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美人施计,顿使黄刘起内讧 八宝山怪而且奇,天气说变就变,初夏时节,更像周岁孩子的脸,一会儿哭, 一会儿又笑。天晴了,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皮肤发痛,眨眼间,大雨倾盆,淋得浑 身发抖。淋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晒干了,过了一会儿,又被雨水淋湿了。太阳 出来了,又晒干了。徐飞这支七八十个人的红军战士,被黄明远的五百多绥靖兵 紧紧围困在八宝山上,任凭骄阳晒,暴雨淋,苦不堪言。 前天,黄明远偶尔打了一次胜仗,更来了牛劲儿,又从盘石谷下的围军中调 来数百人,决心要在这儿把这股红军剿尽杀绝。逼得徐飞决定跳出包围,另找他 路。 近日来,陶容见山下的守军顿时减少了,除了小马庄这条可上下的路口,还 驻有严密的守军外,其余的山脚只剩下一两个岗楼上的人了。据情报:八宝山双 方打得十分吃紧,大部分绥靖兵被调去征剿八宝山了。陶容担心八宝山上战友的 安危,叫常叔志悄悄儿下山,去带徐飞他们先上盘石谷。 常叔志下了山岗,在夜茫茫空漠漠的山路上摸索前进。只听脚下“哗啦”一 声,地皮下陷,他随声掉进地层深处。他站定身,拭目四望,前方现出一片幽幽 冥光,走近一看,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白骨。猛抬头,顶上一块匾额,上书“白骨 洞”三字,匾额下是一扇漆黑大门。这使他暗暗吃了一惊:“莫不是天地间还真 有' 白骨洞' 么?管他什么鬼洞呢?进来了有我无他,有他无我了。”提腿一脚, 将门“哐啷”一声踢开。他手握宝剑,大踏步往里闯,迎面扑来一股阴雾,蒙住 了他的双眼,他只得站住不动,待阴雾散尽,面前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狰狞魔鬼。 常叔志知道退已无路,就大喝一声,一剑剁去,只听“咔嚓”一声,魔鬼倒地。 仔细一看,却是一副散了架的人体骷髅。 再抬头望去,好像远处有一个出口,微微透进一股光亮来。他缓缓向前走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小的出口。他慢慢拨去洞口的杂草,小心翼翼地伸出头 去,迎来一股清新的空气,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天地。 出洞后,隐约听见远处树林里有说话声,他就钻进一蓬树丛里,眼看来了三 个人:一个骑马的,两个侍卫兵。他们说着话来到了洞口边,一个说:“我们放 在洞口的暗号被搞乱了,怕是有人来过了吧?”另一个说:“看一看,是从洞里 出来的?还是……”听到这里,常叔志知道,这个“白骨洞”是敌人故意巧设起 来吓唬红军的。于是没等那个骑马的开腔,他就“嗖”地一箭,将他射下马来, 并大叫一声:“我们红军在此!”喊声一响,那两个当兵的吓得呆若木鸡,愣愣 地站着一动不动了。常叔志一个箭步奔了过去,一剑一个砍下头来,接着常叔志 就跃上马背,扬鞭飞跑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亮了,常叔志跑马来到了一处怪石嶙峋的乱石岗上,忽听山 岗后传来一声撼山震地的大吼,窜出一只又高又大的白额猛虎,见了常叔志,猛 地从高处扑了下来,常叔志一个马下藏身,白额虎扑了个空,那马也受了惊,腾 空跃出数丈远。常叔志趁机回身,拉满强弓,觑得准,“嗖”地飞出一箭,不偏 不倚正射中猛虎胸腹,猛虎悲嚎一声,向崖下滚去。常叔志勒住马缰,俯首一看, 那猛虎已滚下数十丈高的悬崖。 常叔志继续扬鞭,穿林跨谷,直朝八宝山奔去。到了八宝山下,见到处是绥 靖兵,他只得弃了马,化了装潜上山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徐飞,就把陶政委的 意思向他说了。 第二天,徐飞挑选了十五名战士,在靠近仙居一侧的三个山头上各布置了五 个战士,先在第一个山头上,乒乓乓乓打一阵急枪,黄明远一听,以为自己的队 伍与红军在那个山头上遭遇了,就亲自带领大军追上山去。等到气喘吁吁跑上山 顶,又看不见一个人影了。这时候在另一个山头上却又响起了一阵急枪,黄明远 以为弟兄们又在另一个山头与红军打起来了。急忙又命令士兵下山追上另一个山 头。如是者三,把黄明远的队伍拖得又累又乏,时间整整化了一个白天,两个晚 上。 趁这个空隙,徐飞的队伍早跟常叔志下了八宝山,来到盘石谷后山暗道口了。 陈俊夫压根儿不知道盘石谷的后山还有这么一条暗道可上下,被四位红军战 士扮成查哨的国民党军长官,上得岗楼,突然亮出红军身份,把守岗哨兵吓昏了, 跪下连连求饶。要他们说出联络暗号后,将他们捆缚了关在暗室里,由红军战士 扮成守岗哨兵,占领了左右两个岗楼。这样七八十个红军指战员,由崖顶放下绞 索,不到几个钟头就全部拉上盘石谷了。然后由常叔志把两处守岗哨兵放了,让 他们继续守岗,只是告诉他们不准声张。守岗哨兵当然知道责任重大,要是让上 司知道失了职,是要杀头的。 孙霞上了盘石谷以后,继续查找她的丈夫李云的下落。因为她和李云都编在 李炳贵这个小分队里,那天晚上部队突围的时候大部分同志牺牲了,一起突围出 来的只有她和李炳贵等九个人。但也有一部分同志从另一个方向突围的。还有的 是在突围中被捕的。因此她想:李云突围出击,也有可能还没找回来;也有可能 还在敌人的监狱里。还有……总之,她希望能重新见到李云。 最后,找到了一个与李云一起被捕,在李云牺牲后,遇上一个突发的机会而 脱险的战士。这个战士向孙霞叙述了如下一段话: 黄明远看李云年轻、漂亮,文绉绉的像个书生。假惺惺地凑上前说:“你还 这么年轻,又有文化,何必为共产党卖命!只要你声明脱离共产党,我就保荐你 进黄埔深造。黄埔毕业后,至少当个营长,还愁没荣华富贵?”李云听了运足力 气,朝他眉心“啐”地喷了口唾沫:“呸!瞎了你的狗眼,我是中国共产党员, 共产党员是决不会出卖灵魂的!” 黄明远抹掉脸上粘糊糊的唾沫,恼羞成怒:“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笨蛋,给我 把他倒挂在梁上,尝尝当共产党员的滋味!” 一声令下,跳出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打手,将李云捆了个结实,倒头悬在大梁 下。然后,一个个手执竹爿,像走马灯似的,直朝李云身上没头没脑地乱敲猛打, 打得李云衣衫破碎,血肉飞溅,但是李云咬紧牙关,没喊一声。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黄明远,眼看着李云连个讨饶的字也没有,更加恼怒了, 脸一沉,手一挥,咧着满口金牙的大嘴命令:“再给他换换口味!” 一群打手,又去抬来一爿石磨,压到李云的身上,梁上的绳索承受不住这个 重量,随同李云的身子一起掉落在地上。磨爿压在李云的肚背,当即昏了过去。 黄明远又叫打手们抬来一桶冷水,将李云泼醒。李云慢慢睁开怒目,盯视着 敌人。黄明远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说完了,我们就送你走!” 李云突然变得从容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说:“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不求生, 只求早死。不过有个请求,我生来无污,还想死得清白,让我洗个澡,换身衣裳 吧?!”黄明远点头答应了。 李云叫敌人给他端来一盆清水,拿来他自己的一个包袱。他脱了身上的血衣 血裤,穿上了一条白长裤和一件白纺绸长衫,理了理头发,然后摇着白纸扇说: “好了,这就走吧!” 他笑眯眯地迈开大步,向刑场走去…… 敌人突然大喝一声:“站住!”李云知道敌人要下毒手了,猛地转回身,怒 视着敌人,高声呼喊:“我的血不会白流,人民一定会胜利,革命一定会成功!” 并引亢高唱《国际歌》。敌人慌乱地开枪射击,李云身中数弹,血如泉涌,他仍 然屹立着,振臂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叭、叭、叭……”又是一阵枪响, 李云又中了数弹,头颅被打碎,悲壮地倒了下去。 孙霞听了,当即昏倒在地。 孙霞苏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陶政委、徐 司令都来看望她。她大泪滔滔地说:“我与李云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恩深 似海。为了他,我抛弃了万贯资财的家庭和父母。后来全亏共产党、红军救了我 俩。我们每每山盟海誓:生即同在,死即同归。现在他已去了,我岂能独留于世 么?”说着,她拔出匕首要自刎。陶政委一把按着她的手,说:“你这就错了。 李云同志是党的好儿子,工农的好子弟兵,你的好丈夫,我们的好战友。他与敌 人斗得勇敢,死得壮烈。全党同志全国人民都将永远纪念他。他的死,我们谁不 悲痛?但是我们得化悲痛为力量,为李云同志报仇才是!”孙霞听了一跃而坐, 将乱发一掠,口中衔一绺长发,杏眼一瞪,跳下地来,从壁上摘下一柄钢刀,说: “对!陶政委的话说得对,刚才我一时胡涂了。这就让我下山去为李云报仇吧!” 说着就要往外闯。被陶政委又一把拉住,按回了床上:“你这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到时候还不是大仇未报,身先死,遗恨长天么?你要报仇,我们支持你。你先好 好养好身体,如何报仇,我们再来同你商量。”孙霞这才流着泪,点点头,躺回 了床上。 过了几天,陶政委带来一部《三国演义》,递给孙霞: “你看过这部书吗?” “看过,其中许多人物的故事,我还会讲哩!” “好!我问你还记得第九回中的一首诗么?” 孙霞一想,两腮微红,随口吟诵:“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 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诵罢,忽有所悟地问:“陶政委要做司徒王 允么?” 陶容听了高兴地说:“算你猜对了,让我也背一首诗给你听。' 一点樱桃启 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真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 我正是要你 学习貂蝉,成一代巾帼英雄呢!” …… 五月一日,黄明远从盘石谷山脚回到新近迁移的司令部驻地窈川村。路过王 隐坑的时候,被小学堂里传出的歌声所吸引。进去一看,他呆住了,唱歌的简直 是位天仙!说甚么昭君美貌,简直是赛过西施。月里嫦娥到此,九天仙女只如斯 “你这样的人才,在这山窝里太可惜!”黄明远两眼一眨一眨地瞪着这位山 村女教师。 “我在这里教书,蛮好。” “我需要一名秘书,你正合适。” 这位女教师就是李云烈士的爱妻,红军女战士孙霞。她是刚刚来到这王隐坑 任塾师的。第二天就被黄明远派专人来请去了。 黄明远本来是条色狼,刚进大盘山的时候,陈俊夫给她送来一位美女,他没 见过一眼,就被红军中的女头领黄凤搞了个托梁换柱,将他用酒灌醉,差点儿被 杀。这使他懊恼至今。 这次他亲自选来了这位姑娘厉媛,越看越觉得她无比的美:青黛般的一头秀 发,瀑布似的披至腰间,宽边的白纱裙,裙边拖至地下,胸部高高隆起,浑身透 发出了一股青春少女窈窕潇洒的诱惑力。再看那鹅蛋形的脸庞上,长着一双水灵 灵的大眼睛,一闪一眨,以目传神,一抿嘴儿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张喜盈盈 的鲜花似的笑脸,把个黄明远看得全身都酥软了: “美人儿啊!你就让我亲一亲吧!” 厉媛笑着含嗔道:“让您!让您!……”把身子拱到了他的面前,被黄明远 一把搂住,两人嘴对嘴儿,长时间地吻在一起。接着,她又撤娇般地坐到了黄明 远的大腿上:“我不是成了您的夫人加秘书么!”乐得黄明远发出“哈哈哈……” 一阵公牛般地狂笑。 正好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报告!”,黄明远推开厉媛,“呼”地一下站了 起来,滚雷似的回吼一声:“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传令兵,他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黄明远一纸电令。原来是黄省长 通知他立即赴杭参加会议。厉媛一听,小嘴儿一噘,说:“侬不要去,侬去了, 俺怕……”黄明远安慰她说:“你既然是我的夫人了,谁敢动你一根毫毛?谁要 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他的命!” 黄明远动身前,还真作了一些考虑:第一在自己的住所前后布了数重岗哨, 不让小夫人随便外出,免得她悄悄儿溜走。第二这次赴杭同谁也没有说,以免有 人知道他不在,来打小夫人的主意。觉得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才安心地走了。 傍晚上灯后,厉媛以主妇的身份,召刘大成去面见她。刘大成不知少夫人有 何吩咐,急忙整整衣衫,以下属军人的姿态前来参见。谁知少夫人摆了满满一桌 丰盛的酒席,独邀刘大成陪她喝酒。这真叫刘大成左右为难,进不妙,退不好, 逊谢了一番,还是让她拉着坐下了。一对年轻人,第一次见面,两个都看傻了眼: 刘大成二十四五年纪,身材魁伟,眉清目秀,一派英俊干练、果断刚毅的军 人气质。 厉媛呢?正青春妙龄,羞滴滴的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人说天上嫦娥美, 她比嫦娥美十分。 两人对视了一阵,厉媛首先打破了沉默,起身把盏说:“刘将军少年英雄, 可钦可佩,请受奴家一杯!” 刘大成是个不拘小节的汉子,站起身:“谢谢少夫人!”一口干了。接着, 厉媛又给刘大成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然后边喝边问: “刘将军年庚多少” “二十五岁了。” “可曾娶夫人?” 刘大成听了,觉得少夫人问得有些蹊跷,就说:“大丈夫一心建功立业,妻 房之事尚早啊!小夫人专叫大成来此,可有重要贵干?” 谁知厉媛听了,却一头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 使刘大成既莫明其妙,又忐忑不安,焦躁地把酒杯一推,“呼”地站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孙霞就势一头倒进了他怀里,刘大成想把她推开,却 被她紧紧缠住。大泪汩汩滴湿了他的双手。他又被她的无限悲伤,哭碎了心。是 推是搂,六神无主,任凭她软绵绵地倒在怀里,只是一个劲地追问:“你这到底 是为了什么?”厉媛这才慢慢地向他诉说: “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久闻您的大名,敬慕不已。前日碰见黄专员, 偶尔提起了您,我不觉流露出了敬慕之情。黄专员就说,愿为咱们们玉成。并要 认我为干女儿,说是带回军营,就把我推荐给您。谁知黄明远这个老贼,骗我到 此,竟然不择手段,强要我做了他的少夫人。” 哭诉罢,她如痴如癫,“嗖”地抽出腰间的匕首,要自寻短见,被刘大成一 把将匕首打落在地,搅得他怒火填胸,大泪直滴,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一吵一闹,惊醒了近旁的许多人,他们悄悄儿走过来,往窗口里、壁缝里 一瞧,正好看到了这个惊人的镜头……立即哗然议论了起来。 黄明远早上一出门,就接到省里的第二个补充通知,因省长黄绍竑有急事赴 南京,故此省里会议延迟。但是没等黄明远把这一临时变故告诉夫人,路上却被 一个友人邀请去赴宴了。直到深夜方归。未到家就听到了许多士兵在议论“此事”。 心中顿时燃起了千丈怒火,急忙大踏步地朝卧室闯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 大吼起来: “你们干得好事!” 厉媛一听是黄明远回来了,急忙将刘大成一把推开。刘大成更是惊得拔腿就 跑……厉媛趁势将头发撕乱,把衣服“哗”地扯碎,大声怒骂:“……你,这个 畜生!”这使黄明远顿时把全部怒火拨向刘大成。一把将厉媛紧紧抱住,安慰说: “美人儿啊!你别急,刘大成这个贼子,待我收拾他!” 厉媛装做恨得昏绝了过去,被黄明远慢慢摇醒来,更是寻死觅活地哭诉着已 经被刘大成奸污了。气得黄明远两唇都被钢牙咬碎:一字一顿地发誓:“我非千 刀万剐了刘大成不可!” 「简评」这一章不但随意性极强,而且把孙霞写成了“色情间谍”,似乎不 足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