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虽然事隔一个月,但只要一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朱媛媛就会气得咬牙切齿。 她的鸡婆害她在警察局里待了近两个小时,不管她喊破了喉咙,那个男人一 口咬定她是小偷,还拿他的衣衫凌乱当证据,说她趁他身体不适、毫无防备之际, 搜括他身上的财物;最可恶的是,警察还真的相信他的胡言乱语,把着她做笔录, 最后是因为她身上完全搜不到属于他的东西,他才开口说这是一场误会。 好个狗屁误会!那个家然居然让她没上妆,用最丑的姿态出现在这么多人面 前,害她坐在警察局里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这是她最不能释怀、也是最不能原谅 他的事。 鹅黄色的高跟鞋因为她的气愤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了“答答”的声响; 但气归气,当她想到自己小小的一家广告公司,能和全球数一数二的化妆品企业 搭上关系,她就一扫阴霾,立刻换上雀跃的神情。 她被公司派为代表前来参加“丽亚”新品发表前的准备会,讨论发表会当日 的相关广告事宜。 身为化妆品爱好者,她怎么会不知道丽亚在化妆界的名号一一细腻不伤肌肤 的粉底,粉亮动人的眼影,还有一涂就能让双唇变得立体有形的水嫩唇膏,是爱 美人士的最爱。 当丽亚的主管提着一袋试用新品给她时,她简直兴奋得想尖叫,一次能拥有 全系列的化妆品,而且还不花她荷包半毛线,她拼了命也要将这次的广告办得有 声有色。 当然,如果现在能让她找到一间没有人的洗手间,她会更高兴。 七月中旬的高温早巳让她的淡妆有些脱落,加上长时间待在干燥的冷气会议 室里,她的肌肤也开始对她抗议,她必须赶快找个地方补妆,这也是开完会她还 待在丽亚的原因。 她才刚哀怨自己的运气不好,连进好几间女厕都人满为患时,眼前有个告示 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马桶故障,来宾止步 一双灵活的眸子瞬间绽放出光彩。有地方了! 虽说是男厕,但是这“故障中”的牌子一立,就不会有人进入。 朱媛媛绕过男厕门前的黄色警示牌,开心地推门进入。 卸妆、洗脸,动作俐落,一气呵成,为了一试刚到手的新品,她还特地洗净 了脸。 一抬头,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她熟悉、旁人却陌生的瓜子脸,由平凡的五官 组成,唯一可以称得上显眼的是,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 在她默默注视这张有点熟悉又不会太熟悉的脸庞时,她的身后却传来了微弱 的声音,——种像人的呼吸文像鼾声的声音。 冷意自脚底窜起,朱媛媛打了个冷颤。厕所里不是应该没有人吗? 脑子塞满了害怕,后头再次传来怪声音,这回听得比前一次更清楚。 她吓得反射性地一转身,惊恐的双眼瞪大,竖耳聆听,她确定这怪声音来自 右边数来第三间半掩的门扉,隐隐约约中可以看到有道黑影在里面。 朱媛媛眼珠溜到了角落边放置的拖把,立刻一手抓起防卫的武器,慢慢逼近。 憋足一口气,她悄悄把头探入。 举着拖把,她顿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狭小的……马桶盖上,居然坐着一个 西装笔挺的男人! 他高大的身子倾斜靠在马桶后座上,微低着头,像在熟睡,刚刚听到的细微 鼾声,原来是从他的鼻息间发出的。 三条横线挂在她的额前。有人这样睡觉的吗? 错愕的目光往上移,瞬间转变为震惊,那男人…… 拥有一张她想忘也忘不了的面貌。 是他!那个神经疯子男! 由于过度惊讶,拖把自掌上一滑,往他的脚边落去,反应过来的朱媛媛,连 忙伸手一抓,扑了空,赶忙再伸出脚来,终于在落地前,拦住了正要撞到地板上 的凶器。 呼!好险,她可不希望又把他给吵醒了。 她正要轻轻地把靠在他腿边的脚收回来,谁料她的鞋尖不过才刚触到柔软的 西装裤时,他那双紧闭的暗眸突然睁开,锐利的目光直看着眼前金鸡独立,脚上 还勾着一枝拖把的她。 忘了收脚,朱媛媛当场愣住。 幽暗的眸子锬住她的面孔好一会儿,当他的焦点移到令他陌生的波浪长发时, 他眉头轻拧,下一秒,他单手攫住那只想偷偷撤退的脚,把挡在两人间的拖把移 开。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吓得哇哇大叫,“你……干什么?你这个变态快放手呀! 你不放手我要叫了……” 大掌传递的热度,像团火球似的从她脚踝处烧了起来,她咬着唇,踢动着小 腿,想把那种异样的感觉踢掉。 埘可笑的动作令他挑动了眉,赫连青不急着将他的手松开,倒是扭了扭僵硬 的脖子,舒展了下筋骨,这才徐徐开口,“我不晓得朱小姐除了当小偷外,还有 潜伏在男厕的兴趣。” 朱媛媛瞪着他。他知道她?也对,她现在没化妆。 “你是想偷窥吗?” “我?偷窥?”她的音量拔高。 他实在太过分了!什么偷窥?!呸呸呸!她还没说他是个变态兼神经病,他 竟然这样说她! “什么叫我偷窥?这里有什么好让我偷窥的?倒是你才奇怪,一个人闷不吭 声的躲在厕所里睡觉,谁知道你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她激动的脚大力一抽,忘了自个儿的腿还在他手上,结果整个人晃了几下, 还好有门板让她扶着,才免于和地板贴近。 “这里是男厕。”他简短有力的回答。 意思很简单,他是男人,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反倒是她…… 一只脚仍旧不死心地踢晃着。“男厕又怎样?不过是厕所一间,需要我解释 功用给你听吗?还有,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脚?” 我踢踢踢!他手上有涂粘胶吗?不然怎么可以粘得这么牢,甩不开也踢不掉。 “我记得转个弯的角落有个叫女厕的地方。”赫连青提醒她,眼里的兴味逐 渐加深。这个迟钝的女人,没注意到她及膝的短裙因为她扭动的动作,开始有往 腰上爬的趋势吗? “女厕……女厕人多不行吗?” “哦多到整栋楼的女厕都满了,非得借用男厕?”他的双眼像是着了魔似的 直盯着她的裙摆。她不算美人,但却拥有一双修长匀称的腿。 “你管那么多于嘛?这外头明明放着故障的牌子,我急着找厕所不行吗?” 朱媛媛手擦腰,下颚扬起,表情有些挑衅。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簇火光,让她心跳陡地漏了一拍。他到底在看什么看得 那么仔细? 朱媛媛随着他的注视把头一低,倏地,脸上血色尽失。 “啊—- 你这个变态、色狼……”她一手紧扶着门,一手忙把裙子扯回原位。 “快放开我的腿,不然我就要叫了!”可恶的男人,好在她今天穿了丝袜,不然, 她的小裤裤都要被看到了啦! “我满想知道大家看到一个女人闯入男厕里,会怎么想?”相较于朱媛媛的 惊慌失措,他倒是显得轻松自在极了。 他的视线在被遮住的美景处游栓了一会儿,然后对上她因恼怒而通红的脸庞。 “如果我没记错,朱小姐应该不是公司员工。” 轻挑的面容突然扯下,换上一张严厉的表情,他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审视她 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他骤变的表情让她一愣。这什么意思?说得好像她是什么可疑人士,难怪他 死抓着自己不放,原来是把她当成坏人了。 她感觉非常不舒服,火气也跟着来了。“请你睁大眼看清楚,我可是丽亚广 告企画部请来的广告公司业务代表,本小姐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业务伐表?”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轻蔑的意味,朱媛媛气恼的把贵宾识别证自颈伺取下,递 到他面前让他看个清楚。 “这又如何,还是不能解释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越过她,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一袋东西上,见状,朱媛媛一惊,连忙将身 子挡在他面前,不让他有任何机会看到身后的提袋。开玩笑!这是她好不容易诓 来的试用新品耶—— 她故意又吼又叫,借机分散他的注意力。“笑话,你都可以在厕所里睡觉了,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腿上倏紧的压迫让她知道他非常不悦。干嘛?他那么怕人家说他在睡觉吗? 哼!以为板着脸,她就会怕吗?她勇敢的与那双炯亮有神的眸子对上……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呜——不行了,她承认,她真的开始害怕了。他的表情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随时要扑向她,把她撕了一般……她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放下了她的脚,让她得以站好。 脚一自由,朱媛媛二话不说,急忙冲到洗手格前,乒乒乓乓的收着上面的东 西,想赶紧溜人去也;但她的手才碰下几样东西,又被人扯着后领往后拉。 她的后背抵上了一副温热的厚壁,对方灼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逗留,朱媛媛 害怕的屏着息,僵直身子,动也不敢动。 “朱小姐,我可以对你出现在这里装作视而不见;同理,我也不希望从你嘴 里透露我们两次碰面之事,你明白吗?” 寒毛竖起,不单是他话里的严肃语气,还有在她耳边兜转的敏感气息,她瑟 缩了下身子想避开,却被一双铁肾牢牢固定在他胸前。 “没事的话,就请朱小姐离开丽亚。” 朝她发红的耳边吐话的同时,赫连青嗅到了来自她身上,有别于呛鼻香水味 的淡淡水果清香,闻起来格外的舒适,令人流连 像是被这感觉吓到,他退后一步,表情有丝异样,立刻甩开她纤细的臂膀, 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迫人气势一离去,朱媛媛差点当场腿软坐了下来,等她得以恢复正常呼吸时, 立即飞奔到洗手台前,慌乱的挑出上妆用粉底。 不用那个怪人说,她也恨不得立刻飞身离开这里, 感觉脚上还残留着那股温热的掌温,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她抬头一看,被镜 中陌生的脸给吓个正着。 哇哇哇—- 她的脸,竟然也可以不用腮红溯p 公红润,这真是她的脸吗? 赫道青拐了个弯,转进角落边的安全梯间,他双手环胸斜倚在墙边。两眼微 眯,默默等着跟随在身后的影子现身。 “什么时候身为总经理代理人的你,居然闲闲跑来当起了跟踪狂?” 影子不满的跳了出来,是个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 “喂、喂!什么跟踪狂?讲那么难听,我是好意来关心你耶!”要不是他从 监视器上看到有道俏丽的身影闯入禁区,他会仍下足以压死他的一桌签核文件跑 来这里闲晃吗? “那告示牌是你放的?”赫连青斜睨了他千眼,轻撩额前垂落的刘海。 那名瘦高、有着一头放荡不羁金发的外国人——达尔,拉拢西装外套道: “当然是我,幸亏我发现你迟迟未回办公室,才在厕所内找到了你!不然让人发 现你的怪毛病怎么得了。” 他没好气地瞄瞄连声谢谢也不说的赫连青。 “我说赫,你什么地方不挑,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厕所?”可委屈自己了,还 得去向清洁人员要牌子。“马桶睡起来比较舒服吗?”咦,怎么周围空气变冷了 许多? 立即地,他的抱怨声凝结。惨了!他怎么忘了赫是最忌讳人家说他的事。 擦拭着额角渗出的冷汗,达尔干笑两声带过,“对了,刚才的那个女人,她 闯进故障的男厕想做什么?她不会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吧?” “不是她。”赫连青面无表情的丢出这句话。 “你怎能这么肯定?” “她是朱媛媛。” 达尔偏头想了下。朱媛媛,朱媛媛,好熟的名字呀……啊!他想到了! “就是上个月被你抓进警局的那个女人!” 那次真让他傻了眼,他这伙伴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理由,破天荒地诬陷无罪 的人,硬把人家拖到警局;不过,他好奇的是,赫在知道对方的名字住所后,对 这个撞见他秘密的女人会有何处置? “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危险,虽然她不晓得你的身分,但万一她不小心泄漏 出你的秘密,又恰巧让有心人听见的话……这样不行!要不要我出面——” “她的背景资料我已经掌握了,你别插手;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你别去动 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赫连青的口气里有着不容他人越权的命令。 对于只见过两次面的朱媛媛,他意外地对她留有深刻的印象。 她的长相平凡,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灵活眼睛,和引人 遐想的修长双腿。他还没见过像她这么迷糊的女人,居然连春光外泄也不知道? 赫连青内心里闪过一波特别的情绪,忆起她那副专注和扣子奋战的表情,还 有鼓着腮帮子,晶眸被气得闪亮亮的模样,他的鼻间似乎又出现了那股清清甜甜 的香味。 达尔不解赫的眼底怎么透露着笑意。 唼?等等,有笑意? 他没眼花吧?认识赫这么多年,除了知道他是个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人外, 私底下偶尔见他嘴边扯出几个弧度,但何时曾在他眼里看到过笑意? “控制好你发呆的时间: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回去告诉我你那边调查 得如何了。”眼神一凛,赫连青率先离开楼梯间。 达尔搔搔头。果然,是他看走眼了,那家伙怎么会有严肃以外的表情呢! “你还愣着做什么?” “来了,总经理大人。” 厚重的安全门闽上,两条人影双双消失在廊边隐密的私人电梯里。 涂上含保湿成分的粉底霜,遮盖住脸颊上淡褐色的雀斑,再以柔和色的粉底 打在修饰后的脸上,制造出无瑕明亮的肤色。 天气爽朗,选择青色为主的眼影组,再抹上珠光色效果的眼影霜于眼尖,沿 着睫毛勾勒出眼线,一双清澈闪亮的瞳眸出现。 适合的眉型搭配是少不了的,配合发色,描画细柳般的弯眉,使整张脸既俏 丽又不失端庄,最后扑上一层让肌肤更添柔嫩的蜜粉,再涂抹让唇瓣更加丰润立 体的粉橘唇蜜作为收尾。 靠那神奇的双手,化丑小鸭为天鹅,很快地,镜中一张姣好的容貌出现。 朱媛媛选择了一顶褐色及肩的大卷波浪假发,她朝镜中娇俏动人的人儿微微 一笑,然后朝着她今日的目的地——丽亚,出发。 再度踏入丽亚企业大楼,美貌让她接受到众人惊艳的目光。 “Chanel小姐,这边请。” 朱媛媛让人领人一间雕饰雄伟的会议室门前。 “我们总经理、广告策画部经理,还有其他几位参与这次CASE的相关主管, 都已经在会议室等候Chanel小姐的到来,请进。” 朱媛媛深吸了口气,展露出最有自信的笑容,走进了会议室里。 一张长形的会议桌,左右两排坐满了人。 “大家好,我是今天来与贵公司谈广告企画的创意工作坊代表Chanel. ” 朱媛媛有礼貌的向在座的每个人投以礼貌性的一笑,一双灵动的瞳眸不着痕 迹的将会议室里的面孔瞄了一遍,最靠门边的那两人她认得,是上次来丽亚与她 第一次谈话的高阶主管。 越过他们,她逐一看过去,霍地,她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唇畔的笑容完全 僵注。 他——那个神经病、那个疯子,怎么也在这群人里? 吓到她的还不只如此,那个男人,竟然坐在主位上!也就是说,他是丽亚的 总经理——赫连青。 冷静、冷静呀!就算那家伙在这里又怎么样?他反正也认不出化妆后的自己, 她就假装和他第一次见面好了。 “现在就由我来为各位报告关于这一季丽亚的新品‘夏恋迷情’,我们创意 工作坊所企画的一系列广告,首先……” 尽管台上的朱媛媛演讲得是眉飞色舞、神色自然,但她的视线总是无意识跳 过正前方的赫连青。 她不想对上那双令她有股按意的黑瞳。 “所以,只要搭配我们所设计的‘寻找夏恋美人’的选美活动,除了可以让 商品提高曝光度,同时也可以选出适合夏恋商品的代言人,透过媒体的渲染,大 家都可以看到夏恋化妆的效果……” 此时,一直默默无语的赫连青打断了她的话。 “Chanel小姐不觉得这太过麻烦了吗?人力、物力方面,你的提议都必须花 费相当大的支出。以市价、口碑,甚至消费者的族群来讲,丽亚的商品向来都对 准上流消费族群,你大费周章的结果只会换来同样的效果,似乎有点做白工。” 重点是,他不想这次活动扩大到众所皆知。 朱媛媛终于肯将两颗眼珠正向面对赫连青了,不过却是隐含怒意的。他的口 气好像很轻视她奉为圣物的化妆品,认为随便宣传就好,完全没有重视它的感觉。 她的口气直硬毫不转圜,“我不赞同赫总的观点,想买化妆品的人最重视的 就是——它如何能让我变得更美?只要能让我看到这点,就算价格再贵,我也会 毫不犹豫的将它买回家。看来赫总不怎么明了女人爱美的心态。” 朱媛媛的大胆挑衅顿时引来全场的抽气声。 莫名的敌意让赫连青蹙紧了眉,从皮椅上站起身,在一片沉寂中,他走向她, 居高临下的望着只及自己肩膀的小女人。 她似乎对他很不满,他们之前有过过节吗? 赫连青开始认真打量面前气焰高张的女人,不可讳言,她是一位抢眼的美女, 足以让男人第一眼就留下强烈印象,但令他有些闪神的不是她过于完美的粉妆脸 蛋,而是那双盈满怒火的双眸……好像在哪看过? 不知不觉,他又往前靠近了几步。 熟悉的香味让他止住步伐,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像是要找寻些什么,那 炙热的注视直达她的眼底。 她轻轻抖了下身子,下意识回避那有如看穿一切的目光。 时间在众人像金鱼般眨着大嘴呼吸下流逝,原以为台上那位漂亮美女要遭冷 眼撵出去时,让大家吓得下巴要掉到地上的事却发生了。 他,赫连青,丽亚的严肃总经理,竟然露出了微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