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天快亮时,天反而黑得厉害,全睡着了,睡得正香。一阵狗叫,很厉害的狗叫, 把大家全惊醒了。以为有了敌情,全爬起来,把枪抓在了手里。 可是没有命令传过来,看来不是鬼子来了,大家趴在窗子上,往外看。 朝狗叫的地方看,看到了几个火把,火把照亮了一片黑夜,能看到几个人。几 个人穿着军装,一样的军装。几个人中间,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穿着一样的军装, 却被绳子捆住了胳膊。另外几个人大家不认识,可中间那个人,大家全认识。因为 那个被绳子捆住的人,正是李连长。 看到李连长被捆住了,大家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大家拿着枪一块儿冲了出去。 周五和赵六也一块儿冲了出去,把那几个人团团围住了。那几个人一点儿也不慌乱, 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本子,举起来朝大家晃着。这个干部说, 我们是中央社会部派来的,是反奸细反托派工作委员会的。周五还有点不相信,还 凑近了仔细看那个红本子,一看上面盖着的红色印章,周五不说话了,朝后退了两 步。 大家还不肯退开,看着李连长。李连长看着大家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对大家说, 同志们,都回去吧,要相信组织,可能是有些误会,去说说就没有事了,大家别为 我担心,赶紧回去休息吧。李连长这么一说,大家才把手中的枪放下了,让开了一 条路,让几个人押着李连长离开了。 这天早上,李连长没有出现,但张团长出现了,原来那个张营长,已经当上团 长了。他站在队伍前,告诉大家。李连长的事,大家不要想那么多。说真的,到底 是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明白。 但有一点,我们要坚定不移,那就是相信组织。 李连长走了,还不知啥时候能回来,一个连队不能没有连长。张团长让原来的 副连长,先代理连长。 赵六的事,是给李连长说好的,新连长不知道。周五去找新连长,跟新连长说 了赵六的事。 新连长听完后,说了声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以为新连长会记着这事,把这个事当个事,没想到再次全连集合。新连长宣布 新班长名字时,念出的却不是赵六的名字,而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新连长也有自己 关系好的兄弟,有了提升这样的好事,他不能不先想到和自己好的兄弟。 不过,新连长见到周五时,没忘给周五解释这个事,新连长说那个赵六的情况, 我了解一下,我看还是要再考验一下,还是等到下次再说吧。 见到赵六时,新连长的话,周五没有说给赵六听。赵六也没有问。赵六好像也 明白,那个事是跟李连长说的,李连长不在,那个事当然就办不成了。周五只是说, 李连长也不知啥时候能回来,等李连长回来就好了。 说真的,周五有些盼望着李连长早点回来,可不断传来的消息,却全是一些让 周五听了没法高兴的消息。到了后来,周五不再想这个事了,因为,那个李连长可 能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事情并不像李连长自己说的那样是个误会,尽管他坚 决不承认他是托派分子,但还是被认定他是钻进革命队伍里的奸细,并且对他判处 了死刑。听说他被打死后,推到了一眼废弃的枯井里给埋掉了。 李连长的事,听起来有点不像真的。谁也没有亲眼见,只是一个传一个,不知 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许多人听了后摇着头说李连长不可能是奸细。这些当兵的,不 怎么知道托派是怎么回事,可知道奸细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管信还是不信,李连长 真的再也没回来。 其实,李连长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真的发生了没有,都不会对大家有什 么真正的影响。 大家的斗志还是那么的昂扬,打仗时还是那么英勇。还是小仗一个接着一个, 胜利一个接着一个。比起来,可能周五要想起李连长多一些,想起李连长时,周五 就会这样想,要是李连长再晚被抓走几个小时,赵六就会当上班长了。 这么一想,周五就会对赵六比对别人好一些。和周五一样,赵六也喜欢喝酒。 周五只要有酒,不管有多少,都要和赵六分着喝。有时剩最后一口,周五心里 想喝,可看赵六没喝好,还是会推给赵六,让赵六喝。 住在村子里,没有事干时,周五会去老乡家找酒。找上酒后,马上想到的是找 到赵六。有时干脆把赵六喊上,一块儿在村子里转,到老乡家串门。八路军和老百 姓关系好,一看见他们就往屋子里让,只要有酒一定会端上来给他们喝。这个时候, 赵六会对周五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老乡对你们好,对我们可不这样,一见到我 们,老乡就躲就跑。听到赵六这么说,周五就有些得意。 周五就会说,这下你信了吧,老百姓的军队,老百姓当然会对它好了。 到了一个寡妇家。寡妇有些骚,对周五和赵六说,我这没有酒,可我这有比酒 更好的东西,说着寡妇把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了半个白奶子。 周五一看,赶紧说,走。说着,周五就出了门。走了两步,没听到脚步声,回 头一看,没看到赵六。 再朝门洞看,看到门已经关上了。周五回过身,把门推开了。看到赵六已经把 寡妇抱住了,一只手正在寡妇怀里乱摸。看到周五,赵六说,你等一会儿,我一会 儿就完了。周五急了,一把把赵六拉到了门外。 赵六被扯出来,有点不高兴。问周五什么意思。周五说,你胆子太大了。赵六 说,这算啥,这个胆子,是个男人都有。周五说,这个事,你不能干。赵六说,在 那边,打完了仗,都会去找女人。 周五说,这边可不行。赵六说,咋个不行? 周五说,有纪律。赵六说,啥纪律 ?周五说,不能调戏妇女。赵六说,人家愿意。周五说,愿意也不行。 赵六说,真干了会咋样? 周五说,会掉脑袋。赵六说,你别唬人了。周五说, 真不是吓你,跟我一块儿当兵的一个,就是为这事没了命。 赵六有点儿信了。周五说,记住我的话,酒怎么喝都行,那个事,不能干。赵 六说,不干就不干吧,真没想到你们这边管这么严。周五说革命军队当然纪律严明 啊。 离开寡妇家,走了好远了,赵六还回过头,朝着寡妇家门看了好几眼。看得出 赵六人离开了,心还没离开。怕赵六这方面出事,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只要赵六 出门,周五总是会跟着一块儿,不让他单独行动。 怕赵六出事,赵六还是出事了。不过,赵六出的事,和寡妇无关,和女人无关。 赵六出的是别的事,赵六出的事,准确一点儿说,和周五有关。不过,出事前, 周五一点儿也没想到。别说周五没想到了,别的人,也一样没想到。