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评弹说几句话 评弹昂然独立于艺术之林,要发扬、永存。反映时代风貌、鼓舞人心的“新书”, 更应提倡。 我赞成评弹去就青年,知音的后代世世相传。 杨振雄、杨振言拼“兄弟档”说长篇弹词《武松》,我是仰望已久了。 这次来沪从电视屏幕上连续收看了他们的几回关子书,真是“极视听之娱”。 刘勰的《知音》篇说:“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我从年轻听 评弹,听了数十年,爱之深、恨之切。“爱”,不必说了,“恨”,便是“恨不生 为苏州人”,至今还不能百分之百地听懂。可是,由于我听得久,听得多,权且充 当一个门外“知音”吧。谢谢上海电视台,他们在播放《武松》时,打了字幕,使 得我这个北方人听吴歌,由“音实难知”转化为音渐“易”知,对于杨氏兄弟的格 调高、神韵足的书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些日子,杨振雄同志到我家里“谈道”(评弹界的行话,意即同行间相互探 讨艺术),兴致勃勃地介绍评弹传统艺术的五项手法:说、噱、弹、唱、演。我听 了他的书,感到评弹还有一个“评”字。比方说,他们兄弟俩一忽儿演起书中的脚 色武大郎、西门庆,一忽儿“跳”出来以说书人杨某的见解来“评”。身材矮小, 容貌丑陋的武大,在“说”“唱”中,“演”出他“心地善良,憨厚可爱”;俊俏 风流的西门大官人,在“说”“唱”中,“演”出他“心地险恶、残暴卑鄙”。这 里就有“评”。这种“评”,评出了真善美与假恶丑,点破了说书者(也包括编书 者)的道德观、是非观、审美观。这种“评”,不是唠唠叨叨,而是画龙点睛;不 是枯燥讲道,而是情理融合;不是浮光掠影,而是思致婉转。更精彩的是,在有无 之间,他们“跳出来”,自然而然;“跳进去”,天衣无缝。“评”这“评”那, 不悖“书情”,更契合“书理”。还有,在“评”的当口,台上说书先生与台下听 书客人,是直接交流的,相互间像交融谈心,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我以为, 评弹有“评”,是有别于其他艺术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没有区别,就没有艺术。 评弹有“说、噱、弹、唱、演”以及我所姑妄言之的“评”,与其他艺术有着明显 的区别,数百年,“评弹”昂然独立于艺术之林。“十年内乱”把评弹独特之“法” 都“乱”掉了,以“样板戏”为样板,变成不伦不类的“评戏”,真叫人啼笑皆非。 听了评弹《武松》,最近又听了上海评弹团建团卅年的纪念演出(姚荫梅、张 鉴庭、张鸿声、朱雪琴等老艺人演出的专场),深感陈云同志说的要“保存评弹艺 术”,至关重要。 “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干载其一乎!”陈云同志, 是欣赏评弹的行家,他的“保存”说,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我建议上海电视 台把杨双档的《武松》录像带妥善保存起来,更希望有关部门把今朝健在的评弹老 艺人的书艺尽量录下像来,让优秀的经典的评弹艺术发扬,永存。传统的评弹艺术, 是祖国的灿烂文化的一部分,确实应该重视。 当然,反映时代风貌,鼓舞人心的“新书”,更应提倡。我体会,“保存评弹 艺术”不是把一切“旧书”,不分优劣,不讲意义,都演唱起来。二者不可混为一 谈。要下大力写“新书”。能否改编今天群众热爱的优秀小说、戏剧,电影等?工 作艰难,但这是评弹艺术家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评弹现在听众较少,在青年中更少“知音”。我赞成“不要青年来就(作“迁 就”讲)评弹,而是要评弹去就青年。”的说法。但我们应该向青年同志多宣传评 弹艺术,让他们逐渐懂得如何欣赏,评弹听众会不乏后继,知音的后一代会世世相 传的。 (原载《新民晚报》1982 年1 月1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