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不换归来,方府里人人心花怒放,府内不时传来笑声,气氛和乐。 倒是住在客厢里的李锦娘,心里很不痛快。 父亲李颢,买完桂花後就返回京城去,她嚷著说丝绸没挑著,发了顿小姐脾 气,就是不肯回京城。李颢没法子,只能让她留在方府作客。 他最是疼爱这个美丽的女儿,丫鬟、仆人都留在方府伺候,他只领了一队人 马,运送十来车的糖腌桂花回去。 其实,将李锦娘留在方府,一来,是拗不过她的骄纵;二来,是想跟方府攀 点关系。 浣纱城富可敌国,虽说楚狂跟方舞衣鹣鲽情深,但自家女儿到底是个一等一 的美女,说不定还有机会。 好吧,就算是做不成二夫人,那个秦不换也是个绝顶的人物啊!有了这麽一 个女婿,可胜过金山银山。 只是,如意算盘拨得再精,到底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锦娘始终被当成客人,方府礼貌周到,却也仅仅是礼貌而已,没显露出半 点热络。 住得愈久,她的火气就愈旺。 某日黄昏,空气燠热,让人闷得难受。 李锦娘坐在回廊上,手里握著三件一套的瓷杯,啜著这季新收成的云雾茶。 身旁站著两个丫鬟,恭敬戒慎的伺候著,一个提著紫砂壶,另一个拿著沁了冰水 的丝绢。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绕过回来,跑到了附近,却陡然停了下来。 月儿站在那儿,眨了眨眼睛,因为看见李锦娘,所以打算绕道而行。 先前的事情,还让她记忆犹新,要不是有秦不换挡著,只怕她的脸蛋,早让 李锦娘打成了红面龟。 偏偏,她溜得不够快,脚步才刚跨出去,身後就传来叫唤。 「站住。」李锦娘喊道。 月儿心里偷偷骂了一声,勉强挤出笑脸,隔著老远福身。「李姑娘有什麽吩 咐?」 李锦娘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手上的丝绢,挪到娇艳的面容上,轻轻 擦拭汗水。 「你在府里是作什麽的?」她问道。 月儿偏头想了一会儿。 「唔,什麽都做啦。」这段日子里,她总是在城里四处打转,任何事情都能 插上一腿,夫人似乎也对她很满意,没有另外安排工作给她。 「那就是打杂的?」丝绢下的樱桃小口,传来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哼。 月儿耸肩,慢慢往後退,本能的想开溜。「你怎麽说都行。」 「回来。」 她咬咬红唇,没有上前。「李姑娘,你要是没有事要吩咐,我——」 「谁说我没有事吩咐的?」李锦娘问道,伸出一只柔荑,扶著丫鬟的手臂, 柔若无骨的起身。「我到浣纱城来,是为了挑选丝绸,只是城主夫妇跟秦先生, 似乎都忙得很,没能陪我去挑。」 忙?秦不换忙? 月儿蹙著眉头思索。 他很忙吗?不会啊,这阵子他老是缠著她不放呢! 一阵大风卷起,吹凉了她脸上的烫热,她连忙回神,将那张可恶的俊脸扔出 脑海。 李锦娘走了过来,卷起一阵香风。「天气这麽热,我也懒得出去,不如你把 丝绸都搬到我屋里来,让我慢慢挑。」 「我让丝绸坊的人派车过来,那里的师傅,对丝绸懂得较详细,由他来解释 好了。」月儿提议,转身就要离开。 「不行。」 脚步停住了,她回过头。 「不行?」 「你也想想,那些做丝绸的,都是粗人,怎麽能踏进我住的地方?你以为我 是谁,哪里是谁都可以见的?」李锦娘厌恶的说道,挥挥丝绢。 月儿双眼一翻,拳头握得紧紧的,实在很想冲到那女人面前吼叫。那些丝绸 师傅们,既善良又热心,全都有著巧夺天工的手艺,怎麽会是粗人?! 「浣纱城里的人们都知道,李姑娘是贵客。」月儿酸溜溜的说道。 只是,李锦娘没听出其中的讽刺,反倒骄傲的抬起头,纡尊降贵的解释起傲 人的家世。 「你这打杂丫鬟哪里会知道,我爹爹创立的‘甜水庄’,独霸北方,可是号 称‘天下第一ㄐ一ㄢ’呢!」 「刀剑的剑?」月儿猜测。 「不是。」 月儿有点为难,但是碍於李锦娘期待的表情,却不得不继续往下猜。 「啊——呃,那个——啊——下贱的贱?」她的声音很小,心里严重怀疑, 这个称号很值得骄傲吗? 李锦娘哼了一声。 「笨,是蜜饯的饯。」 月儿「喔」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甜水庄」是蜜饯世家啊,难怪这 美女身上有著甜甜的果味儿呢! 但是论起天下第一,她也不输人啊!李锦娘家里是天下第一饯,她可是饭量 天下第一。 她低下头,看见自个儿圆润不再、如今一片平坦的小腹,只能悄悄叹了一口 气。 好吧,曾经啦,曾经是天下第一! 月儿缅怀结束後,再度抬起头,应付起眼前的骄纵美女。 「李姑娘的意思,是要别人解说?」 「不如,就你来解说吧。」 「我?」没搞错吧,她又不懂丝绸。 「是啊,就由你把丝绸抱进我屋里,再详细的解说给我听。」李锦娘微笑著 笑得像只准备扑向金丝雀的猫。 「李姑娘要看哪几色的丝绸?」月儿小心翼翼的问。 「全部。」 「可是,那可有好几车呢!」 「我说要看全部,就是要看全部。」 「不如等到明日,府里的人多了,可以一块儿帮著搬回来,免得让李姑娘久 等。」她建议道,一颗心却早沉到了谷底。 看李锦娘的表情,大概是不准备放她好过了。这会儿没人当靠山,她要是不 乖乖听话,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老天,那些丝绸都是成疋成疋的卷好的,每一疋都有好几斤重呢!再说,运 丝绸的车子进不了府内,而今晚风势转强,怕是有飓风来袭,为免雨水为患,奴 仆们全去忙著帮城民疏通水渠,根本没人可以帮她搬丝绸。 事实摆在眼前,李锦娘存心恶整她。 果不其然,美女杏眼一瞪,手上的茶杯已经扔了出来。唯唧一声,上好的青 瓷,就这麽给砸碎了。 「我怎麽说,你就怎麽做,难道还想违逆我的意思?一个打杂的丫鬟,以为 秦不换替你出过头,就想拿翘了?」她不悦的说道,瞪著月儿。 月儿脸色一沉,握紧双拳,几乎要压抑不住满腔怒火。 李锦娘的大小姐脾气,府内仆人早就私下传开了。据说她一不如意,就乱扔 东西出气,自个儿带来的丫鬟,时常被打哭不说,八月的大热天里,都还必须穿 著长袖,遮掩手臂上被捏出的红肿青紫。 其实,要是真的撂开阵势,一对一单挑,月儿有把握,绝对不会输给这个千 金小姐。 只是李锦娘到底是府里的客人,要是让她黑著一圈眼,哭著回家告状,岂不 是让舞衣夫人为难吗? 不行,她不能生气,否则将会给府里添麻烦! 「怎麽了?你搬是不搬?」李锦娘渐渐没了耐性。 月儿一咬牙,扭头往门口走去。 「我搬!」 ···························· 天边红云肆卷,开始起风了。 没过多久,风势转强,满园的绿树纷纷抖落绿叶。 南方的夏季飓风,是人民的心头大患,每次来袭总会造成众多损害,浣纱城 邻近江河,对於防御的功夫,更是不敢马虎。 府内的人们,大多随著城主夫妇,在城内走动勘查。只有月儿一个人,扛著 一疋又一疋的丝绸,来回在大门与客厢之间走动。 她体力不差,但是方府占地辽阔,扛著几斤的丝绸,在大门与客厢之间连续 走上数次,就连铁打的汉子也会受不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已经搬得气喘吁吁, 全身香汗淋漓,双脚频频打颤。 然而,门前的丝绸还是堆得跟小山一样,没有减少多少。 月儿咬著牙,将一疋雾里花搬进客厢,「咚」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她眼 前发黑,全身冒著冷汗,疲累过度,几乎要昏过去。 「只搬了十五疋,还多著呢,」李锦娘穿著华丽的衣裳,坐在竹椅上,慢条 丝理的啜著茶。 月儿打起精神,转身又要去搬丝绸,但打颤的双脚不听使唤,两脚打结,她 控制不住,狼狈的摔跌在地上。 「怎麽了?还不去搬?」身後传来问句,口吻里带著不怀好意的笑。 一旁的丫鬟看不过去,怯怯的开口。「小姐,外头已经开始下雨了,她也累 了,不如让我去帮——」 「站住!」李锦娘喝道,伸出纤纤玉指,在丫鬟的手臂上用力一摔。「谁允 许你去帮忙的?你没事做了?闲了?竟有空去帮别人。」 月儿抬起头,瞪著那张花容月貌,再也不觉得这张脸漂亮了。 上苍给了李锦娘一张美丽的脸,却忘了给她一副好心肠,她空有容貌,却恶 心得让人无法忍受。 每个人都会被那张脸迷惑吗?还是会在看穿她的本性後,就明白这女人的恶 劣? 「你不需牵连到别人身上,我自个儿会把丝绸搬完。」月儿投给丫鬟一个感 激的眼神,拖著颤抖的双腿,又往外走去。 丝绸很多,而且愈来愈重,她又抱回了几疋。到最後,她已经分不清,这是 几疋的丝绸,双手先是发酸、接著是发疼,现在则已经麻木得没有半点知觉。 天色暗了下来,风雨转大,雨声哗啦啦的,像是有人从天上,往地面倒水似 的。 月儿艰难的走著,将丝绸扛在肩上,直到肩膀快要被压断了,才又将丝绸捧 在胸前。 双腿在发抖、双手在发抖,她全身都抖个不停,既疲倦又寒冷。 八月的气候虽然温暖,但是夜里的风雨,仍是十分冻人,她连续在雨里走了 好多个时辰,身子自然受不了。 好不容易搬完雾里花後,她开始搬起五色绸。 这种布料,比雾里花更重。 她冒著大风大雨,抱著五色绸走下回廊,踏上花园。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径上 却无端端多了一颗挡路的石头,天色昏暗,加上她疲累得几乎看不见前方,竟毫 防备的撞了上去。 「啊!」月儿惊叫一声,还记得要抱紧怀里的东西。 丝绸、丝绸要紧!那是舞衣夫人细心监督、丝绸师傅们花费心血才制造出的, 绝对不能弄脏了! 纤细的身子,猛地往硬硬的地面摔去,手肘跟膝盖先著了地,引发一阵剧痛。 她滚了几圈,躺在地上喘息著,几乎再也没力气起身。雨很冷很冷,而她好 好累—— 膝盖上暖暖的,她勉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刚刚那一摔,已经摔得她皮破血 流。 好悲惨,她开始想哭了—— 巨大的黑影从廊另一端飞窜而来,即使在吵杂的风雨声中,也能听见那人 正在高呼她的名字,口吻里满是焦急。 黑影逐渐接近,只差两、三步—— 「不要踩到我。」月儿凝聚最後的力量,喊了出来。 只见只靴子,就在她身上半尺高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月儿?」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秦不换忧虑的俊脸,出现在她视线可及的 范围内。 她吐了一口气,掀起眼帘,虚弱的看著他,一面还在庆幸,自个儿有喊出声 来。否则以她现在的惨况,再被他重重一踩,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你、你、你——」她想问他,为什麽出现在这里,但是偏偏牙齿不听话, 喀啦喀啦抖个不停,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秦不换扯开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抱起全身冰冷的月儿,直接贴在肌肤上, 用体温温暖她。 她抖个不停,本能的缠住他,汲取源源不绝的热度。 老天,他好温暖—— 月儿满足的叹息著,却仍旧抖个不停。 「你要不要紧?」秦不换问道,全身肌肉紧绷著,压抑著源源不绝的狂怒。 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搜寻著,黑眸里的怒火,几乎要迸射而出。 「你——不要又摸我啦!」她虚弱的抗议,气他逮到机会,就爱在她身上乱 摸。 黝黑的指掌,来到她的膝头,她疼得发出呻吟。 「别摸那里,会痛!」月儿抱怨。 他的手没移开。 「膝盖能弯曲吗?」 她的回应,是弯起膝盖,给他一踹。 「只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秦不换说道,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你不是在堤防上,帮著城主巡视吗?怎麽会来找我?」月儿发问。 「有丫鬟来通风报信,说你被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了。」他满脸阴鸷,怒气转 为杀气。「我要杀了那个女人!」他嘶声说道,冰冷的语气,在风雨里听来格外 吓人。 月儿立刻想起,李锦娘身旁那个丫鬟。 「糟糕,那李锦娘铁定饶不了她的!」她挣扎著要下地去。 「不要动!」秦不换吼道。 「不行,我要去救她。」她坚持。 他瞪了她一眼,简直想打昏她。「我把那丫鬟安置在府外了,李锦娘找不着 她。」这该死的小女人,自个儿都冻成这样了,还想著要去救别人? 他不再浪费时间,抱紧月儿,施展轻功,迅速的回到自个儿的院落。高大的 身躯推门入内,以最轻柔的动作,将不断发抖的娇躯放在床上。 「这是、这是、这是——你、你的床——」她抗议著,还想要爬起来,却被 他以一只手摆平,牢牢压在床上。 「躺好!」他嘶声吼道。 「会被我弄湿的。」她抗议道,还想滚下床去。 「那就脱了!」他嘶声说道,黝黑的大手落在她的丝衫,用力一扯。就听得 「嘶」的一声,素白的丝衫,瞬间已经成了破布。 月儿倒抽一口气,双手遮住翠绿色的肚兜,惊恐的瞪著他。「喂,你怎麽可 以撕我的衣服,我——我——我——」她双唇颤抖,没办法再说下去。 「把湿衣裳脱了,不然你暖不起来的。」他绷著脸说道,那双手又伸了过来。 月儿连连摇头。「那也该由我自个儿来脱啊!」 秦不换僵了一下,不知低声咒骂了些什麽,才站回床边,双手抱胸,不耐的 看著她。 「好,你自己脱。」他居高临下的盯著她,视线从她苍白的小脸、冻得青紫 的唇,扫到全然被雨水浸湿的肚兜,脸色变得更加阴鸶。 「你看著我,要我怎麽脱?」她瞪了他一眼。 秦不换眯起眼睛,耐性全失。「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已脱,选一个。」他 说道。 她缩缩脖子,拉起床上的被子,勉强遮住身子,这才笨拙的脱下肚兜。 「亵裤也脱下来。」他冷冷的说道。 月儿倒抽一口气,想要抗议。「呃——」 「脱。」简单扼要的命令,丝毫不容讨价还价。 她嘴儿一瘪,不敢再抗议,慢吞吞的又脱下薄薄的丝绸亵裤,塞在枕头底下。 秦不换点点头,突然一扯腰带,没有三两下,就将衣服脱得精光。 「你、你、你——」月儿吓得连魂都飞了,甚至忘了欣赏他健硕的男性体魄, 整个人直往被子里钻。 「来不及烧热水,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暖起来。」他实事求是的说道,一手 扯著被子的一角,眼看那赤裸的强健身躯,就要钻进来。 「我可以等。」月儿尖叫,连连摇头。 「我不能。」他简单的说道。 她开始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想乘机揩油。 「不可以,我们不是夫妻,怎麽可以光溜溜的躺在一起。」她拉著被子,一 脸坚决,不断往後退。 不行不行!就算是伤风感冒、大病一场她都认了,说什麽都不能让他进棉被 里来! 秦不换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克制著大吼的冲动。他转过头,在屋内扫了 一圈,突然放开被子,走到书柜前,拿回一个密封的陶壶。 「过来。」他又走回床边。 「做什麽?」月儿一脸警戒。 「喝酒。」秦不换说道,左手为刀,猛然挥下,劈开了陶壶顶端,香醇的酒 香迅速飘了出来。 「不要!」他该不是想把她灌醉吧? 「喝了酒,身体就暖了。」 她转过头,既怀疑又好奇。「真的吗?」 他点头,黑眸亮得有些异常。 月儿没有察觉,慢慢的爬过去,抽著鼻子闻了闻。哇,好香! 「那,嗯,我只喝一点点。」只喝一点点,不会醉吧? 黑眸闪过一抹光亮,俊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我另外替你拿个杯子。」他 说道,拿了两个杯子回来,为两人各倒了一杯,举到了她面前。 「好。」月儿不疑有诈,伸手要拿杯子。 谁知道秦不换却陡然手腕一绕,缠住她的小手,低头喝了她手里的那杯酒, 还将他手里那杯,硬是喂进她嘴里。 「唔——你——你做什麽?」她措手不及,那杯葡萄酿转眼已咽得精光,只 剩满口的酒香。 「好了。」 她像小动物般,警戒的瞪著他。「什麽好了?」 为什麽她会有种中了诡计的感觉呢? 「喝完交杯酒了。」秦不换淡淡的宣布道,神色泰然自若,眼里却聚满了浓 浓的笑意。 月儿呆住了,先看看手里的空杯,再抬头看看他,接着又低头,看看空杯杯。 半晌後,她才明白过来。 「你使诈!」她尖叫著,要不是全身光溜溜,肯定要扑过去,赏他几拳几脚。 「是的。」秦不换承认,握住被子,就要往她身边躺来。 「你要做什麽?!」月儿提高声量,拚命往後躲。 「你说要成亲,我就跟你成亲了,不是吗?」他好整以暇的说道。 「但是——但是——我们还没有拜天地——」 浓眉一皱,耐性终於宣告用罄。「那个以後再补上。」深幽的黑眸落到她苍 白的小脸上,他朝她伸出手。「现在,过来。」 月儿心跳加速,全身发烫,几乎就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正在发烧,所以才 会有这麽荒谬的幻觉。 秦不换要娶她?他要娶她做妻子? 见这小女人仍是不断摇头,俊脸瞬间沉了下来。 「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他咬牙问道,黑眸瞅著她。有生以来,他事事笃 定,但是在这小女人面前,却首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 月儿咬著唇,心里好乱。 他不是要娶最美丽的女人吗?现在有了李锦娘,为什麽他反而不屑一顾,要 本娶她这个蒲柳之姿? 「你不是说了,只娶天下第一美人为妻吗?」她小声的问。 秦不换深吸」口气。「现在不是。」 「为什麽不是?」 他呼吸一顿,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注视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因为我遇见你。」 他不要美女,只要她,他的小小月儿。 月儿心头一暖,不知为什麽,眼前陡然多了一片水雾。 「你不要李锦娘?」 「我不要。」秦不换摇头,将她揽人怀中,让那冰冷的小脸蛋,贴著他的心 口。「我要你。」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只靠在她耳边,说给她听。 虽然发现得晚了些,但他终究还是省悟,月儿的美好,是世间难寻的,他要 是放手让她离开,肯定会抱憾终生。 他自恃聪明,却花了那麽多时间才看穿,男女的情爱,样貌只是开端,真正 能掳得灵魂的,却是一颗温柔甜美的心。 无论她是什麽模样,他都要定她了! 月儿好慌,眼泪也不听话,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这是真的吗?还是 她正在作一场太过美好的梦? 「但是,为什麽呢?你不是说过,要娶天下第一美女,而她——」 「我爱你,所以你就是最美的。」秦不换说道,在她湿淋淋的长发上印下一 个吻。 她剧烈的颤抖,扑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抱著他。 真的吗?这是真实的吧?她从来都不敢抱著希望,以为他的目光,应该要看 着各形各色的美人儿,绝对不会落到她身上。但是,只有她自个儿清楚,胸口的 这颗心,早就拴在他身上了。 她偷偷爱了他好久呵,却又始终不敢说出口—— 室内静谧,窗外风雨依旧,她溜入他的怀里,静静哭泣,再由得他抹去那些 泪水。此刻的相拥,跟情欲无关,反倒是一种更深刻的相许。 秦不换的胸膛温暖极了,她伸出双手,圈著他的腰、贴在他的胸口上,倾听 哪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愿意这麽跟他相拥一辈子,也不厌倦。 窗外风狂雨骤。被子里的两颗心却很踏实、很温暖——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