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赤旗高飘,红军欢会庆大捷 东门口的一场激战,硝烟还未散。陶容等正为没抓住贼魁郑禧而感到遗憾、 惆怅。忽见远处现出两匹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两位和尚,押过来一个胖子……来 近了一看,大家认得:一位是“真因寺”的长老,一位是以为早不在人世的杨天 宝,押过来的那个胖子,就是郑禧。这意外的出现,这意外的获得,使全军上下 一齐欢腾起来了。 陶容一见哈哈大笑着,大踏步地迎了上去。樊师父和杨天宝也“噌”地从马 上跳了下来,与陶容紧紧地握住了手。押犯郑禧早被几位红军战士拉过去,看管 起来了。正在城外打扫战场的徐飞,听说杨天宝当了和尚,活着回来了,高兴得 一蹦三尺高,飞也似地跑过来,挤进人群,一把将杨天宝抱住:“好兄弟!我昨 晚梦见了你,今天你果然回来了!要知道,这一年来,我为你几番哭湿了枕头哇。” 说着,他果真大泪滔滔,哭倒在杨天宝的肩头上,不由得杨天宝也满眼饱噙着热 泪。还是陶容过来说:“兄弟久别重逢,理应高兴才是!为啥还双双掉泪呢?以 后叫杨天宝向大家说说这一年来,他是怎么活过来、斗过来的。如今还是先请老 师父说说今天是怎样碰上郑禧这只老狗的?还有陈俊夫这条老狼和王一虎这头老 虎呢!” 樊师父一听,先高唱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清了清嗓子,说起了刚才的 战斗经过。当说到杨天宝一刀捅死了王一虎,他也活擒了郑禧,全场暴起了热烈 的掌声,也为陈俊夫的被溜走,有人发出叹惜。这时陶容插上来说:“按照樊师 父他们的佛家理论,这是' 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 到,一切都报。' 陈俊夫恶贯满盈,双手沾满了人民的血,今天虽然逃走了,但 总有一天会撞到我们手里来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 一席话又说得大家兴高采烈,胜利在握了。接着陶容又大手一指说:“城头 上已经升起了我们的旗帜,当我们还在城外激战的时候,前来配合我们的军部、 团部的老大哥们,早一举进了城了。我们这就去感谢老大哥吧!” 刚入城,就和兴高采烈带领市民前来迎接慰劳的曹大妈相遇了。陶容立即跳 下马,与曹大妈握手相庆,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问:“陈萍呢?”曹大妈说: “半夜前,我们几个党员一起商量过。她叫两个工友带领数人隐伏在东门附近暗 处,听城外动静,配合破城。叫我到时候组织民众烧水做饭,慰劳红军。她自己 继续进县衙,窥视那些要员们的行动。要见她,我陪你去!”陶容听了说:“好! 这次破城,你们立了首功了!” 他们兴致勃勃,直朝县衙大堂而行。来到一座大院前,突听里面传来阵阵嚎 啕声,曹大妈一听,听出了是郑芳的哭声,心情立即紧张了起来,急速领陶政委 等人向里院奔去:只见一位姑娘跌坐在地,痛伏在一具女尸上。陶容赶上前俯身 一看,立时惊呆了,原来那横躺在地上的血尸,正是陈萍。 这一切像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把陶容的脑壳炸成了两半,一跤跌坐于地, 紧紧地抱住已经冰凉了的陈萍的尸首。 但陶容的心里清楚得很,一切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 记得与她初次见面,那是在三年前,刚入学的旅途上: 我俩正好同座,见她正在认真看着一本杂志,也许是被书中的情节所感染, 时而两眼湿润,时而愤愤不平,时而轻松微笑。她的这种富于感情的认真劲儿, 首先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印象,不由得我留意地久久看着她。她生得端庄秀丽,一 头黑发未加修饰地自然垂着,衣着整洁,风度楚楚,透出纯真的学生气。见我目 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把那本杂志往我手中一塞:“你想 看吗?”送过来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伸开双手接过杂志,向她道声:“谢谢!” 从此,我俩开始了交往。 那时,我俩还都没脱出孩子气。记得有一次在戏嬉中,为了争论一个问题,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并坚持用我的观点强加于她,她不高兴地走了。事后, 她先递给我一个条子,说她有时很任性,请我别介意。这使我感动和惭愧了很久。 我俩的这种情感,在坦然自如的交往中与日俱增……那是一个桃花绽蕾的上 午,我正在教室里看书,她突然跑来问我是否看到了桃花?我朝窗外看去,只见 满园一片艳红的桃花,就告诉她,看到了,桃花很美。她说是否趁今天礼拜日的 下午,同上桃花岭玩一番?让我俩像一对蝴蝶在那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尽情地飞 舞吧!我不好意思地“咯咯”笑着回答说:“遵命!” 也就在这一天,从桃花岭游玩回来,一起到了陈萍的家。看到面前这美好的 山水,陈萍的心里突然诗意盎然,说:“咱们以眼前的景物,同凑一首' 宝塔诗 ' 好吗?”我说:“那你开头,我凑合,你单,我双,凑成七句,不就成了!” 于是她一言,我一语,即刻凑成了如下一首宝塔诗: 山 翠绿 花开啦 红绿相间 真好看极了 一股芬芳扑鼻 山脚就是我的家 接着她又说:“我以天上飞的,你以水中游的,再各咏一首吧!”这时空中 恰飞过一对小鸟,她就咏开了: 鸟 两只 在唱歌 婉转悠扬 两副好嗓子 一生夫唱妇随 双双比翼在人间 我也不得不看看门前河里的鱼儿,步她的韵,和了一首: 鱼 一双 在摆尾 欢跃不已 怀无限壮志 一心要跳龙门 来年双双游天池 还记得有一个炎夏,满湖荷花盛开,水中鱼儿戏耍。我俩同驾一叶小舟,我 划桨,她唱歌,划呀划呀,撑进了那绿荷底下,万花丛中,一不小心,小舟打了 个侧,我俩掉进了水里。凉心沁肺的湖水,弄湿了我俩一身,就索性在绿叶丛中 捉起“迷藏”来。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到处乱摸,嘻嘻哈哈地拥抱在一起… … 记忆犹新的是两年前那个“七七”之晚,月光如水地倾泻在院子里,我俩踏 着朦朦胧胧的月色,缓缓地来到了大院尽头的一棵桂花树下,在那光滑平坦的青 石板上坐了下来。望着那半轮金黄的明月,脑海里同时现出了一副美丽的神话: 吴刚在桂花树下摇扇乘凉,嫦娥欢快地递过来桂花酒……就在这时,她紧紧地依 偎进了我的怀里,我用臂弯托着她娇嫩的脸蛋,说:“萍,咱俩结婚吧?”淡淡 的月光下,只见她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丰满的脸腮上,现出了两朵微微的红云。 却坚定而胸有成竹地说:“陶哥!说实在的,我太爱你了。但咱们是共产党员, 咱们是革命战士,咱们不光需要爱情,更主要的是为着改造社会,造福人类而来 到世上的。待到革命胜利之日,再结伉俪吧!” 谁知在那革命的红旗高高插上县城城头的前一刻,陈萍却匆匆离我而去了… … 想到这儿,陶容猛地苏醒了过来,他又一次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泪水像 滚泉似的滴在她的脸上。 在旁的战士也一齐摘下军帽,低下头。整座大院里只听到“唏嘘”的呜咽声, 哗哗的泪水在冲洗着这血的世界。在阵阵抽咽哭泣中,只见郑芳慢慢抬起了头, 站了起来,朝陶政委“扑通”跪下:“是我没有保护好萍姐!”接着向大家哭诉 起还在两个钟头前,陈萍与王一虎的一场斗争经过。听得大家一齐紧握拳头怒吼 了起来:“坚决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誓为陈萍同志报仇!” 清醒过来的陶容还是用理智控制着自己,他知道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待 他去做。他只得强忍泪水,慢步走出陈萍的灵堂,并决心变愤怒为行动,化悲痛 为力量,打更多的胜仗,消灭更多的敌人。也只有这样,才是对已故的亲密战友 陈萍的最好安慰和追念。于是他决定马上去找军、团首长。 东方渐渐放晓,眨眼间,一轮红日跃然而出,曾被几天大雨洗涤得青翠欲滴 的山城,在久阴初晴的朝阳下显得格外娇丽媚人。数千红军战士,还有上万城里 群众,一齐沐浴在清晨的朝阳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时候满街是奔走相告的人们,到处是蹦跳欢笑的战士,遍地是激动拥抱的 亲人。大街的尽头,搭了一座临时的台子,台上红旗招展,台下万众欢腾,三声 炮响,数位党政军首长一齐上了台。他们分别是:红十三军政治部主任陈文杰同 志,红一团团长雷高声同志,红三团政委楼其团同志,中共缙云县委书记陶容同 志。他们在此召开庆捷大会,宣布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宣 布废除国民党的官僚统治,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苏维埃政府,大会在一片欢声雷 动中,宣布散会,军民们仍然沉浸在无比的欢悦之中。 陶容同志与军首长陈文杰同志终于欣然相会了。只见他与人们传说中的“赤 脚大仙”一模一样,无论风晴雨雪,无论是操练,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是光着 一双脚板。爬起山,越起岭来,谁也赶不上他;打起枪,发起弹来,要打哪里就 打哪里。因此敌人一听“赤脚大仙”来了,无不闻风而逃……陶容看着敬仰而激 动地说:“怪不得这一仗,打得如此顺利呢!” 陈文杰更是久久地紧紧地握住陶容的手,笑着夸赞鼓励说:“陶者,培养造 就也!容乃山谷。虚怀若谷的人,多么值得学习、多么有造就前途哇!年轻人, 好好儿干吧!” 三天后,红军主力撤离了缙云县城,三支队伍各回原址而去。陶容率队跨出 城门,恰是一个天将黎明的时刻,寒冷的晨风,一阵又一阵掠过大地。霎时,原 野里,田埂上,房屋顶,泛起一片银光。当朝阳欲突破云层,将绽未绽之际,天 空又现出了一片灿烂多彩的光芒。他们迎着这美好的晨曦,满怀胜利的喜悦,大 家一齐唱起他们自编的一首《红军歌》来: 红军是革命的队伍, 红军是工农的武装。 革命的队伍战无不胜, 工农的武装越战越强。 钢刀飞舞斩魔鬼, 神枪发威射豺狼。 杀得敌人呼爹喊娘, 杀得敌人魂飞魄丧。 红军是革命的队伍, 红军是工农的武装! 歌声盖过原野,歌声飘向蓝天,歌声迎出朝阳。红旗在朝阳下飞舞,钢枪在 朝阳下闪光,一支红色的铁流在朝阳下飞速向前! 陶容看着这支胜利归来的、茁壮成长的红军队伍,发自内心地笑了。许多红 军将士一齐笑了。阳光在他们面前闪耀,阳光!阳光!阳光!他想欢呼,想跳跃, 欢呼在阳光里,跳跃在阳光里。突然仰起头,只见万里蔚蓝的晴空中,飞过一队 大雁,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飞得好高好高,好远好远,飞到金色 的阳光里去了。陶容望着望着,口里喃喃了起来:“真是海阔天空任遨游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