。这出戏也要赋予今天的社会意义,但 不要搞得太教条,要用言外之意去发人深省。真假之斗,不一定靠打,真的把假的 打倒没有什么了不起,而真理能战胜假理,才算了不起。能做到这一点,不论在艺 术、技术、武打哪方面都会使人感兴趣,而且在思想内容方面也将会增添光彩。 总的说来,这出戏很成功。感谢福建省京剧团所有演员、导演、编剧、舞台工 作人员,尤其要感谢与此有关的各级好领导。因为文艺能搞好,首先是有好的领导。 有了好领导,大家努力,干劲冲天,就能搞出好作品。 (原载《福建戏剧》1981 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